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世俗歲月論,如今已是新年已過,而麗雪芳淵之外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仙道修士,卻依舊不見麗雪芳淵內外天象異變。
先天至寶本身就具備着極爲強大的靈氣,足可引動一方天地異象,如今周圍環境風平浪靜,多少也讓在場衆人等待得不耐煩。
比起仙道七宗的修士們氣定神閒,散修之士的心性可就差太多了,當初是德充符放出風聲,等待了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卻毫無異象,不少人都找到德充符去質問。
煉神境修士自然不可能隨意撒謊,尤其是這種引動天下矚目的大事,德充符自己本就頗有自信,只不過麗雪芳淵的變化着實有些古怪,在他看來,早在去年年底,麗雪芳淵便應該有冰雲壓頂之變,如今卻不見徵兆,莫非要出什麼古怪不成?
並不是每一個煉神境修士對天機推演之道都這麼熟悉,這與各人修煉根底差異有關,但無論如何,絕大多數散修都沒有質疑德充符的資格。
而在祁震等人代表玄天宗到來之後,雖然還是有不少仙道修士趕來此處,但卻也沒有多少地位崇高之人,唯一引起注意的,是萬寶閣有好幾位理事聯袂來到,一時之間也引起了衆人關注。
祁震當初就知道,自己那位姨母玉心緣肯定是會默默留意麗雪芳淵事情的發展,只不過看她的樣子並不打算直接參與其中。
想起天元論會遇見的那名叫做小九的,祁震不知爲何,總覺得他與玉心緣有某種關聯,原本還想去找他,只不過麗雪芳淵之情更加緊要,所以就擱置沒有理會。
對於姨母,祁震內心的想法還是非常複雜了,不得不說,玉心緣對自己隱瞞了許多事情,尤其是當祁震發覺自己父母生死未知的情況下。
玉心緣對玄天宗有着難以言說的仇恨之意,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目的,可是藉助祁震是必然的。祁震並不希望自己捲入這樣的事情當中,更不希望因爲自己的選擇而導致對抗的爆發。
但眼下也不是祁震需要關心的焦點,在萬寶閣幾位理事到達之後的第二天,一位身穿深青色長裙的女子便飛至了玄天宗的駐地,祁震上前迎接,差點沒嚇一大跳。
“這位師姐是、是……夏師姐?”看見從天而降的夏機虹,祁震一開始還沒認出來,因爲夏機虹平日裡都是以男性裝束打扮行走,如今突然這般模樣,祁震不禁睜目結舌。
“看、看什麼看!拿着!”夏機虹面對祁震等人驚詫的表情,將手裡的幾本書冊塞到祁震手裡,臉色微紅地轉過身去。
祁震接過書冊,正是玄天宗新編撰的《天魔圖解》,祁震擡眼看了一下夏機虹的背影,內心便立刻想明白不少事情,看來玄天宗在這短短時間內,也進行了不少大動作。
祁震將《天魔圖解》分傳衆人,仔細得閱讀每一頁的所有內容,將其印入腦海之中,同時也不禁讚歎玄天宗行事的效率與細緻。
不過大半個月的時間,天元峰上的戰鬥似乎還在耳邊響徹,天魔的種類、外表特徵、戰鬥方式、強項弱點等等諸多要素,都被一一列出,解析分明。
“多謝夏、夏師姐將此物送來!”祁震想了一下,還是拿師姐稱呼夏機虹爲好。
仙道之中,對於同門長輩,無論男女,輩分就是伯父叔,這是因尊師重道而延續的稱呼。而對於同輩門人而言,女子亦可以師兄稱呼,其理與前者相似,亦是顯示尊敬,但以師姐稱呼也沒有問題,夏機虹過去因爲以男子裝束示人,不少玄天宗弟子甚至不知道她是女子之身,夏師兄的名號早就遍佈玄天宗上下。
而今夏機虹特地換了女裝出行,再叫師兄就有一些彆扭了,祁震猜測,這有可能是雲笙長老的安排,至於爲何會有這樣的猜想,祁震自己也不明白。
夏機虹似乎過了好一會兒纔將尷尬壓下,轉過身來嚴肅道:“這不是給你一個人的,你們看完之後,將圖解送往其他宗門和衆多散修。”
“我想請教一下,這是掌門真人的安排還是雲笙長老的安排?”祁震問道。
“都是!”夏機虹點頭說道:“一來,對於天魔,天下修士總歸要有全面認知的一天,與其作爲一宗一門的機要,不如廣散於天下,這樣對於共同對抗天魔,能起正面的作用。其二,此番玄天宗在麗雪芳淵有不少競爭對手,這麼做也是給玄天宗立威立德,無論結果如何,也能使得天下人心向着玄天宗,而不是因珍寶得失引起天下修士對玄天宗強橫姿態的反感。”
“真是辛苦掌門真人和長老的關心了……對了,你來的時候應該先到了仙居塔吧,雲笙長老尚未來到嗎?我們在麗雪芳淵之外已經等了好一段時日了。”祁震另外問道。
夏機虹解釋道:“我是與雲笙長老一起趕來的,只不過在中途雲笙長老說要去見一人,我便先行趕到。你們不用擔心,麗雪芳淵封禁開闢的時機,馬上就要到了,趁眼下這段空餘時間,將圖解送往衆多修士手裡吧!”
