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霏霏猛然擡起頭,眼中所見,是朝思暮想的那個身影,他似乎比之前告別要長高了些許,面容雖然沒有變化,然而氣質卻稍微冷峻,但此刻有意調笑的表情,還是使得祁霏霏眼眶之中不住涌出淚水。
“是……家主嗎?”可即便在激盪興奮的心情之下,祁霏霏依舊有着控制情緒的力量,這一點是尋常人所做不到的。
祁霏霏擦了擦眼角迅速流出的淚珠,站起身來,走過書案,對祁震深施一禮,說道:“恭迎家主迴歸。”
“你就不怕我是被外人假扮的嗎?”祁震問道。
“雲笙長老數日前送來書信,說是家主不日即將回歸天南,我猜家主可能會回家,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祁霏霏回答道。
祁震不住地聳了聳肩膀,雲笙長老和祁霏霏都是祁震所見極爲聰慧之人,而這兩人又有着特殊的關係,如今祁震修爲更高,卻也無法看透這二人到底是以怎樣的形式共同存在。
傳聞煉神境修煉至深處,可以變幻出身外化身,幾乎等同於另一個自我。然而真正能夠達到這般修爲的煉神境修士極少,而且也沒有修士真的會選擇變幻化身而出,因爲化身行走世間,一言一行都要消耗本尊法力,若是化身被消滅,那麼本尊修爲也會大受損傷。
雖然祁震已經回家,但是如今的他並不願意大肆宣揚,祁霏霏也非常通明,早早安排下人,不許隨便議論家主歸家的事情。
然而祁震的存在,無論去到哪裡都會一陣波瀾,家中族人子弟暗中奔走想告,不一會兒,就在祁霏霏所在的小院外圍聚集了一大幫人。
祁霏霏修爲雖淺,可是微微吵雜的人羣還是讓她明白了外面的情況,正欲走出去趕走衆人,祁震卻擺手示意道:
“不必麻煩了,我出去說一聲便是了。”
“家主,您離開祁家半年,但是這半年紅石城內外變化,若無家主在外辛勞,哪裡會有如今的祁家。您現下已經是仙道中人,這些凡俗人等沒有資格打擾家主清修。”祁霏霏對那些管不住嘴巴的族人感覺到厭惡。
“看來祁霏霏大總管的地位已經不同凡響了……好吧,我不去管,你也別去管了,就讓他們在外面待着吧!”祁震一揮手,小院周圍散開一陣迷濛波光,隔絕了內外聲息,這是祁震模仿麗水凝長老當初禁錮自己時所用的法術,但完全只是粗淺的仿照,卻也可以在沒有仙道修爲的人面前裝出一副高深模樣。
“也好,這樣我就可以跟家主詳細說明這段時間以來祁家內中的各項事務了。”祁霏霏知道祁震已是有仙道修爲之人,看到這一幕也不至於太過驚訝。
祁震示意祁霏霏坐下,兩人便在窗邊的桌椅落座,祁霏霏細細說道:
“家主離開紅石城一個月之後,趙錢孫三家便各自送來了謝罪的禮物,並且發誓永遠不會再對祁家有任何不敬的舉動,然而實際上這三家在家主的震懾之下,大多已經失去了可以與祁家並肩的能力;而且當家主在比武大會上大展身手的消息傳來之後,麓景山譚家與天威谷張家都各自派人送來了各種珍貴禮物。”
“這些事你來處理便是,如今祁家正是發展之際,所需財力物力甚巨,還要靠你細細打點。”祁震對祁霏霏非常放心。
祁霏霏點點頭,然後說道:“家主來的路上應該看見紅石城內外的變化了吧,那是雲笙長老讓我跟張家的安排,當初比武大會剛剛結束,家主準備前往中州仙道宗門,雲笙長老不欲擾亂家主心境,所以要我暫時隱瞞……家主不會責怪我吧?”
