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終於反應過來,擡眼看去,頓覺觸目驚心。意識到廖佳磊已經在馬不停蹄地奔走着搶救傷患,我也不自覺地便擡步往前走去。靠得近了,我才發現,最初應急變道的那輛私家車,已經因撞上防護欄時重心偏移而發生了翻車,此時輪胎還翻滾着,停在離我四五米的不遠處。
見狀我再沒有猶豫,向着車的方向跑去,還沒靠多近,一連串的孩子的啼哭聲和女子的呼救聲便清晰的傳來。我直覺這聲音耳熟,沒來及細想,蹲下先打量起這裡的狀況。這是輛白色的小轎車,撞車側翻導致右駕駛位支地承重,現在車身受擠壓已經明顯變形,另一方面也阻礙了我看清其中的情況。
用手扶着車筐,正打算趴下仔細看看,那個呼救的女聲突然變得尖細,吼叫道:“你別管我,去救我孩子,在後座,右邊,快去!”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蹭了起來,轉而看向從表看來危險程度不算高的後座,想了想,還是擡步向其跑去。有些艱難地打開了車門,入眼是一個空着的兒童座椅,忙向一旁搜尋地看去,因車內雜物對視線的阻擋,不太容易地在另一邊的門旁,依稀地看到了一個蜷縮着的小小身影,目測應該是個男孩。
車內照燈估計在剛纔翻車時被撞壞了,其中的光線極暗,我藉助着手機的閃光燈看清孩子周圍的狀態,幾番嘗試均以失敗告終。無奈之下,我只好放棄了觀察,將身子探了進去,打算先試着把孩子拉出來。一進去車內的光線便暗得幾乎事物難辨了,視力受阻,耳旁又充滿孩子的哭叫聲,我有些不耐。稍放大了聲音,蓋過孩子的哭聲說道:“小朋友,先別哭了,先抓住阿姨的手,阿姨拉你出來好嗎?有沒有哪不舒服?”
語畢哭聲卻還在繼續,一絲迴應也沒能聽到,我嘆了口氣,只好自顧着伸長手,循着哭聲的方向探去,同時有些擔心前座從剛纔尖聲驚叫後再沒有發出過聲音的那個女子,抽空向着她的方向說道:“這位女士,你不能動是嗎?是不是卡在那兒了?有哪不舒服能先跟我說一下嗎?”
說完又是一片沉默的迴應,我皺了皺眉頭,感覺事情有些棘手,想了想還是先着手於手下的事。首先摸到的應該是孩子的手臂,我順着他的身體向其他地方探去,沒有發現明顯的被卡住的地方,一下也稍微放鬆了些。開始一邊尋找着可以將他拉出的受力點,一邊隨口又對着那女子問道:“你的孩子幾歲了?能告訴我嗎?”
料想着那女子可能已陷入了昏迷,我本沒指望這次能得到迴應,這時摸索到了孩子的兩肩,正要用力將他提上來,冷不丁地,從前座傳來了一絲聲響。聲音很微弱,加上我的注意力也沒在這上面,因此我也實在是沒有聽清。
這時孩子已經被我提了起來,我也沒有馬上開口問,順利地將孩子移出來後,我就着路燈的光線又粗略檢查了一便,確定沒有明顯外傷後,將他安置到一旁安全的地方,隨後匆匆又跑到駕駛座旁,沒有猶豫地低身趴下。
車窗玻璃早已經碎了,窗框變形的程度現在也越來越嚴重,透過狹窄的縫隙看去,其中的情形很難辨認清楚。我有些着急地開口道:“女士,女士!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剛纔你說了什麼?我沒有聽到。”
說完等了幾秒沒有迴應,我皺了皺眉頭,正打算撐起身到另一邊看看。不留神,耳中又聽到了一絲剛纔那樣的聲音,仍舊是沒有聽清。我再度低下身子,將耳朵湊過去,嘴裡問道:“啊?你剛纔說什麼?”