“是!”祁震等人齊聲回答道。
本來與夏機虹一同離開天威谷仙居塔的雲笙長老,在飛行了不到百里路程,便與夏機虹暫時分開,轉而向北方飛行,再疾行半個時辰,於雲端定住身形。
“有什麼話,如今便現身說清楚吧!”雲笙長老對着虛空,冷淡開口道。
“嘖嘖嘖,真厲害,我還以爲能夠躲得過去。”一個音調起落古怪的男子聲音,不知從何處傳出,似乎從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傳到雲笙長老周身,形成一股無形的壓迫。
雲笙長老臉色發冷,一振粉袖,周遭無形音波壓迫頓時消弭,只見雲笙長老所立位置面前十餘丈,一陣凜凜風波震盪,然後便像是一盞琉璃破碎,露出一名明黃長袍披身的男子身形,輕搖摺扇,但並不覺得風度翩翩,反而有些猥瑣。
“阿那屍,你竟然敢以本尊形貌出現在我的面前,當真不怕形神俱滅?!”雲笙長老看見這名男子,罕見地露出憤怒之色,低聲冷喝。
“嘿嘿、嘿嘿!”阿那屍斷斷續續地古怪冷笑,本來想以明黃衣衫展現威儀風度,立刻被本人的畸零怪狀給徹底打破,說道:“我既然敢現身,就代表我不會怕。不過我想問你,祁震這個小孩,真的可以進入鬼方廢墟內中嗎?”
聽見鬼方廢墟四字,雲笙長老柳眉一豎,但隨即安然下來,淡淡道:“煉屍教最後一名正統傳人,對仙道後起之秀也這麼關心嗎?我奉勸閣下一句,祁震對魔道也沒有什麼好感,你敢在他面前出現,小心當頭便是一刀!”
“煉屍教啊……還真是久違的名字,難不成你以爲我還想復興那個早就斷絕的宗門嗎?”阿那屍腦袋一側,脖子竟然折出一個詭異的角度,換做常人,早就頸椎斷裂。
雲笙長老語氣雖然平淡,可是周身法力凝聚,隨時準備攻向眼前之人,說道:“魔道六門之中,煉屍教最難剿滅乾淨,你們那些人一個個不死不活,如行屍走肉,找個土坑隨便一趟,神識也難以察覺。當年金銀銅鐵玉五位屍王,若非七宗用計引出,恐怕至今還不能徹底消滅,而作爲金屍王的大弟子,得授煉屍教完整傳承,莫非對宗門沒有一絲一毫的懷念之情?噢,我想錯了,你們這些行屍之人,恐怕連情感也早已磨滅,那麼找祁震又有何事?要他幫你尋龍點穴、找一處安身陰宅?我對他的修爲還是比較熟悉的,地理堪輿之事,他不懂,我或許可以幫你介紹麻衣道的幾位高人。”
雲笙長老修爲高,嘴上功夫也不弱,如果換做旁人,即便喜怒不形於色,內心多少也會有些浮動,可是面對煉屍教最後一位正統傳人,這些話語可能還真的如泥牛入海,泛不起半點波瀾。
阿那屍腦袋轉轉,脖子軟如無骨,眼珠子也像灌了油脂的琉璃晶球,在眼眶之中隨意打轉,詭異非常,但這就是煉屍教傳人思考事情時的外貌表現,過了好一會兒,阿那屍纔開口說道:
“對於煉屍教,我確實無心振興了。西野那邊雖然有幾個零散傳人,可是與我無關,你們要殺便殺。可是你應該知道,鬼方廢墟內中,有我煉屍教當年流傳下來的銜骨令,最後一戰之時,被橫傲江帶走,自此遺落於鬼方廢墟,外人難進。如今形勢,就算有銜骨令,煉屍教也是名存實亡,可是那內中包含了煉屍教一門由死轉生的大神通,我想要得到。”
“讓一名魔道妖人修成神通、修爲增進?是你糊塗了還是我糊塗了?”雲笙長老有些輕蔑地看着阿那屍。
阿那屍脖子扭了半天,終於打回原位,正經說道:“你難道就對我如何知曉祁震未來目的地是鬼方廢墟不好奇嗎?這麼重要的機密安排,哪怕整個玄天宗也不超過五個人知道吧?我一個魔道餘孽,對沒日沒夜地逃亡也是累了,只要我得到銜骨令,這個消息的來源我就可以完整告訴你。”
雲笙長老冷哼一聲,笑道:“誰知道你這等妖魔鬼怪又找到那些隱修之士,利用了對方推演天機之術。”
“擅推演天機者,亦擅長矇蔽天機。”阿那屍就這麼說了一句。
雲笙長老雙眸微闔,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銜骨令的事情,我會與祁震說明,至於能不能拿到手、甚至祁震能不能活着走出鬼方廢墟,我都不會保證。”
“跟高明之人打交道,就是爽快,那我就先在鬼方廢墟外等待了……爲了展現誠意,我先告訴你一件事,盧瑟那個傢伙對祁震不懷好意,我也不希望祁震先死在了麗雪芳淵之中!”話音結束,阿那屍身形不見、消失在虛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