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好嗎?"一個顫顫悠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宋鈺那驚慌失措的臉出出現在頭頂雪坑邊緣。
“你還沒死?”宋時關看着宋鈺臉色回覆正常,心中萬分詫異。
“你難道很希望我死?”宋鈺本可以逃得遠遠的,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爲他再如何逃也逃不出這座在大海上孤零零的小島。宋鈺見兩人果然是自己意料中的兩敗俱傷的情形,真要發笑忽然心生警兆,正要將身子縮回去,卻見那穿着青衣的殺手忽然抓起一個雪團朝這邊砸來,雪團歪歪斜斜砸在距離宋鈺還有三尺的雪坑邊緣。
宋鈺一樂,就這準頭還不如自己,看來殺手也是人,總是會累的。
宋鈺剛要發笑,忽然看見宋時關臉色蒼白,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手撐着的雪坑邊緣突然垮塌,他整個身子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也栽了下去。
宋鈺驚慌失措的亂叫着,一手抓着藤條箱,一隻手去抓雪坑邊緣,試圖穩住自己身子,越是這樣身體向雪坑摔得越快。
宋鈺只覺得渾身一震劇痛,一股壓抑的窒息差點讓他背過氣去,他終究也摔了下來,被剛纔那一摔,腦海又開始劇烈疼痛起來。他知道,如果真有亡靈的話,宋鈺會毫不猶豫地相信那些該死的東西在他腦海裡折騰,只是那些東西不再是往腦海裡鑽,而是爭先恐後想要往外面逃竄。
就如羚羊察覺到獵豹的氣息,那是一種對天敵本能的畏懼。
什麼東西能夠讓這些無形無狀的亡靈也畏懼?宋鈺已經顧不得去思考。
對宋鈺來說,只要這些骯髒的玩意能離開自己,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事兒。
宋鈺雙手按着自己太陽穴,似乎用這方式來緩解腦袋裡面的劇痛,還不忘打量宋時關的情況,卻看見宋時關和那名殺手都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兩人那目光盯得宋鈺心中毛骨悚然,他只有艱難地坐起身靠在背後的雪壁上。
宋時關喝道:"別動!"
若非伸出手指輕輕捻住斷口平整的劍刃,將劍柄遞到宋時關面前:"論劍法,你遠勝於我。"
宋時關猶豫地看着遞到面前的劍柄,當一個殺手將劍刃對向自己的時候,也等於是將性命交給了對方。本來還是幾個呼吸前彼此還有着你死活我的兩個人,而且是有着不同信仰不同仇恨的人。
若非眼神平淡,一副隨你怎麼想,愛信不信的表情。
宋時關將信將疑地伸手去握着劍柄,一道沛然而怪異的力量如閃電般順着劍柄鑽入他體內,宋時關幾乎要立即將長劍拋開。
宋時關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因爲若非犯不着這時候向他動手,高手有着高手的驕傲,能正面殺死對手,絕不會偷襲,殺手也不例外。尤其在宋時關真元失控後,那些充斥於天地間的怨靈已經開始快速地侵佔他身體,他已經沒有了生的可能。
若非更不削於施一些小手段。
讓宋時關真正安心的是,若非傳遞過來的那道怪異的力量在迅速引導着他真元,力量所過之處,如暢通的
管道,讓那些肆虐狂暴到極限的真元迅速歸位,這才相信若非此刻卻是沒有害他之意,感激地朝若非望去。
宋鈺也奇怪地望着兩人,究竟是殺還是不殺先給一句話出來,兩個大男人玩什麼深情,剛要開口說話,忽然發現宋時關緩緩偏移斷劍。
劍刃平移,遙指宋鈺。
“殺我?你沒瘋吧!”宋鈺鼻子都氣歪了:“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和你有血系傳承?我死了你就再沒有祭品,你也註定要死去。”
"閉上眼睛!"若非眼神平淡地望望着宋鈺:"別怕,放輕鬆一些,這時候我們都還不屑傷害你。你只是被亡靈給入侵到體內而已,只有我能緩解你身上的痛楚。宋鈺,這是你的姓名?"
"有病!"宋鈺不明白宋時關爲什麼忽然要殺自己,也不敢激怒他,一邊想着脫身的法子一邊微微偏頭向地師說道:"只要我順着你話答下去,我會不自覺放鬆警惕,在你言語暗示下,我的自主判斷、自主意願行動減弱或者徹底喪失,從而引發類似睡眠卻又非睡眠的的意識恍惚形態,自主進入潛意識輸入語言或字體語言的一種行爲,是這樣吧?"
若非訝然地望着宋鈺,從來沒有人能在自己神識禁錮下還能保持自己思維,而且還將自己神念攻擊說成大荒市井之人的催眠術。
但這種新穎的說法卻是一語道破神識攻擊的本質。
就算是這小子的父親,不也一樣在自己輕鬆一指下真元紊亂,這十多歲的廢物小子,連一絲真元都無法修煉出來的傢伙又如何做到的?