這次我多等了幾秒,才終於在那微弱的聲音傳來時將其捕捉到,略一分辨,發現是一個數字,稍一聯想也大致知道了她是在告訴我她孩子的年齡。我沒再猶豫,起身繞過車頭跑向另一邊,中途瞥見廖佳磊正在不遠處爲一個仰躺在地上的傷患做人工呼吸。
另一邊的車門不知道被什麼卡死了,不管是在外面跩,還是通過後座從裡面推,怎麼樣都打不開。一時急得險些跳腳,無意識地四下一顧,看到了道路旁零零散散佈着極快碎石,其中一塊兒手掌大小,棱角分明。頓時心下一狠,走了兩步,拿起那塊石頭,藉着助跑帶來的慣性,猛力向玻璃車窗砸去。
“咵啦”一聲,玻璃應聲而碎,擔心碎片會給那女子帶來二次傷害,我幾乎在看到裂紋的瞬間便伸手,用力地將其往左右擊打,防止其落向駕駛位。沒來得及清理窗框殘餘的玻璃,我立馬向其內打量過去,入眼是一個穿着白色工作套裝的女子,可見的側臉滿是鮮血,容貌已是無法辯清。
前座由於正對路燈,光線還算良好,稍費了些力氣,我發現她可見的上身此刻受重力傾向車窗,但由於安全帶的阻攔,她的臉距佈滿碎屑的窗沿邊緣還有一定的距離。這一定程度上排除了面部的血是出自表皮淺層的可能,我神色變得有些凝滯,深吸一口氣,繼續尋找着出血點。
沒費多大功夫,我便判斷出她頭頂偏左部分的那團陰影,就是面部鮮血的出處,頓時也開始做了最壞的的打算。將身子退出車外,我向周圍看去,印有H院標誌的救護車正遠遠的靠近,消防車卻因爲出發地較遠沒等到來。必須儘快將這女子移出車內,我轉頭又看向廖佳磊,發現他剛將之前接受人工呼吸那個傷患搶救過來,此時轉身正要離開。
我忙大聲叫住他,他聞聲跑了過來,一看這裡的狀況,沒有猶豫,屈腿不顧玻璃的碎屑,用力擡住另一邊的車窗。我見狀也連忙壓住這邊,很是費了些力氣,終於將車徹底翻了過來,暴露了另一邊的門框。女子上身完全垂了下來,下身卻還卡在駕駛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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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佳磊扯了扯車門,還是沒能成功打開,我見狀正要說話,卻見他思索着將手伸進車窗在內部搗鼓了一下,隨後再開車門,竟一下就打開了。我愣了愣,伸手又跩了一下車門,竟也打開了。我立馬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頓時難以避免地紅了臉,看向一邊吐了吐舌頭。
廖佳磊並沒有關注到我的異樣,門打開後,他伸手扶住那女子的背部,小心地解了安全帶,探手試着將她的下身挪出來。我見狀也探身進去,打開手機閃光燈,照着光幫着他。又費了好些力氣,才移出其中的一隻腳,我伸手向着另一隻,剛碰上,女子卻受疼般突然叫了一聲。
我見狀立馬收了手,有些無措地看向廖佳磊,他皺着眉頭,跟着也將手移過去,一陣摸索得出一個結論——骨折了。我對於這個狀況並不瞭解,看着他疑惑地問道:“脛骨骨折嗎?這樣移出來會不會對後續的治療有影響?”
廖佳磊收了手,搖了搖頭說道:“是腳踝骨折,弄不好可能得截肢,再說光線也不好,最好不要硬來。”隨後他小心的將女子的上身安置好,立起了身來,拍拍車身示意我也站起來。我見狀隨之起身,面帶不解地看向他,他臉色不算明朗地看着我開口說道:“情況有些棘手,你先留在這兒照看着,最好能讓她保持清醒。等消防隊的過來,再商量怎麼解決,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聞言皺眉點了點頭,他見狀就要轉身,周圍的聲音很雜,我插着腰真要再度探身進去,忽然一個耳熟的哭聲傳入耳中。我當即反應過來,忙又起身叫住廖佳磊,指着之前被我安置在一旁的那個孩子說道:“這輛車翻車的時候那個孩子也在裡面,我剛剛看了沒有外傷,但他一直哭,你快送他上救護車檢查一下。”
廖佳磊聞言立馬就快步向着那孩子跑去了,我見狀又屈身進入車內,還想着還怎麼讓她保持清醒,卻發現她此時正喃喃着什麼。湊近一聽,像是在說“阿元,阿元”什麼的,聯繫到之前嘗試着與她交流的幾次經過,我當即心中有了計量,試探着隨着她開口道:“你孩子現在正被送到救護車上,外表看着沒什麼大傷。”
說完我頓了一下,仔細觀察着,發現她的呢喃果然漸漸弱了起來,於是我又開口道:“但是我們還不能確定有沒有內傷,如果因碰撞出現了內出血,或者在囟門還未完全閉合的狀態下發生了腦震盪,對孩子還是有一定影響,甚至嚴重的,可能危及生命....”
就這樣一直說到了消防車趕來,那女子被擡到救護車山時意識還是清醒的,我隨車坐在病牀的一旁,看着此時一動不動地躺着的接受治療的女子,心中滿是感慨。護士用棉球一點點擦拭着女子臉上的血污,隨着一張素淨的臉慢慢顯露出來,我才發現對方還是一個我認識的人——昏迷前那位患有先天遺傳病孩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