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使喚老孃!”蘇月樓沒好氣地暗罵一句,光是從潦草字跡當中,便可察覺留書之人的匆忙離去,而自己從瀕死之中恢復過來,蘇月樓也知道,那名強悍天魔也該被祁震清除,至於眼下還有什麼急事能夠讓祁震如此匆忙,想必也只有與玄天宗這幾年隱秘行事相關了。
正如蘇月樓猜想的那般,祁震在消除了蘇月樓形神之中暴躁力量之後,便儘快趕回玄天宗,只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祁震尚未遞到玄天山脈附近,便已經察覺到劇烈的法力波動在天元峰方向傳來,而且極爲強悍猛烈,又好像被極力壓制,縱然如此,直貫雲天的雲海天雷禁制,火燒雲間,有無數雷霆降下,讓整座玄天山脈爲爲之顫抖。
祁震咬了咬牙,加催速度,如同一枚流星直撲天元峰。
從各個洞府趕往長門天元峰的玄天宗門人,各自小心謹慎,比數人合抱樹幹還要粗壯的雷霆不間斷地掃落山間,若是被雷霆觸及,再上佳的護身法器也抵擋不住,只會被立刻轟成焦炭粉碎。
疾飛而至的流星,引動周圍氣息捲動,雲海天雷好似本能作出反應,數道驚雷炸響,直直劈向這枚流星。
天雷之速不可逾越規避,流星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硬生生接下連番攻擊,但速度卻沒有絲毫減緩,朝着天元峰徑直撞去。
咚——
一陣地動山搖地悶響之後,數千名躲在山間險要位置的玄天宗門人慢慢露頭觀瞧,縱然是滅殺邪魔萬千的雲海天雷禁制,此時此刻也爲之一滯。
一柄金刀直直砍在一塊厚重的鐵石表面,竟然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果然是你,金闕長老!”
眉目間能夠看見怒火升騰的祁震,周身金輝銀芒就好像灼熱的烈焰在燃燒,道明對方身份之後,周圍各種聲光各異的攻擊襲來,祁震接連抵擋之後,連退數百丈,飛上天空。
俯瞰着下方的天元峰平臺,本該是門人弟子聚集、尊長師輩演練法術所在,象徵宗門傳承的博大胸襟,此時只有孤零零的一人,身穿麻衣、佝僂駝背,周圍卻是有着無數形態各異的法器漂浮游走,正是向來少見天日的金闕長老。
從祁震見識到電光巨炮、到自行煉製雷執令,以至於後來的飛武神舟,祁震已經猜出這一切背後操縱着仙道風波的人物,一脈相承的符籙筆法,精妙絕倫的煉器手藝,同時極盡器物殺伐之利,除了金闕長老,不做其他人想。
“祁震小心。”這時,林太嶽與崇真子二人從山間飛出,靠近祁震,開口提醒道:“此逆徒手段奇多無比,而且殺伐之威不下於你,方纔擋住你攻擊的是供奉門中多年的靈質鐵,天地造化之強硬,看來是專門爲你準備的。”
祁震微微點頭,空曠的平臺上,金闕長老的相貌比當初在成器殿中所見更加老邁,雙目混濁無光,根本沒有半點仙道修士的模樣,但是由他身上散發而出的法力波動所御使的法器,卻超過千餘件,大多數都是祁震未曾見識過的。
如今想來,萬寶閣當初會將總部設立在玄天宗的外門道場,絕對不僅僅因爲藉助玄天宗的人脈資源,而是這位潛藏多年的煉器高人所指使,當初祁震將半盒麒麟砂留在了萬寶閣,估計就是由這位金闕長老所利用,最終煉成了那門電光巨炮。
有趣的是,自從萬寶閣現世之後,金闕長老在門中的地位便一降再降,最後甚至他本人守在成器殿中不出,衆人皆以爲他是專心煉器之道。
“掌門還有莫師兄等人呢?”祁震問道。
林太嶽說道:“他們都在長生坪,有莫機鋒守着,暫時無恙。”
“爲何不主動出擊?那金闕長老不過是金丹境界,門中上下這麼多人,爲何不聯手起來?”祁震十分不解。
林太嶽臉色深沉地說道:“此人弟子已經突破了煉神境,正是他在長生坪牽制莫機鋒,另外……”
正當林太嶽說話之際,遠處山間一陣強烈震動,無數碎石崩碎如雨,兩道超過百丈的身影,在山巒起伏間搏鬥起來。
“……此人也是御靈術的行家。”
遠處,彷彿與天元峰一體千百年的百丈巨人,此時也不再是需要門人弟子洗刷維護的雕像模樣,而是真真切切地揮舞雙拳雙腿,一如人間武者,從雙目和口中射出的強烈赤光,將周圍山地燒得一片片焦黑。
然而與之抗衡的,則是一條蜈蚣般的奇怪事物,聳起的長身也有百餘丈長,兩旁排列的足腳都是冒着寒光的鋒利彎鐮,不時纏在百丈巨人身上,試圖將其肢接。
