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鈺手腳並用朝着頭頂爬去:“君子尚且不立危牆之下,何況這些人都是強得變態的殺手,反正小爺都是要死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個沒人找到的地方,宋時關啊宋時關,天下還真有你這樣的父親,小爺死了我看你還怎麼活下去。”
他盡力將身體貼在那些縱橫交錯的嶙峋石塊上,摳住每一塊能夠支撐他身體重量的石頭小心翼翼地往上方爬去。
“吼”漫天風雪中,忽然傳來一個蒼涼而蕭索的嘯聲,彷彿是氣流從破裂的鋼瓶中快速朝外泄露。乍聽之下宋鈺整個胸腔都差點炸裂,渾身血液情不自禁地朝着腦門竄去。只是這稍微疏忽的瞬間,手上一鬆整個身軀都朝身下載去。
“就這樣完了!”呼呼的風聲在宋鈺耳邊刮過,他看着上方斷裂了一半的山崖逐漸變小,最後徹底消失在視線,一種深深的恐懼和莫名的不甘籠罩着宋鈺。
在世爲人,結果就只活了幾個時辰,宋鈺想起都覺得荒謬,不是死在殺手劍下,沒有死在父親手裡,確實被活生生摔死。想起宋時關,宋鈺心念一轉,在空中艱難地轉了半個身子朝下方含着:“喂,我要被摔死啦,想留着我當祭品就救我一把!”纔剛張嘴卻發現猛烈的風使勁朝着口腔、鼻孔中灌,很艱難地也只是哇啦地叫了兩聲。
宋時關倒是察覺到異樣,手中一柄短劍破空直上,僅僅貼在宋鈺後背,將他託上半空。
宋鈺身軀帶着巨大的衝擊力撞在劍身上,帶着短劍一同下墜。下方宋時關也連帶着被真元反噬,噗地噴出一口烏黑的血塊,身上那些傷口又開始涓涓地流出污黑的血跡。
遠處的地師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千載良機,甚至不去理會頭頂砸下來的宋鈺,屈指急彈,兩滴還帶着霜花的水珠奪面朝着宋時關飛去,帶兩道氣旋如蛟龍般飛騰衝擊。
宋時關急忙拆回託着宋鈺的短劍,折身抵擋。
宋鈺哎呀慘叫一聲重重摔在地上,第一時間將自己渾身上下摸了個便,發現身體完好無損這才揉着後背呲牙咧嘴地爬起來:“你這是要摔死我啊!”
“你死了嗎?”宋時關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宋鈺還想說話忽然覺得渾身難受,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塊蜂蜜,被無數螞蟻一點點地撕扯般難受。他抱着腦袋又走了兩步,腳下一軟重重地摔在身畔的石頭上,臉上表情怪異到極點,似乎在忍受着劇痛,緊咬着牙關雙目圓瞪,卻驚悚地發現自己皮膚盡然變得極端透平,就如一泓清泉般,手臂裡紫紅的血管、白森森的骨骼都一幕瞭然。
乍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具骷髏骨架被套了一件袍子。
不遠處激烈爭鬥的宋時關二人也不約而同地停下來,就像躲避洪荒猛獸般躲離宋鈺遠遠的。
宋鈺忽然張嘴長嚎一聲,隨後罵道:"丫的是什麼邪異功夫,我..我這是怎麼了?"肌膚上鉅變已經被宋鈺忽視,腦海中無數淒厲的哀嚎如海浪一般擊打而來,無數聲音匯聚成排山倒海的聲浪一遍遍快速而猛烈地拍打着宋鈺腦海。
"丫的?"地師少年時便開
始闖蕩大荒,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無論俚語鄉言抑或名流社交都有過研究,卻從未聽過這等彆扭的詞彙,不過他也明白過來,這絕對不是禮貌用語,冷冷一笑朝宋時關望去:"看來咱們已經分出勝負了,你兒子正在被亡魂侵體吞噬,就算是靈魂也已經被亡魂玷污,這樣的人你還能將他作爲祭品先給你的神嗎?"
宋時關望着宋鈺,眼神中洋溢着毫不掩飾的關切,提着劍的手卻在不停的顫抖,想要上前查看宋鈺究竟,卻數次又將提着的腳收了回來。
地師嘿嘿一笑:“倒底是一脈相承的血系至親,看着自己兒子要死了,你可覺得心疼?”
