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留下自己的筆跡,一方面是想證明自己來過月亮之上,未來若有人再次履及,可作前人鏡鑑,至少過往歷史的痕跡,並不會徹底消失。
在拾取了幾件從神器天門扔來的雜物之後,祁震便迴歸自己最初的落腳點,然後朝着頂上的光暈跳去。
神器天門本身可以延伸神識,但天門打通穿行世間的門戶之後,神識本身是無法藉由門戶傳達兩方的,祁震身處月亮之上,自然也察覺到此事,所以要回去告知玄天宗衆人。
再次感受到浩土給自己帶來的重量,祁震感覺自己就好像從水面漂浮那般渾不着力,到腳踏實地踩在地面上,終於有了幾分安心感覺。
“一刻鐘不到,感覺如何。”流光真人迎面走來,對祁震說道。
“看來至少沒有時間上的誤差。”祁震說道。
祁震說這話,一般人聽不明白,可是對於能夠出入混元洞天的流光真人來說,顯然有所指,而這也印證了一點,所謂域外宇宙,不過是浩土之外延伸地足夠空曠虛無的空間罷了,仍舊屬於衆人身處的世間,而不至於像混元洞天那般,時間流逝與外界似乎有所差別。
祁震一邊從乾坤囊中取出各種雜物,一邊對玄天宗衆長老首座說道:“月亮表面荒蕪而絕無生機,日光照射則酷熱甚於沙漠,幽夜冰寒則滴水成冰……這一壺暖玉仙湯受法器所護,並無異變。”
這次對月亮表面的試驗,玄天宗幾乎所有長老首座都有給出試驗的物品,甚至包括各種法器丹藥暴露在域外環境是否產生變化,如今看來,域外星辰上顯得比浩土極端的環境,並不會讓法器丹藥本身出現損毀,更像是扔進了乾坤囊中,處於一種極度靜寂的狀態。
只不過那些被扔上月亮表面的奇花異草和小動物,基本都死了,那幾只毛茸茸的小白兔,就連皮毛都凍得跟粗糙陶器一般,可見根本不適合生靈活動繁衍。
當然,祁震也儘量以元神通感和神識,向衆人展現了月亮表面的實際狀況,還包括了自己的許多猜測想法。
這就顯示出元神修士的強大了,元神感應的清晰敏銳,一眼掃過千萬裡,便是如掌上觀紋細緻,祁震甚至已經推演出在月亮表面開拓道場洞府的簡單過程。
流光真人樂呵呵直笑道:“你這一去,倒是省了我們不少功夫。但是聽你所言,域外環境十分惡劣,如月亮表面,怕是已經相對安寧的了。”
煉神境修士的推演之道,除了有舉一反三、遍識世事,更是演化之道的根基,即便修爲本身尚不能合於天地自然,但元神之中所見,已能窺測玄機,這也是證明仙道修士能有突破煉虛境、修證純陽境界的關鍵。
浩土能繁衍生機萬物、成長孕育,月亮則是死寂荒蕪,那自然會有環境更加惡劣,甚至風雷交加於重雲,沒有半寸落足之地,以至於隨時崩解毀滅的星辰。
至於星辰的毀滅,在場衆人雖未曾親眼見識,但也知道那絕對是廣大得無法估量的破壞,而天魔聖主,則是能夠催動星辰毀滅的敵人。
與天魔聖主作戰,祁震雖然提出了內襲黑獄、外圍奪心魔的戰術,然而對於未來要遠征天魔聖主的修士來說,面對可以毀滅星辰的恐怖存在,當然是要想到如何保護自身不受毀滅力量波及。
雖然說煉神境修士有虛空定力修爲,能可凝固轉移空間,而且域外宇宙環境空曠,放開手腳施展不是問題。可是從天魔過去的表現來看,他們一樣擁有干涉空間、動搖空間的能力,與虛空定力相對,甚至有點彼此矛盾。
既然境界上似乎分不出差別,那戰鬥就又變成以各自根基實力相對,而這一點,並不是每一個煉神境修士都能像祁震這樣法力強橫的。
也就是說,玄天宗目前亟需數量龐大、破壞力足夠強、護身效果足夠好的法器,以此來應對天魔聖主。
“我打算讓雲海天雷的運轉暫停一陣。”
在處理完月亮各種試驗之後,流光真人留下了祁震、洄光、明蔭,分別是玄天宗的仙武、傳法、執法三位長老,然後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洄光皺眉說道:“雲海天雷禁制乃是祖師所設,自從其安定於長門之後,就未有停止運轉的一天,你這麼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雲海天雷禁制並不是簡單一日完成的,自從元始開創玄天宗,宗門道場設立在天元峰之後,伴隨着宗門的壯大與建設,圍繞着天元峰也出現了一批防禦陣法和禁制,是歷代門人設立佈置的,但總體上略顯散亂。
直到三千多年前天魔掠世,玄天宗察覺天元峰守備防禦遠遠不足以抵抗天魔,所以開始在原有散亂禁制法陣之上,加以整合與加強,這個時候雲海天雷才初具規模,但也遠不如今日氣象格局。
