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離開萬寶閣的時候,精神還是有些恍惚,他有些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樣戴上着銀魄項鍊走出大門的。
此事的銀魄項鍊,已經不能稱之爲項鍊了,而是一根如同烙印在祁震脖子上的銀線,如果不仔細觀察,恐怕都看不清楚。
但是銀魄項鍊隱隱約約保護着自己的法力卻是如水一般,不發一絲聲息地流淌過祁震全身上下,尤其當絲絲法力好似銀絲一樣經過自己身體表面穴竅之時,這股法力就好像好奇的小遊魚一般,轉進去查看一下。
祁震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當戴上銀魄項鍊之後,祁震每次催動體內真氣,項鍊就會由實轉虛,在祁震全身上下形成一股無形的法力屏障,十分簡便。
要不是這段日子祁震經歷和引起的風波接連不斷,祁震甚至想找人一試身手,看看這銀魄項鍊到底能抵禦怎樣的攻擊。
祁震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萬寶閣,再有七天,便是天元論會,他打算好好再熟悉新創招式,於是經過詢問,來到縱天道場之外,深入玄天山脈之中。
玄天山脈縱橫百里,地形複雜,除了零星散佈于山巔的洞府,玄天山脈大多數地方依舊是罕有人煙的原始森林,一者是爲了維持玄天宗靈氣清淨純潔,二者就是爲了天然形成的諸多天材地寶。
對於玄天山脈之中,藏匿於各處的奇花異草,玄天宗一向是任由門人自行處理,只要不太過有傷天和、或者因寶物而引發鬥爭,長門天元峰一向少加理會。
雖然大多數洞府之中,都開闢了藥田,可是還是有很多修煉過程中需要的珍惜草藥,難以靠人力短時間栽種成長。而在玄天山脈這片歷史悠久、卻又鮮有世俗步伐踏入的世外桃源,卻是最適合仙道修士所需草藥的生長。
而這些奇花異草,如果被玄天宗門人有所發現,大多會佈下隱匿陣法、加以保護,又或者派遣值得信任的弟子加以看護。可是一些更加罕見、生長環境更爲特殊的草藥,卻是有着奇異獸類所守護。
祁震進入玄天山脈之中,便是衝着這些奇獸而來。
玄天宗雖然是天下仙道宗門之魁首,一向以斬妖除魔著稱,可是對待世間妖物、又或者是自感成靈的獸類並不是一味驅逐斬殺,只要能可被勸導向善、不對世俗平常人施暴行兇,玄天宗都是以寬大態度對待,至於玄天山脈裡的奇異獸類,自然也不會刻意傷害;更甚者,爲獸類講經說法,指引其修煉化形,使其成爲座下護法。
只可惜把妖獸之屬點化成靈,其難度簡直難以想象,玄天宗歷史上有一位轉好與妖獸通靈感知的長老,花費了四五百年的時間,直至壽終之時,都無法讓一隻妖獸產生修煉之法、更別提化形成人。
在天下仙道還只有玄天宗一家之時,世上能夠化形成人的妖類就幾乎銷聲匿跡了,而直至今日,除了一些有着天賦異稟的妖獸之外,整個浩土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妖怪或者妖精了。
而所謂妖獸,要麼是天生族羣有着獨特能力、能夠驅使身邊事物,又或者能夠吐水噴火的獸類,本質並沒有脫離野獸劃地統治、捕獵的根本。只不過繁華如浩土中州,人類行跡範圍伴隨着仙道昌盛而極度擴大,妖獸在中州幾乎也沒有可以尋覓的蹤跡了。
反而是在天南之地,蠻荒森林居多,在一些瘴氣沼澤之地,常常出沒一些皮殼堅硬、動作迅猛,同時又是極度嗜血的妖獸。
在玄天山脈之中,除去一些實力較差、早就被玄天宗馴服爲護寶靈獸的妖獸之外,還有一些實力強悍,甚至略通人性的強大妖獸。
祁震曾經聽過東平無意中提起過,說玄天山脈裡有一條白鱗巨蟒,長有五六十丈,數人合抱粗細,頭頂已有一雙小角,近乎成龍之姿,只是很少在人們面前出現。
這樣的目標,正是祁震最想用來測驗自己眼下實力的最好標杆。
祁震在出發之前打聽好了,白鱗巨蟒每逢初冬時節,都要吐納日月精華,然後蜇眠過冬,雖然其身軀龐大、力量驚人,但部分生存方式卻與尋常蟒蛇無異。
一般的玄天宗弟子都不會去招惹這樣的目標,而且宗門長輩都是時常叮囑,來外玄天山脈內外各地,儘量不要在地面行走,而是藉助飛雲臺或者自行御風飛行。
但祁震偏偏是想挑戰一下自己,離開了縱天道場大約數裡,祁震便降下身子,然後在巨大林木之間縱躍穿梭。
白鱗巨蟒的巢穴是向陽的一方,從距離上倒是離縱天道場不遠,可是以外門弟子的修爲和實力,萬萬不敢貿然走入玄天山脈深處,而白鱗巨蟒好像也是十分通曉明理,從來不會離開玄天山脈。
祁震在一株株參天巨木的枝椏間跳躍,並且將自己神識擴散到最大極限,蒐羅附近一切信息,只可惜跑了一路,除了一些略帶靈氣的草木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發現。
