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隊的守定離開後不久,馬理事便帶着渾然的愧疚之色走進了待客廳,幾乎不敢擡眼望向祁震。【網 】
“馬理事怎麼了?”祁震知道對方內心難受,畢竟原本雙方約定好的交易,最後竟然變成一場激烈的爭鋒,甚至讓玄天宗監察隊的人抓走了萬寶閣中重要的人物,也不知道馬理事會怎樣與萬寶閣主事之人彙報。
馬理事搖搖頭,然後先是給祁震彎腰作揖,道歉說道:“祁震先生,實在是太抱歉了,在下、在下也完全沒料到此事會發展至此……麒麟砂一事,我想短期之內不宜再多交涉了,此事必然震動我萬寶閣上下,待得時日平靜了,在下再去拜會祁震先生。”
祁震抱拳還禮,說道:“這不要緊,其實我對煉器之道毫不瞭解,日後還需萬寶閣多多協助。”
然後見馬理事從袖中取出一枚木質的令牌遞給了祁震,祁震接過手裡之後,只察覺到一股玄妙的法力,看見木質令牌上篆刻着萬寶閣三個字。
“這是……?”祁震不禁疑惑問道。
馬理事回答說:“持有此令牌,則是我萬寶閣之貴賓,我萬寶閣不僅在縱天道場設有總部,在其他地方各有分部,祁震先生持有此令牌出入萬寶閣,自有專人負責接待,絕不會再有今天類似之事發生。”
祁震撫摸了一下這枚令牌,然後將其放入乾坤囊中,說道:“多謝馬理事的關心了,那在下就先行離開了。”
“且容我一送先生。”
萬寶閣門外,除了還有一些圍觀剛纔騷亂的外門弟子,大多數人也慢慢離開,馬理事看見這幅情形臉色很是不佳,萬寶閣在他負責之時發生這種事情,對萬寶閣的聲譽必定有所打擊,而玄天宗在外門道場雖然奉行自治,但真有所動作時必定雷厲風行,此時的馬理事真心希望主事之人能夠儘快迴歸。
而剛纔的事情也震動了關毅,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只捧着陰陽飛梭來到祁震身邊,問道:“祁兄,剛纔發生何事了?監察隊的人都進來抓人了,是不是查到什麼違禁品了?”
祁震不希望讓關毅擔心,畢竟自己險些傷到一位仙道之中受人尊崇的煉器大家,若有什麼後果牽連到關毅就不好了,於是隱瞞道:“我也不清楚啊,這……什麼是違禁品?”
關毅神情很是古怪,這個祁震財富殷厚,修爲也高深莫測,可是對外門弟子熟知的事物卻好像完全不懂似的,於是說道:
“自從仙魔大戰之後,玄天宗爲首的仙道七宗就頒下了許多條例,規定了某些不允許使用、或者規定使用途徑的天材地寶,像縱天道場這種修士密集的地方,多少會有一些心思不純的人,在販賣這類事物。只是像萬寶閣這種大商坊,一般不會出這種事情,不知道今天是發生何事了……”
祁震回頭看了一眼萬寶閣的大門,然後聳了聳肩膀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希望不會是因爲什麼天材地寶的爭執吧。”
既然法寶已經購置到手,兩人也沒在萬寶閣門前久留,祁震原本打算就此離開縱天道場,然後回霞風洞府好好修煉,可是獲得了陰陽飛梭的關毅非要請祁震喝上一頓不可
關毅成爲外門弟子也不過數月,正常來說身上的星河珠應該不多,但剛好他與此地一家小酒館的老闆是他遠親,平日裡又照顧不少,所以免費點上幾樣小菜還是可以的。
小酒館地處於幽靜小巷之中,佈置恬淡雅緻,客人不多,關毅帶着祁震隨便找了張空桌子坐下。
這個小酒館小得可以,連小二都沒有,櫃櫥後面就只有一個年紀老邁的算賬人,就不見還有別人了。
“老胡!上一碟醉蝦、一碟蠶豆,再來一壺黃酒!”關毅喊道。
喊聲過後,一名五短身材的黃臉漢子從後廚走出,笑着說道:“來咧!喲,是小關啊,還帶着朋友來呢!”
關毅說道:“嘿嘿!老胡,你瞧這是什麼?”關毅一邊自豪說道,一邊舉起手中的陰陽飛梭。
“這……莫不是仙家的法寶,你是從何得來的?”老胡兩眼發光,他明顯只是一名沒有任何修爲的普通人,看見微微閃爍着華光異彩的陰陽飛梭,語氣也變得十分仰慕了。
關毅十分自豪,說道:“這可是我身邊這位祁震兄弟花了大價錢爲我買來的,所以我要好好感激人家,你的酒裡可不要摻水啊!”
“胡說八道!我老胡的黃酒可從來不摻水!”老胡一邊高興的笑着,一邊爲兩人上菜,然後還對祁震說道:
“小關是我們那裡難得一見的聰明孩子,今天能有祁大公子的照拂,我想他爹孃在九泉之下也會欣慰的吧,小關!還不給大公子倒酒!”