一名足可與莫機鋒抗衡的弟子,一頭能夠壓制住百丈巨人的巨大御靈,一心御使千百法器獨對玄天宗的深厚根基,金闕長老一改往日沉寂,讓玄天宗上下對之無不側目改觀。
“看來當年擎燈背門而出,傳聞天魔入侵,應該就是他的傑作。”祁震猜測道。
當初流光真人率領門中尊長,前往極北冰河徹底剷除鎮獄魔龍,與此同時玄天宗傳聞被天魔入侵,事後除了瀰漫山野的天魔血氣,別無其他入侵情況,與擎燈背門而出,已經飛武神舟的出現,不難聯想得出,那股天魔血氣就是金闕長老釋放出來的,因爲當初煉製赤血神雷的門人之中,也有金闕長老的參與。
“有此成就,不該行差踏錯至此!”林太嶽又是惱怒又是嘆息地說道。
玄天宗立世數千年,並不是沒有出過叛徒,除去擎燈這樣特殊的例子,公然在門中作亂然後叛逃的門人也曾經有過,可那些人大多數都沒能製造出多大的風浪,別說被門中尊長當場擊殺,剩餘的不是被門人追捕誅殺,就是被玄天宗以外的修士所除去。
但是像金闕長老現在這般,成就幾乎可以與先代掌門比肩,以一人之力幾乎改變了煉器之道的認知,這樣的人,到底爲何要突然反叛,而且偏偏是在此時。
當祁震正在思考,雲海天雷禁制又活躍起來,陣陣雷光閃爍,可見也是被金闕長老所控制。
“所有人散開!到山脈以南應戰外敵!”祁震高聲大喝,聲傳數十里。
林太嶽微微皺眉,說道:“果然,光明聖衛那羣分裂者是朝着我們玄天宗來了,看來他們早已內外勾結了!”
祁震劈出幾道刀芒抵擋住驚雷降下,然後對兩名前輩說道:“二位師叔祖,勞煩你們前去應對那羣光明聖衛,飛武神舟武備強盛,如今玄天宗上下人心浮動,掌門等人神衰氣竭困守長生坪,還要請你們主持場面,抵禦外敵!”
林太嶽一揮大袖,又擋去幾道雷霆,說道:“我們倒是沒問題,可你不要小瞧這逆徒,他御使的法器,大多連我等都未曾見聞,加上雲海天雷禁制的威能只會愈加強盛,有破除虛空定力的效果,你莫要與之糾纏太久。”
祁震點頭道:“弟子謹記!”
目送林太嶽與崇真子率領着千百門人離開之後,祁震緩緩降下身形,來到平臺之上。
如今這個時刻,是玄天宗最爲要緊、也是各種防備力量最爲薄弱的時候,從一開始祁震就知道,煉製神器天門最後一個步驟,需要門中幾乎所有煉神境修士的參與,而現下流光真人肯定神氣衰竭、急需護持療養,這也是爲何流光真人當初派遣祁震去處理門外諸般事務的原因。
當林太嶽與崇真子這兩位太上長老也離開玄天宗之後,門中堪當大任的,除了莫機鋒,恐怕也就只有那名神秘的陸先生了。
或許早已被玄天宗門人當作是雕像一般的百丈巨人,就是流光真人一開始佈下的暗着,萬一玄天宗遭遇外敵或者有什麼異常變動,以玄天宗御靈術最高成就現身,百丈巨人的威能足可以應對大多數麻煩。
但即便如此,流光真人還是非常謹慎,將莫機鋒也遣回門中。
祁震微微掃了一眼遠方僅露一角的長生坪,無數利芒迸射,還有一股接連不斷的法力波動,如同重錘砸下,甚是駭人。
“金闕長老,你的弟子修爲甚深,連我當初也看走眼了。”祁震如同閒聊一般開口說道。
雙目混濁,似乎難以視物的金闕長老微微擡頭,望向祁震,冷冷說道:“連你也在消遣老夫麼?”
光是這一句話,周圍各種漂浮的法器突然一抖,統統指向祁震,就連那塊在天元峰中供奉多年的靈質鐵,都浮在祁震頭頂,似乎隨時準備砸落。
祁震向周圍掃了一眼,然後說道:“玄天宗內有一門專修神識的《千心篤意》,爲的就是可以同時御使多件法器,今日一見,金闕長老已將此法修至極致。”
“縱然有心驅動萬般,奈何難歸澄淨靈光。”金闕長老聲音有氣無力,可見催動如此法力御使各種法器,讓他肉身爐鼎已然承受不住。
其實方纔祁震尚未趕到之時,林太嶽與崇真子就已經看出,僅有金丹境界的金闕長老,這般催谷法力御使法器,同時還要驅動御靈、操縱雲海天雷禁制,早已是窮途末路,無需與之正面抗衡,遲早會讓他神氣竭盡而亡。
只不過祁震看得更深一些,他知道金闕長老這樣背叛宗門的行爲到底是因何而起。
煉氣境與煉神境,終究是天壤之別。
早在第一次與金闕長老見面,祁震就感覺到從他身上無法掩蓋的不忿與戾氣,這樣的心緒,關注在他煉製的各種法器之上,殺伐意味讓祁震也感覺到膽寒。
祁震微微擡頭,看向被雲海天雷所遮掩的天元峰頂,那裡是混元洞天門戶所在,但此時此刻,祁震並沒有感覺到從那裡向下方冷眼透射的視線,連一絲一毫注意力也沒有放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