“不過這玄天山脈倒是生機勃勃,吐納之間靈氣充裕,雖不如洞府之中,經陣法調理平衡,卻是能讓我的武脈感覺一股飽滿。”
玄天山脈之中,靈氣也如山脈起伏不定,對於仙道修士而言,尤其是那些常年駐留在洞府中的修士,早就習慣了平衡、穩定的靈氣,像玄天山脈深處這種,駁雜卻充盈、起伏但巨量的靈氣,反而不太適合修煉。
只不過對於祁震而言,靈氣不過就是提化爲武鬥真氣的材料,外界靈氣的波動起伏,就純粹當作是鍛鍊武脈。
祁震在玄天山脈深處搜尋了整整一個白天,依舊一無所獲,白鱗巨蟒有可能會隔幾年換一個巢穴也說不定,而且以它的龐大身軀,每個巢穴之間的距離應該很遠。
幸好在傍晚時分,祁震在一處小溪旁邊,發現了一條“道路”。
之所以祁震以爲是道路,因爲眼前的壓痕足足一丈多寬,平坦而悠長,直到祁震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發現一枚大拇指一般大小的灰白色鱗片。
“這莫非是……”祁震撿起鱗片,細心觀察,發現這枚鱗片除了淡淡的腥味之外,唯一的特徵就是表面有些凹凸不平,數十道溝痕平行排開。
祁震猜測這應該就是白鱗巨蟒身上掉落的鱗片,只不過比起白鱗巨蟒那五六十丈的龐大身軀,這手指大小的鱗片,簡直就是九牛一毛都不如。
即使如此,那麼祁震眼前這條“道路”,應該就是白鱗巨蟒經過的地方,從痕跡深淺來看,巨蟒應該就是在幾個時辰前經過此處的。
見狀如此,本來有些興致缺缺的祁震突然興奮起來,順着巨蟒一路留下的寬大壓痕,直奔而去,一路上不住地調整呼吸,將自己的全身精神和力量都運轉到極致。
一路疾奔,天色漸漸昏暗,祁震憑藉神識,依舊全然瞭解周圍環境如何,所以危機四伏的玄天山脈,對他而言有如平坦大道一般。
但是跑得越遠,前方隱隱的危險感覺就越來越明顯,本來應該亢奮火熱的身軀,竟然滴下了沁入骨髓的冷汗,祁震不禁內心暗暗道:
“這莫非就是強大妖獸的能爲嗎?莫怪玄天宗要建立飛雲臺,光是這一路穿過玄天山脈,覺會讓絕大多數玄天宗弟子送命。白鱗巨蟒少說還在十里之外,就算神識無法延伸到那裡,也能感覺到其恐怖之處。”
祁震已經有些漸漸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了,自修煉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恐懼感。
跟見識過的強大修士不同,無論面對的修士是正是邪,也無論對方修爲實力比自己高上多少,但終歸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拋棄了仙道修煉這一層,對方與自己沒有根本上的區別。
而像白鱗巨蟒這種存在,對方根本就不是能與之交流對話的目標,這種妖獸極有可能已經在世上生存了數百年,在同類族羣之中脫穎而出,正如尋常人接觸了仙道修煉,超過了與自己相似的人羣。
比起人間世俗,野獸的生存環境更爲惡劣和血腥,單純就是你死我活的競爭,一天敗給對方、沒能得到食物,就要學會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狡猾、更加兇猛。
與仙道更加不同,仙道修士修爲越高、壽命越長,本身性格就越習慣遠避鬥爭殺伐,就算是仙魔大戰,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被魔道步步進逼之後發動的全面反抗,而不是如妖獸那樣,自脫離母胎之後便面臨裸地爭奪對抗。
這樣環境下,誕生出如白鱗巨蟒這樣,獨傲於方圓百里的強大生靈,其經歷的生涯,完全就是尋常人不能想象的艱難,而且如它這般強大生命,早已不是靠吞食野獸來維持生機,反而是變得好像人間仙道那樣,吐納日精月華。
仙道之中不少修士對妖獸的修煉也有過深入研究,本意是想模仿或者參詳其中特殊之處,但奈何之間,其根本生命特徵完全不同,經脈穴竅,有的妖獸有、有的妖獸或多或少,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且妖獸修煉,太過獨特,一個族羣當中,很可能千萬年不出一例,但也有可能整個族羣都能夠施展天賦異能,而且不用經過刻意修煉。
據祁震所知道的,當今天下模仿獸類最爲接近的功法,就只有當初篆刻在天生山洞府裡鼎爐的那篇《萬獸諸形圖》,而且其被創造出的年代,遠比《霸仙真解》要早,完全是一段不可考的遙遠歷史,所以祁震也根本不瞭解當年觀摩獸類、創造出這片奇異功法的先人,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然而就在祁震思考之際,一陣強烈而又嗆鼻的臊腥之氣撲面而至,這種氣味當中還有着衝擊神識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