我帶着謝詩走到護士臺,讓值班的護士去把老太太的病歷拿來。待她走後,護士臺無人,我纔看着謝詩說道:“時間不太夠,我就長話短說了。那天在你丈夫的病房,發生了什麼?”
她聞言一愣,卻是沉默着沒說話,我有些着急道:“我知道你沒有義務告訴我,但這很有可能關係到我們一個醫師的職業生涯。我想你也知道,也就是那天病房另一個醫師,唐生,我希望,不,我懇求你,要是知道什麼的話,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但她仍是沒有說話,只一味地盯着護士臺臺面,我有些失望,內心一陣沮喪。是我會錯意了?可我沒有看錯啊,她那天是真的故意看了我一眼,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護士拿來了病歷,我也只好拿出轉院單,開始填着,中途謝詩也一直不發一語。
我將單子遞給她,讓她填一些病人的個人信息,填到地址時,她竟突然開了口:“我家那邊的污染最近又嚴重了,門口的小河溝臭氣熏天,幾乎都沒有什麼人到那裡去。”
我聞言着實是楞了一下,什麼意思?污染?小河溝?沒人?哦對了,重點是沒人。我瞥了一眼身前的護士,發現她對謝詩的話完全沒有反應,試探着附和道:“是啊,這城市污染的治理一直都是問題,我還記得以前那河水多清澈啊,現在想起,也只能懷念了。”
她聞言點了點頭,“恩,是的。誒對了,這個怎麼填?”
我低頭看過去,發現她手指着聯繫方式那一欄,但填的卻像是一個時間,27D17:45,二十七號?明天下午?我這下是真的意外了,努力控制着表情,語氣如常的說道:“就這樣填就行了。”
她聞言便將那個時間擦去,重新寫上了正確的聯繫方向。
法院的掛號信在當天老太太轉院後的稍晚些時候,被郵差放到了醫院信箱裡。而此時唐生因影響嚴重被醫院停職,還不到一週。掛號信被護士長遞到我手上,意思是讓我親自去交給他,想着利用當天晚班前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離開醫院,去找他。臨走前,卻被科長錢彷叫住了。
”小杜啊,去找唐生?“
見我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去跟他好好說說,這件事上,醫院絕對是站在他這方的,申請援助什麼的,都不用擔心。”
我有些感動,“好的,謝謝科長,我會的。”
他聞言卻是笑了,“你謝什麼?幫他謝我?“
我一怔,愣住不知道怎麼反應,復又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好啦好啦,快去吧。好好跟他說啊。“
我敲響了他位於醫院附近的房子,在等待他開門的這段時間,不由陷入了回憶,其實這地方我來過很多次,是以前唐生還在讀書時,用存的獎學金,科研論文的稿費買的一室一廳的小居室。以前,在圖書館看書看得晚了,回不去寢室,我就會到這兒來借個牀睡覺,而唐生更是自從本科結束就定居在了這兒,大概也是潔癖嚴重,住不慣集體宿舍。
站在這扇久違的門前,以往的畫面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我有些悵惘。這時門被打開,首先入目的是他客廳一如既往的非黑即白的傢俱,我暗想,這麼多年這欣賞品味還真是一成不變的乏味啊。
唐生一身白T恤配牛仔褲衣着,扶着門站在一邊,我看着這場面有些恍惚,有多久,沒有見過他這樣學生裝扮的樣子了,我都快忘了,穿上那身白大褂前,他是那麼的青春活力。
他讓我進到屋內,沒有關門,漫不經心的走過來,臉上沒有疑惑,也沒有立即開口詢問,那樣子,彷彿早就預料到我的到來。
我倒真是佩服他,到現在還這麼淡然。對我來說,這明明是天大的事,明明事關自己的職業生涯,明明這種憋屈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忍受的。
接過他遞給我的白開水,我終是忍不住的先開了口:“你不問我爲什麼來?“
他笑了笑:”法院掛號信來了?“
好吧,他的確是猜到了,我點點頭答道:“恩,沒錯,趙建軍的事件的掛號信,今天被送到了醫院。”說着拿出包裡的法院公函,遞給了他。
他接過後,我又繼續說道:“院方,讓我過來問一問你的打算。”
“既然信都來了,那官司自然是躲不了的,我能有什麼打算?”他只看了一眼公函的上的開庭日期,就將其放在了茶几上的一堆文件表面,不再理會。
我見狀反而更加着急,忙解釋道:“我是說,不,院方的意思是,對於怎麼這個官司,你有什麼打算。”想起來之前科長錢彷對我說的話,又補充到:“錢老師讓我轉告你,醫院可以幫你申請法律援助。”
他聞言笑了笑,低着頭思索了一下,纔開口道:“不用了,我沒什麼打算,謝謝你過來,回去吧,要到夜間巡房的時候了。今天好像是週五,還得寫巡房日誌。”
見他這樣,我真是又急又氣,怒上心頭,也不想再說什麼,大力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發出“砰”的一聲,看他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拂手就要離開,中途卻不小心,帶落了那堆文件。
紛散的文件被我的掃得七零八落,我一時心下不爽,就沒想着要彎腰去收拾,腳下就要踩到一張文件,我無意低頭的一瞥,驀然,停住了腳步。
是宋磊的照片!往周圍一掃,這樣的照片還有許多,還有一些文件,上書:跟蹤報告。
他在調查宋磊!
想到這兒,我轉過身,驚訝的看着他,而他只是一臉無奈的,低頭看着一地文件。我穩了穩思緒,才又開口道:“這些什麼意思?”
他沉默着沒有回答。
我吸了口氣,再次開口道:“我就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擡頭看着我,默不作聲,我心下一沉,“唐生,你別以爲什麼都不說我就沒有辦法了。我告訴你,這件事我管定了。隨便你告不告訴我,我有的是辦法打聽清楚一切!”
說完不再看他,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