半響,宋時關才嘆息一聲:“可惜了這上好祭品。我是活不成了,我知道你先要藉助真陽石回到你來的地方,可惜石頭也在他身上,被亡魂侵蝕過的真陽石怕是也折毀了,臨死前我倒想揭開你那張面具,讓我看看你廬山真面目。”
屈指輕彈,便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水花從地師眉心間閃出:“如果這麼容易就被毀,還號稱什麼‘真陽’?”話還沒說完,宋時關的短劍依然奔襲而至。
宋鈺覺得自己胸口脹痛欲裂,感覺似乎又無數小東西在體內飛快的穿梭,就彷彿一鋤挖在繁殖蚯蚓的泥土上,那些驟然見着陽光的蚯蚓扭動着自己身子拼命朝更黑暗、更溼潤的泥土中鑽去。
他的身體就是那塊沃土,只是鑽入他體內的不是蚯蚓,而是那些看不見摸不着。
宋鈺感覺到了它們的存在,實實在在的那種感受。
"就算是再強大的修行者長居此地,也不能逃過鎮魔島不計其數的亡靈浸噬,就連你這一心要將你當做祭品的父親,到現在卻依然保留一部分真元來阻擋這些該死的傢伙。"地師撇撇嘴:"你區區凡俗之身自然是被首當其衝。"
"子虛烏有的神鬼之說而已。"宋鈺斬釘截鐵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着,爲了忍受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他只能咬牙硬撐着,涓涓血跡從嘴角溢出,又快速被凍成冰雪渣子。
地師終於閉口了,宋時關的雙劍很凌厲,單純以劍法和速度來比較,整個大荒恐怕只有那些天闕世家的人能與之匹敵:“第一次看見有人能將劍道修煉到你這境界,若是在給你二十年時間,踏入通賢境界也是有可能的。”
劍刃上、天地間,甚至是每一片雪花中都透出幾乎可以泯滅天地的火玄力,偏偏這些火玄力卻並不迸發,就像一隻潛伏在地窖中的毒蛇,只是默默地等待時機,一擊真致命。
地師感到有些疲於應對,彈指點出兩滴本命水玄力擋着遙控襲殺而來的飛劍,他本人卻朝着身後飛退。
“聽說地師面對對手的時候,從來不逃!”宋時關大喝一聲,其中一柄正穿梭在風雪中的短劍剎那間碎裂,短劍粉末又再次聚合,化作一尊三丈高的黑影。
那黑影一揮手,四周雪花剎那間被點燃,化作火星萬道;再揮手便有升騰着火焰的巨劍被抓在手中。
黑影提臂揮動,火劍又散着萬千火星飛臨上空,每一道火星便是一
道麾天劍氣,將二十丈內德天地困得嚴嚴實實。地師身形不停,如驚鴻般朝着遠處射去,眼看便要消失在風雪中,忽而頭頂火光閃爍,一枚長劍已擦着他面門插入地下,顯露出被劍氣斬過的,足有尋常人大腿粗的一道溝壑。
地師心中驚起一抹冷汗,轉身望了望頭頂那尊在風雪中若隱若現的黑影:“你真決定要留下我?”
宋時關輕蔑一下,衣袖抽在倒飛回來的短劍上,僅有的這柄短假剎那間精光大熾,忽然消失在天地間。地師心中一動,果斷閃向側面,在他躲開的瞬間,消失的短劍憑空出現,刺過他前一刻所停留的位置。
無數雪花慢慢升騰,朝着空中倒飛而上,每一片雪花之間都泛動着淡淡的藍光。
水玄之力。這是地師自己修煉出的玄力。
宋時關再次飛臨頭頂,如蒼鷹般搏擊蒼穹。
"有什麼地方不對?"地師一邊抵擋着一次次憑空閃現的短劍,一邊開始快速思索。宋時關火玄之力雖然在這裡受了影響,但從第一件到現在,這消退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宋時關如一隻搏擊長空的蒼鷹般再一次折身而起:"就你這警覺性,真不知山鬼憑什麼讓你領導這次行動。"隨即飛快俯衝而下。
總有一道精光在不經意間與地師擦身而過,最後在雪地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裂痕。
地師眼光飛快打量着四周,很快察覺到宋時關的意圖,猛然盤腿坐在雪地上,雙手如剎那盛開的繁花般在空中交織,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淡藍色精光從十指間散逸出來。
無窮無盡的線條在翻飛的指尖迅速延展,像一根根綵帶定入數十丈外的雪地和山崖上,而地師本身卻像是一隻雌伏於網中央的蜘蛛,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
"陷!"宋時關如隕石般筆直朝着網中央撞去。
巨大的衝擊引動雪霧瀰漫。
朦朧雪霧中藍色光芒交織而成得蛛網劇烈顫動,隨即又將飛撞而來的宋時關反彈向上空。
鷹擊長空,雲海避讓!
宋時關以更快的速度再次衝撞而下。
地師手掌間精光暴增,恍惚間整個天地再次顫抖,反將宋時關再次拋向上空。
宋鈺呆呆地看着雪地上驚奇的一幕,一個人能飛彈至半空又俯衝而下,而另一人能承受住如此大的衝擊力甚至還有餘力一次次將對手給反拋向高空,這幾乎是違背了物理定律準則。
一粒雪花橫飛而來,快速從宋鈺眼前晃過。宋鈺雙手緊緊按住腦袋,再這樣下去自己便要被那些從體內四肢瘋狂竄向大腦的傢伙給逼瘋,視線已經開始出現幻覺,因爲他看見剛纔飄過去的那裡雪花盡然是紅色。
下一刻,他又否定了自己的'幻覺',更多紅色的雪花從激斗的中央飄來。
如血一般緋紅,帶着濃烈的鹹腥味。
"是真正的血粒。"宋鈺首先想到的便是宋時關,想到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但宋鈺心中卻沒有半絲的佩服,腦袋裡盤旋的翻來覆去也只有兩個字:“瘋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