若非疑惑地望着宋時關,他幾乎懷疑宋時關的兒子在裝傻充愣,從弱水的情報中得到的消息顯示宋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所以宋時關不得不重新尋找繼承人。
宋時關提着劍專注地看着自己兒子,對若非投來的詢問的目光不予迴應。
"我說,大家都是闖江湖的,今天這事就到此爲止吧,離開這破地方,咱們江湖再見,如何?"宋鈺豪氣雲千地揮着手說道,不過才揮到一半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癢,揮手變成了拍手,一巴掌將臉上的積雪拍掉。
"我管你漿糊還是稀泥。你這廢物還想闖蕩修道界…"若非的話隨着宋鈺那拍下去的一巴掌戛然而止,瞪得如湯圓般大小的圓珠幾乎跳從眼眶裡跳了出來,那表情彷彿忽然生吞下一隻綠頭蒼蠅。
宋時關發出一聲清脆的暴喝,手上斷劍迸發出一束精光直打而來,轉瞬間已到面前。精光橫逆而上,似乎要將宋鈺劈成兩斷。這一刻宋鈺看得真切,看着長劍在眼前精光迸射,看着劍光沒入自己眉心。
“我要死了!”這是他腦海唯一的念頭,在他心中泛動着一種奇妙的感覺,不再如先前那般不甘,從來到這個世上的那刻起,他時時刻刻都在踏在死亡線上,殺手要殺他,父親要拿他做祭品,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要取代這具身體原主人的靈魂,因爲原來的宋鈺也很累,但卻無力反抗他親生父親,在最後一刻終於是豁出去了,不再對這世界有所眷戀,所以才被他輕
易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宋鈺此刻也是這樣一個念頭,放棄了任何的掙扎,果斷而乾脆地拋棄一些,拋棄這份眷念。
精光倏然而止,就如它突然般出現。
來如雷火,去似微塵
絲絲涼意從宋鈺後脊冒起,兒子弒父這種戲碼倒是時常聽過,父親殺子可不多見。宋鈺幾乎忍不住要懷疑面前這人倒底是不是自己'親爹',劍風從臉上掃過,寒冷刺骨,氣惱之下扯着嗓子大吼:"這他媽到底演的是哪一齣?"
宋鈺一邊吼着,一邊心有餘悸地去摸劍風掃過的臉頰。
"別動!"
這次不再是宋時關一個人喊了,若非的喊聲甚至比宋時關還要焦急,彷彿自己纔是他親兒子一般。
兩人越是這樣宋鈺越是要動得厲害,不但伸手去摸臉,還狠狠地在臉上撓了兩下,撓下一根冰渣子,他心中隱隱有一種報復得逞的快感,他是卑微的螞蚱,但即便是面對兩尊巨象有如何?
“你們能殺我,但不能限制我的思想。”宋鈺心裡得意地笑着。
宋鈺隨手要將從臉上撓下來的冰渣子丟開,忽然發現這根冰渣變軟了。舉到眼前一看,竟然是約莫一指長的小蟲。渾身晶瑩剔透,捏在指尖盡感覺寒意刺骨,被宋鈺捏在指尖還不忘搖頭晃腦地扭動着身子。
"別動。"這是宋鈺第三次聽見這兩個字了,若非的聲音似乎快哭出來了。
宋鈺這時候才約莫猜到,他們叫自己別動的原因可能是來自於手上這小東西的緣故。
小傢伙笨拙地翻身竄到宋鈺手背上,扭着腦袋東張西望了幾下纔不緊不慢爬到宋鈺掌心上,小腦袋靠在宋鈺掌心血痂處,一點點啃食起來。
宋鈺微微用力,很乾脆地將小東西甩到腳下,果然是餓急了,連血痂也要吃。心底暗自納悶:"這裡終年冰雪,連樹木也難以生存,這小傢伙究竟是怎樣活下來的。"
小傢伙在雪地上左右搖晃着小腦袋,目光在三個人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好幾回,最後還是很堅定地朝宋鈺爬去。
宋時關臉上一陣抽搐,就是這瞬間走神的間隙,身體忽然一陣哆嗦,望着若非說道:“有東西鑽進我身體。”
“亡魂而已。”若非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和宋時關父子二人拉開了一些距離,他手中捏着的雪團迅速化作一汪清水,卻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又轉向宋鈺:"整個大荒冰封千野的地方很多,但那裡總會有生命存在,唯獨這鎮魔島例外。就是因爲鎮魔島上的生物都被一種東西吃下肚子了。"
宋鈺見小傢伙不屈不撓剛爬上腳背,又輕輕一摔將對方甩了出去,懶得聽那呱噪的殺手在那裡危言聳聽,既然宋時關沒有真心要殺自己,他膽子也就稍大了一些,朝宋時關望過來:"還是想想怎麼出去吧?"
"出去?"若非冷哼一聲:"這畜生既然現身了,我們唯一能考慮的問題就是咱們三人,誰先死!"
最後三個硬邦邦的字,如冰錐般敲在宋鈺二人心坎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