說話的時候,祁霏霏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祁震的表情,即便祁霏霏如今已經掌管着祁家上下大小事務,儼然她纔是祁家真正的主人,在天南之地帶領着祁家名聲漸長,但是在祁震面前,祁霏霏依舊是那副侍女模樣,不敢有絲毫的逾越。
“我看見了,當然不會怪你。實際上這樣的事情,雲笙長老和張老家主當初就有與我透露一二,只是具體要如何操作,我這個人向來不懂、自然不會去管。我是先去了天威谷再回來的,已經見過張老家主了,他對你辦事非常信任,而我這個甩手掌櫃自然不會過問太多。”雲笙長老有意讓祁家張家避開當下風口浪尖,祁震多少也能看出來。
祁霏霏聽見祁震的讚許,臉上不禁泛起一絲豔麗的緋紅,似乎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繼續說道:“張家未來主要的落足之處也是在紅石城內,這段時間便是在開闢紅石城東部,日後這座城池裡就會有兩個家族了,而紅石城以外的河谷,張家也會慢慢開墾。同時關於張家的鑄煉之術,我也與張家的管事之人商量好了,先是挑選祁家之中品性耐心上佳的子弟,作爲張家鑄鍊師的學徒,慢慢得使得這門高深的鑄煉手藝變成兩家共同掌握的技術。”
“張家的人怎麼反應?”祁震非常明白,張家的鑄煉之術可不是一般的打鐵手藝,而是能夠堪比仙道煉器之道的神妙手法,離開了天威谷,這般神器的鑄煉之術還能流傳下多少?又能給祁家子弟透露多少?面對外人,藏私是慣有手段。
“他們家族之中的確有一些人表露出反對的聲音,但是實際上最開始來到紅石城的那部分張家之人,很是主動地將鑄煉之術傳授給祁家族人,只不過短短時日,他們還未能夠掌握完全。”祁霏霏一開始也是十分奇異,沒有想到張家會這麼主動將這門技術開放。
祁震深思半晌,說道:“這或許是張老家主的囑託,中州仙道干涉天南,讓張家幾無立足之地,這可不是簡單的侵門踏戶,而是天下仙道有意集中針對玄天宗。玄天宗在天南之地培植和經營的最大勢力,就是天威谷張家,然而如今中州形勢越加複雜,另有天魔劫數降臨,天威谷作爲玄天宗的化外道場,也有被天魔盯上的可能……”
“家主,請問……天魔是何物?”祁霏霏眨了眨眼睛向祁震問道。
祁震張了張嘴,但爲了不讓祁霏霏擔心過多,則有些隱瞞意味地說道:“無非就是一些妖魔鬼怪,針對着玄天宗而來,我作爲玄天宗的弟子,也有責任消滅他們。我來之前,玄天宗與天魔有過一場大戰……如今看來,雲笙長老的確算無遺策,早就料到如今世事的發展,讓張家遠避風波。”
“雖然不知天魔是何物,但聽其名號便知不是尋常之物,家主若是面對此等妖魔,一定要小心爲上,不可直纓其鋒。”祁霏霏有些擔憂地說道。
“嗯,我知道了。”祁震看着祁霏霏的面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在玄天宗內,已經是被公認爲天魔首要剷除的目標,但若是這些話語讓祁霏霏聽見了,不知道她還要多加幾分思慮和擔心。
看着祁霏霏因爲家族事務繁忙而有些憔悴的臉色,祁震內心一陣不忍,然後從乾坤囊中取出一個木盒,祁震捏起裡面的一根香,說道:
“此物名爲玉肌香,休息靜養時點一根,可以養形護神,最重要的是有駐顏妙用,每三五日點一根,這樣就不至於因爲操持家事而太過疲憊。”
祁震將木盒推到祁霏霏面前,祁霏霏看了看木盒,臉朝下方不敢直視祁震,只敢細聲說道:“家主,此物太過貴重,我不敢收下。”
“沒有什麼敢不敢的,這樣吧,我以家主的身份命令你收下,而且身心疲倦之時必須點一根,然後好好休息……不許反駁,更不許隨意送人!”祁震平時和聲平氣,可一旦展露威嚴,足以讓世上大多數人心驚。
“是……”祁霏霏的聲音細如蚊訥,可是卻充滿了一種被溫暖包圍的氣息。
祁震的內心微微嘆息,在他看來,祁霏霏並沒有成爲仙道修士的資質,修煉除了要講究資質與悟性外,還要看個人的心性品行。祁霏霏在煉體境的修爲遲遲不得提升,這或許是跟她忙於家族事務有關,但祁震的神識之中能夠感覺到,即便祁霏霏用心修煉,成就也未必會有多高;而且更主要是祁霏霏的心性,她似乎有着與生俱來作爲上位者管理的特質,但未必有耐得住寂寞清修的穩固心性。
但是回過頭一想,祁震也覺得自己的想法也是無用,若是祁霏霏真有仙道修煉的資質,以雲笙長老的眼光和佈局,自然會有接引祁霏霏的手段,而如今祁霏霏在雲笙長老的安排之中,無疑佔據了重要的位置,所以祁震也不宜多加插手。
“好了,既然家中無事,我也該離開了。”祁震離開座位說道。
“家主不打算留在家中修養嗎?”祁霏霏有些不捨的問道,可是她自己也明白祁震眼下不是閒得無事。
祁震搖頭道:“我這次是與十餘位玄天宗門人一同前來的,本就是逢掌門法旨,是有非常緊要的事情,所以不適合在家中停留太久……你是有什麼難爲之處嗎?直說便是。”
祁霏霏抿了抿嘴,說道:“家中一切如常,既然家主有緊要之事,那就切莫駐足太久。”
“嗯,你能夠這麼想,我就輕鬆了……”當祁震轉身欲離開之際,還是回身問道:“在我回來之前,有什麼人回過家中嗎?”
“家主的意思是……祁雨小姐嗎?”祁霏霏冰雪聰明,一下就猜到了祁震的想法。
“你很聰明,我還沒開口,祁雨她……有回過家中看看嗎?”祁震有些謹慎的詢問,嘗試不要表現你自己的情緒。
祁霏霏搖搖頭,說道:“祁雨小姐尚未歸家,若是小姐一旦回到紅石城,我必定派人前往天威谷中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