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果然如他說的那樣,巡完房後便匆匆忙忙地向法院趕去,臨走前,百忙之中也沒忘記留給我一大堆待完成的病歷.......多麼負責的主治醫生啊~
我覺得唐生本科期間一定沒有選修心理學,要不然他不會不知道人有逆反心理這一件事,要知道我原本沒有特別想要去法庭,但他這一刻意阻攔,我這暴脾氣還真就壓不住了。
於是在瘋狂趕病歷的當口,我還順便打電話問候了一個我在市法院工作的的高中同學,十分不經意地,從他那兒問到了唐生這次案件開庭的具體時間及地點。
我吃過午飯後,上樓問候了一下陳老師,發現他此時手術預後沒什麼問題,只是精神狀態不太好。我心中的疑惑仍然沒有消散,只是此時已經沒有繼續探問的必要了。爲了不打擾他休息,我只寒暄了幾句,便與他告辭,離開了病房。
隨後,憑仗着沒有主治醫師管着,我很是大搖大擺地翹班走出了醫院,站在呼吸着久違的醫院外的清醒空氣,我樂得有些飄飄然,心滿意足後,我攔住了一輛路過的出租車,大中午陽光炙烤着大地,我吹着車內的空調,悠悠地去向法院。
面前是一大座大理石打造的狀似巍峨的大門,周邊卻被複合韌性仿古材料以類似雕樑畫柱的形象裝飾着,這一違和的景象讓我我不由得想起,向來以歷史悠久聞名的C城,有一個總喜歡把城市的建築弄得古色古香的壞習慣,倒是沒想到,這連法院也未能倖免於難。
對於法院,記憶中,好像也就小時候父母離婚的時候進來過一次。當時是什麼感覺呢?記不得了。但法院總該是安靜肅穆的,此時的法院大廳倒也符合這一設定,我停在電梯旁,還需要等之前聯繫的同學過來帶我進法庭,所以暫時沒有急着上去,而是掏出手機打算先跟唐生打個招呼。
剛找出號碼,一擡頭正要撥出去,便看見謝詩扶着林蔭老太太走進來。我一愣,正猶豫着到底是迎出去,還是退回去,再往那處一瞥後,便毫不猶豫地退到了拐角。
隨着一連串逐漸清晰的腳步聲,謝詩和林蔭道身影出現在電梯口,在她們的身邊,我看到了睽違已久的宋磊。
“杜茜,杜茜。”耳中傳來一陣有些耳熟的女聲。我隨着聲音看過去,一邊努力回神,一邊嘗試辨認眼前這張臉。
“杜茜,你怎麼了?發什麼神啊?快上來,再晚進不去了。”
被她扯着一走動,我才終於從思緒中反應過來,看着她的背影,我愣愣地開開口道:“倪,倪歡,你等等。”
她聞言停住了腳步,面帶疑惑地轉過身,看着我問道:“怎麼了?”
我有些猶豫,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簡直面上顯出一些不耐煩,開口道:“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再晚真的進不去了。”
我被她一催,也有些焦急,躊躇着問道:“你知道這次官司都有哪些人蔘與嗎?”
她聞言張口就道:“就檢察官和辯護律師啊,要不然還能有什麼人?”
“那,陪審團有哪些那呢?”
“陪審團?”她聽完有些沒反應過來,仔細想了一下才回答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一部分是C城商會的,還有就是婦聯的,對了醫藥協會也來了幾個。”
不對,我搖了搖頭,繼續開口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是問,哦,對了,你知道這個案子有幾個證人嗎?”
她聞言沒有猶豫地搖了搖頭,說道:“爲了保護證人,無關人員是不能知道這些的。”說完她又變得一臉的不耐煩,繼續道:“你到底進不進去啊,我這還得去做隨案記錄。”
我聞言忙拋下心中顧慮道:“去,去,但你幫我安排個隱蔽點的位置,好嗎?”
聽完,她沒再回答,而是轉過身,拉着我就進了電梯。真正進了法庭,我才發現我剛剛提的意見是多麼的幼稚,以及可笑。擡眼望去,陪審席凡是可以不符合隱蔽這一條件的作爲,都沒一個個西裝革履的人佔得滿滿的,餘下的座位,幾乎都十分滿足的訴求。
也就是說,她本來也沒打算給我安排多麼顯眼的位置......