而當玄天山脈百里異境解除之後,玄天宗花了數百年才漸漸恢復了中州各地生機,當門人弟子終於可以安心修煉,天元峰禁制的完善,自然也提上日程,最終又花了數百年時間,纔打造了這個當今浩土仙道最爲穩固強大、可謂是煉虛境以下無敵的絕強禁制。
其實如果不是祁震有武道修煉的經歷,當初與金闕長老一戰,他也沒辦法保持收斂神氣波動來戰勝金闕長老,因爲只要外泄半分自身氣息,雲海天雷禁制即便在無人操縱運作的情況下,也可以自動判定出敵人的修爲高低,從而降下足可以動搖修爲根基的可怕天雷,那是連祁震也不敢直纓其鋒的強大力量。
而當流光真人打算讓雲海天雷暫停運轉,祁震就已經聽明白流光真人的意圖了。
“掌門真人是打算……煉製赤血神雷嗎?”祁震問道。
流光真人點頭道:“玄理相近,但不是以天魔血氣爲樞,而是引動雲海天雷內部的力量,這樣一來,自然可以保證殺伐威能,同時也可以大量煉造。”
“只是這必須讓宗門無上禁制停止運轉……”祁震當然明白流光真人的迫切心理,面對天魔聖主,他們數人再次多爭辯一陣,希望與機會則少一分,如果不是尚有些許顧忌和擔憂,流光真人怕是都不打算與祁震等人商議。
這時向來低調的明蔭長老開口說道:“不知掌門可想好如何應對玄天宗外那些覬覦之徒。”
在祁震率領天下仙道、組建聯盟擊殺摩那努訶之後,玄天宗煉成神器天門,異象衝擊浩土,所有煉神境修士都感應到此等神器的出世,所以立刻引來了天下仙道修士的留意。
面對如此情形,玄天宗並沒有刻意隱瞞神器天門的存在,而是承認此乃應對天魔的利器,這樣難免受宵小覬覦窺視。
只不過玄天宗勢大,幾千年來攻入玄天山脈的外敵,無幾人生還逃脫,而能走脫的無不是一時的大能巨梟,可照樣被玄天宗打敗,尤其是敗在雲海天雷之下。
如今要讓雲海天雷暫停運轉,無疑會被各種勢力留意,到時候又一次引來外敵進攻,再臨時重啓禁制,怕也會損失慘重。
“掌門真人,弟子有一事容稟。”祁震打斷了流光真人的思考。
“說。”
“弟子欲開闢蓬壺島洞天,暫時要離開玄天宗。”祁震說道。
洄光長老惡狠狠地回頭罵道:“祁震!你要臨陣脫逃嗎?”
流光真人勸阻道:“師弟,你且聽他說完。”
祁震對衆人行禮一番,然後說道:“弟子欲邀請天下仙道衆高人,蒞臨蓬壺島,觀洞天開闢落成之景,同時開壇說法,以解仙道修煉之困、劫、惑。”
流光真人聞言合起雙眼,眼皮微微顫動,心中似乎有莫名的糾結思考,最後嘆氣道:“辛苦你了……此去一個月,時間夠嗎?”
祁震自然也聽明白了,用雲海天雷禁制來煉製神雷,保證足夠的數量,起碼也要有一個月的時間,而這一個月,就是由祁震來負責引動天下仙道的矚目。
“自是可以!”祁震當即躬身道。
得到應承之後,在場衆人皆沉默不語。爲了給玄天宗爭取這難得的時機,祁震這次可謂是重施故技一般,而且是從玄天宗學來的手段,來引動天下仙道的注意力。
當年祁震進入鬼方廢墟,開闢大羅洞天,引得天下仙道修士蜂擁而至。如今祁震又要開闢一處新的洞天結界,同時還要開壇,以當世仙道宗師的身份,不知會激盪起多少修士的瘋狂?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爲了讓玄天宗更好地爲日後的遠征做準備。
只是到了祁震這種境界,已經說不上是什麼權謀手段,因爲他要開闢蓬壺島洞天,是早有設想,而且準備相當完全的。未來以蓬壺島洞天爲落足根基,作爲祁震印證萬法歸宿宏願,祁震唯一思量的,就是蓬壺島洞天的存在,是否要讓浩土仙道知曉清楚。
或許正是因爲混元洞天一行,讓祁震的想法產生了一些改變。
當初祁震是希望借蓬壺島遠處東海汪洋,與中州仙道幾無往來,若開闢洞天,幾乎就是從人世間隱去消失,從而身居陰影中一般,慢慢將萬般修煉之法收納於其中,以證宏願。
只是這樣的印證宏願,多少顯得有些格局狹促,不夠恢宏光明,沒有達到混元洞天那般傳頌如神話傳奇,更沒有靈寶設想中仙境一般的超然出塵。
所以當念頭一起,宏願自然也發生了某種改變,同時也讓祁震的元神更爲穩定壯大。
元神修士心口言行如一不二,宏願便是自身行爲的延伸,不會有任何忤逆初衷的可能,祁震對流光真人的提議,就是自己最爲清晰明白的打算,他要讓天下人知道,遠在東海深處,尚有一片不受人間紛爭所擾的世外仙島,是未來的萬法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