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科裡過得還算平靜,沒什麼大手術,據說這樣悠閒的日子是少有,我過得分外珍惜,是有時聽着來串門的小護士帶來的小八卦,或是寫病歷寫得無聊時,會不自覺走神,想起那晚,唐生在我耳邊低喃着,“以後,不要再分開。”
想起唐生,他自替我擋花盆傷了左手,做不了手術,就順便把年假休了,這幾天一直也沒見到人。這種剛說了不分開,立馬就消失好幾天的人,真是......有點過分。
“廖醫師也是心大,被人家打了也不生氣,還主動幫人家聯繫工作。這不,這幾天就上崗了,在住院部那兒做保潔。”
“是啊,誒,杜醫師,你說你要遇到這事,會怎麼辦?”
聽到有人叫我,我才從感慨中回過神來,略一思量,知道她們說的是前天骨科發生的事。說起來那病人還是從我手上送過去的,是個貨車司機,送貨途中出了車禍,車子側翻,他中途不知怎的從駕駛位滑了出去,走了幾步沒走遠,被貨箱將下半身壓得死死的,送來的時候雙腿已是血肉模糊。這類急救解決不了,我立馬就送骨科了。
聽說,剛送過去病患的老婆就哭着來了,籤截肢手術同意書也簽得乾脆,沒成想手術結束看到突然沒了雙腿的丈夫,就失去理智似的,死命抓着主刀大夫,哭着吼着讓他給重新安回去,跟着好像還抓花了大夫的臉。這事被小護士聲情並茂的說出來,我也覺得神奇,沒成想更神奇的是,那醫師不僅當時沒計較,事後瞭解到患者家庭情況,還走了關係把患者妻子安排到醫院保潔科工作。我剛來,沒見過這位神奇的醫師,只從小護士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他還是個有顏有貌的青年才俊。
我匆匆在腦袋裡過完這些信息,正要回答,一個護士打斷了我,“誒,你亂說什麼。人家杜醫師纔不會遇到這種事,就算是遇到了,那巴掌還沒落到醫師身上,唐醫師肯定就檔在前面了,哪會讓杜醫師受到半點傷害,真是。”
“......”我有些凌亂。
“哦哦,對哦,說起來,這幾天沒見到唐大夫,還怪想他的,杜醫師,你主治多久回來啊?”
“......我怎麼知道。”
“別逗我們了,那天大家可都看見了,你倆可是牽着手從樓上下來的,說沒點特殊關係誰信啊。”
“你別這樣說,咱,杜醫師肯定是怕影響不好。不過醫師你放心,咱醫院一羣單身狗,能內部解決,院長絕對是支持的。”
說完,一陣不可形容的笑。
這個情況,惱羞成怒不過分吧?“你們很閒嗎,病房查了嗎?那兒那兒,叫你換藥了,還不快去!還有你,工作時間跑到其他科室閒聊,不想要工資啦?還不快回去,散了散了,都散了。”說完,我在臉紅透之前快速離開了現場。
身後又是一陣放肆的笑。
唐生,你這個混蛋,留下一堆爛攤子,沒打聲招呼就跑,真是......太過分了!有種,有種你就永遠別回來!
唐生回來的那天,我們遇到了一個特別棘手的病患。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傍晚,城市的天空出現了少見的火燒雲,急診的大廳出現了一個發着少見高熱的孩子。孩子今日凌晨因高熱不退家人被送進衛生院,衛生院大概也沒仔細檢查,直接給人用了抗生素。沒成想這溫度不僅沒降,反而是升了,眼看着逼近四十度,衛生院趕緊甩手,讓送到縣上醫院。誰知這送過去,醫生一檢查,卻什麼也沒說,就讓轉院,任家屬怎麼求,就說自己治不了,快轉到市上,像是甩什麼麻煩。這個情況隨後分別在縣中醫院,市第五醫院,市總院,省軍區醫院上演,折騰了大半天,到了省醫院,總算是在一個老道持重的兒科主任那兒,得到一點病情的消息——狂犬病。
孩子的母親當場就暈了,父親還有些難以置信,這不,立馬的就送到了咱們急診科。
一邊瞭解了情況,我一般開始做常規檢查,孩子現在體溫,已到了四十度,整個臉燒得通紅,眼看情況不受控制還會惡化,但病情還未確診,我們也不敢用藥,做個冰池給他物理降溫,一旁輸點生理鹽水。等溫度終於降了下來,孩子也有了一些意識,他卻突然在冰池掙扎起來,嘴裡依依嗚嗚的叫着,後來甚至越來越劇烈,兩個護工都差點拉不住。我心裡一咯噔,這別真是狂犬病把,這麼小的孩子,多作孽。
主治在這時候過來,拿着個電筒掰開孩子眼睛一照,我一看那瞳孔收縮的樣子,心裡更涼了。果然,主治隨後便讓準備暗室,知道孩子被送進去,綁在牀上,孩子的父親都還是一臉的不敢相信,瞪着個眼睛,似乎說不出話。
患者父親坐在診室,面前一紙杯還沒動的水。唐生拿着幾張檢驗報告走到他對面坐下。
“您冷靜一下,聽我說下面的話。”唐生定定的看着他,清澈的眼,讓人安心,“根據血清報告,您的孩子的確是染上了狂犬病,而其他的各項檢查也表明,現在是發病了,雖然現在這個病在國內治癒難度很高,但我們也不是沒有希望。爲了幫助制定治療方案,現在你能回憶一下,您的孩子,可能是在什麼時候,染上的這種病嗎?”
孩子父親陷入的沉思,似在回憶,又似在發呆,過了很是一會,纔看到他張口,“不可能的,怎麼會,現在的狗都打了疫苗的,我家也沒有養狗,怎麼會得了狂犬病。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不給狗打針,害死了我兒子,我要是知道了,我得把那人那狗宰個爛。這種人渣,敗類!”眼看他越說越暴躁,卻完全沒抓住重點,我和唐生對視一眼,感到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