就坐之前,我粗略打量了一下在座的人,沒有看到宋磊的身影,我有些心慌地坐下,心裡忍不住繼續思量着。剛剛看到宋磊的時候,他正從門外走進來,我在下意識向後退步之前,隱隱約約地看到他神色自然地扶了謝詩一把。
隨後在電梯口,他和謝詩相處的舉止更是親密無間,讓人不得不展開遐想。我有些搞不懂這是什麼情況,按道理說,這宋磊可是謝詩她丈夫死亡的幕後黑手,他們這樣的狀況實在得不到正常的解釋。
而另一方面,這次的案件雖沒有讓宋磊落網,但怎麼說都跟他脫不了關係,他卻就這樣大搖大擺的來了,而且還沒有出現在陪審席,我有些隱隱的擔心,害怕一會兒出什麼變故。
正想着,案件各關係人都已入座,檢查官拿起法官錘,利落地敲了兩下,隨後以嚴肅的語調,正式宣佈開庭,室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由於案件牽涉到的事件產生過嚴重的社會影響,並且至今仍然收到很大一部分的社會關注,這次的法庭,規模尤爲隆重。光是經常上新聞的公衆人物,我就發現了好幾個;而原告方的律師,倪歡的師傅,據說是業界一位鼎鼎大名的金牌律師,曾完美地處理了好數十起刑事案件;坐在最首端的那位主審管,一臉正氣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大人物。
我對這樣的陣容無喜無憂,更多的,卻是看着辨方律師,心裡愁緒亂飛。被告劉逸的辯護律師,就是有着一張桀驁不馴眉眼的,宋磊。
最開始的近半個小時內,都是又主審官陳述案件的詳情以及性質,毫無情感的語調,再一次將氣氛變得越來越沉重。原告律師頂着衆人的注視,第一個開口說話,邏輯清晰地列舉出被告劉逸的種種罪行,然後乾脆利落地結束了發言,回到座位。
輪到辨方發言時,宋磊站了起來,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一如記憶中的漫不經心得開口道:“我方對剛纔原告律師的控告,在對方沒有拿出有力證據之前,一律否認,我堅定地認爲被告劉某,無罪。”
只說完這一句,他便悠悠然坐下了,那隨意的樣子,彷彿是在自家後院喝下午茶。我見狀有些吃驚,心裡隱約的不祥之感更甚。
原告律師聞言,臉色變也未變,起身便開口道:“下面我方提供第一項物證,請主審管檢閱。”說完將一疊CD遞給庭下的一位記錄員,然後繼續說道:“這項物證取材於C城H院保衛科,其中有被告進入H院藥庫,拿出致死案件主要關係人趙建國的藥品的全過程,而時間,正好是趙建國死亡前一個小時。”說完他眼神定定地看向劉逸,“請問被告,你怎麼解釋你這一行爲?”
劉逸聞言卻撇開臉沒有說話,宋磊這時臉上帶着輕笑,開口了:“原告律師的這一證據,並不能直接證明我方被告就是兇手,至於我方爲什麼要拿藥,因其原因與本案並無關係,我方拒絕回答。”
他說完又施施然坐下,原告律師見狀終於有些不耐地挑了挑眉,輕呼了一口氣,轉頭看着法官繼續道:“請主審官宣證人上庭。”
主審官聞言點了點頭,依言開口說了話,隨後,法庭的側門被打開,隨後,兩個協審警察帶着鄺小美走了進來。
待她讀完證人宣誓後,原告律師捧着一個打開的文件夾,掃了一眼後,便開口問道:“證人鄺小美,請問2017年6月14日早晨八點到九點十分這段時間,你在幹什麼?”
鄺小美表情僵硬地回答道:“我在值早班。”
“主要在做什麼事?”
“整理病歷,去病房給病人換藥。”
“對於患者找建國,現在還有印象嗎?” шωш¤ ttka n¤ Сo
鄺小美聞言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當時,有給他換藥嗎?”
她聽言一邊搖頭,一邊說道:“沒有,我沒有給他換過藥。”
“但當時護士臺有記錄,住在76號病牀的趙建國患者按了呼叫鈴,並且有目擊者證明,是你去處理的。”
她繼續搖頭道:“我是去了,但中途被一個人阻攔了。”
“是誰?”
她轉過頭,看向被告席,手顫巍巍地擡起,指向了劉逸,“是他。”
場下瞬時響起了一陣騷動,讓主審官不得不敲了敲錘,說着“肅靜”。待室內徹底安靜下來,原告律師才又開口道:“我的問題暫時告一段落。”
主審官聞言看向宋磊,問道:“被告辯護律師要詢問證人嗎?”
宋磊被問到時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鄺小美看了一陣,被主審官提醒了一聲,這才又整整衣服站起來,開口道:“我有問題需要詢問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