祁震微微一笑,說道:“哪裡,關兄帶我遊歷這縱天道場,可是見識到了不少新鮮事物,我並非中州人士,如果沒有關兄,今天連路都認不清。”
關毅既是尷尬又是自豪,給祁震倒上慢慢一杯黃酒,酒香醇厚、色澤如琥珀一般,祁震一飲而盡,只覺得腹中升起一股暖意。
“好酒!”
祁震以前體弱,不曾接觸酒類,後來習武修煉,人間煙火漸漸就少有接觸了,如今可算是第一次喝上酒,肉身強健如他,絲毫不曾感覺到酒水入喉的刺激,而且更能品味出濃郁迴轉的酒香。
見祁震這麼滿意,關毅內心的愧疚也少了幾分,畢竟自己手裡的陰陽飛梭是祁震買來的,雖然不知道最終花費了多少價錢,甚至懷疑萬寶閣中那場騷動可能與此有關,想到這裡,關毅內心就忍不住的擔憂,手裡抓着陰陽飛梭的力度就更大了。
杯盞更酌,二人皆至酒酣,祁震修爲更高,雖有積分醉意,但神識清醒,只是話語變得更少了,而關毅卻是滿臉通紅,嘴裡不住說道:
“關兄啊,你是不知道,當年我爹死後,家中本就清寒,那幫子親戚上門不拜,開口就要我爹的秘籍,要不是我和我娘死死不交出,我哪有這機會拜入玄天宗門下!”
“我娘死了之後,我就被族裡趕了出來,連一間小小的草屋都沒得住,只好一邊習武,一邊給北三郡的鏢師們打下手、幫幫忙。”
“後來在一次運鏢的過程中,碰見一條這~麼~長~的大蛇
!活活吞了好幾個鏢師,最後整隊人馬幾乎死光了才制服了這妖物,而我……嗝嘿嘿,偷偷把那蛇膽割了出來,拿來釀酒,一點一點的,才把這修爲提高。”
“就在我修爲突破到了煉氣境的第三天,就碰見了一大羣從北邊歸來的仙師們,我就這樣被相中了,來到了這縱天道場。”
“唉不容易啊、不容易……”
祁震沒有說話,端着手裡的酒杯,聽着關毅在訴說自己過往的種種經歷。其實像關毅這樣,苦苦奮鬥,來到縱天道場成爲玄天宗的外門弟子,數不勝數。
每一個人的前半生都能寫出一部書,每一個人的經歷都堪稱傳奇,每一個人在他們所處的家鄉,都是說得上是地方豪傑。
可是在這裡,僅僅是一處仙道宗門的外門道場,他們過去所擁有的一切榮光、一切值得大的過去,都不過只是尋常經歷,瞬間從天上摔落塵埃,泯如凡人的巨大落差,讓如關毅這般的外門弟子連追尋仙道的動力都漸漸失去,只能成爲外門道場一個又一個的行屍走肉。
而能夠真正直面這種挫折,而又修爲有所進展之人,才能成爲玄天宗看上的人才,纔有機會成爲內門弟子,有更進一步的修煉。
祁震自覺很幸運,幸運得不能再幸運,從自己獲得《霸仙真解》的傳承開始,到天威谷比武大會,再來到這玄天宗成爲溯光真人的弟子,一切的一切是比多少求仙慕道的年輕人要來得幸運無數倍。
此時祁震有些自嘲地輕笑了幾聲,當初自己還曾經懷疑過父親的死、家族的情形是玄天宗、天威谷張家爲了自身權勢的穩定而發動的陰謀,可是如今看來,祁震的修爲日益暴漲,紅石城祁家在雲笙長老的佈置下日益興旺,自己那點胡思亂想,簡直是蠢得可以。
再飲下一杯酒,祁震原本有些迷茫的心思也變得清晰起來了,父親已死,人死不能復生,仇恨的宣泄無法帶來任何變化,只有生者努力活下去,纔是對死者最好的安慰。
如果說以前的祁震,修煉的所有動力都是爲了父親死亡帶來仇恨,那麼如今的他,所做的一切纔是真正爲了自己。
仙道要求逍遙,受制於仇恨便算不得逍遙,人生在世牽掛無數,但只有自身心神能夠超脫,自己存在的本身才有可能超脫。
想到自己未來可能需要應對的危機,祁震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修爲是何等不足,僅僅煉氣境四階的修爲就沾沾自喜,這是何等的妄自尊大,煉神境上的高人都不覺得自己的修煉可以告一段落,玄天宗尚且有號稱三聖的煉虛境高人,更何況祁震從霸仙老人那裡得知,在煉虛境之上還有煉道境這等修爲境界。
這麼一看,祁震還僅僅只是處於仙道修煉的起步當中,未來的道路簡直延伸到無限遙遠的地方去了,這樣爲何還要停滯下自己的腳步呢。
祁震看着身旁醉酒而倒在桌上的關毅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找到老胡,在對方無數次的拒絕下,祁震還是多付了兩倍的酒錢,並讓老胡照顧好關毅。
離開了小酒館的祁震,沒有前往搭乘飛雲臺,而是慢慢快步走起,然後逐漸跑動起來,接着便是一陣掠地飛行,再最後法力洪濤怒卷,竟是直衝上天。
法力運轉到極致之時,一黃一黑兩道迷離幽光環繞祁震飛行軌跡,如同化作一道奇妙的流星,從縱天道場飛縱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