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法殿中,大多數長老首座各自離去,只剩下流光真人數人。.
洄光長老先開口問道:“聽你話中的意思,你是覺得祁震還沒有死?”
流光真人回答道:“方纔逆宇月輪之中的景象你也看見了,祁震將自身丹田之內的真氣種子強行拔離體外,以他的根基修爲,引爆真氣種子,能有如此威能並不意外,可是真的能夠將麗水凝徹底擊殺嗎?馨園之中可找不到麗水凝的一絲痕跡。”
洄光長老思考道:“未必不行,若我在場,以虛空定力護住自身,多少還是有機會保住一命的,當然,祁震的修爲能夠達到這種程度,也是讓人相當吃驚,這真的是先天境界的修爲嗎?想當年仙魔大戰,自毀金丹的破壞力也不過如此。”
流光真人取出逆宇月輪,這是一個看似平面、又好像立體的奇妙法器,無論從哪個角度放眼看去都是一輪圓月,但偏偏又不是球體。
月輪表面光影閃爍,又重複了一變祁震與麗水凝最後對決的情形,流光真人臉色雖然毫無變化,但是內心也頗有幾分激盪,畢竟近百年以來都不曾親眼目睹這麼激烈、這麼具有毀滅性的鬥法了。
“我猜測,當時的麗水凝未必能發揮自己全部修爲實力,你們也看見了,她的心智被天魔所控制,言辭表達、乃至於對自身法力的控制也是相當薄弱,如果真是麗水凝本人,想要對付祁震,恐怕祁震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流光真人猜測道。
“嗯……的確如此。”洄光長老細心觀察一番,然後說道:“很奇怪,這麗水凝原本保持自性之時,還能以虛空定力制住祁震,可是越往後,心智被天魔控制越是深入,對自身法力的掌控則越是薄弱……這莫非是天魔的弱點所在嗎?還是說,煉神境的修爲對天魔仍然有一定的反抗能力?”
流光真人嘆息道:“奈何信息太少,師弟你的這個判斷,估計大多數長老首座都能想到,只不過你剛纔也看見了,那幫有着煉神境修爲的長老首座們,是多麼的心驚膽戰,更別提在此境界之下的那些人了。天魔的無孔不入,當真可怕。”
“可是這樣,依舊無法解決祁震和麗水凝生死之謎,祁震尚且不說,看這個時間,青嵐宗的人馬上就要趕到了,你要怎麼解釋。”洄光長老對流光真人發問道。
流光真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關於青嵐宗,還輪不到她們來質疑我們,麗水凝被天魔所控制心智,且不說這等未來劫數的可信與否,光是身爲一門長老,傷害我派弟子,我便能讓青嵐宗的人好好吃些教訓。反倒是祁震……溯光師弟,你怎麼看?”
剛纔一直沉默的溯光真人,眼神下垂,好像一直看着地面,有如一名年邁的老人,與他本有的修爲不太符合,被流光真人這麼一問,好像從睡夢中警醒,身子抖了一下才擡頭說道:
“這個……馨園被夷爲平地,衆人皆是以爲內中之物化作飛灰,我卻不這麼想。你們可知,祁震背上的長刀,乃是靈質鐵爲材質。”
“靈質鐵?”洄光長老驚訝道,隨即說道:“竟然是靈質鐵,這便對了,靈質鐵乃天地造化所成,縱然以你我修爲法力,尚且不能更改其形貌半分,即便是在那種毀滅衝擊之下,靈質鐵也不會受損……這麼說來,馨園廢墟之中,找不到祁震的刀,難不成……”
流光真人接話道:“不錯,這個想法正是讓我覺得祁震尚且存活的原因,祁震背上的刀,想要折斷摧毀,十分困難。我當初派遣弟子門人在長門上下搜尋,除了是尋找祁震與麗水凝之外,還有就是尋找祁震背上的長刀,如果是被強烈衝擊震到遠方,那或許兩人的線索還不至於斷絕。”
既然祁震的“劈道”不可能憑空消失,那麼只要找到“劈道”,以玄天宗之內的各種秘法,尋根溯源,要找到祁震並非難事。
“但是,真沒想到麗水凝會被天魔侵蝕心智,這一點,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洄光長老看了看兩名師兄說道。
流光真人臉色也有些惱怒,可是極力掩飾,別人看不出多少,說道:“天魔的變化實在是太過超出我等的預料,如今的玄天宗內外的防備,其實早已形同虛設,剛纔師弟你質疑我爲何還要繼續進行天元論會,其實這反而是無可奈何之策。”
洄光長老說道:“以山河印開闢異境結界,以天元論會爲名,讓弟子門人進入參與試煉,實際上是一個避難之所,對吧?”
“此其一,若是真有天魔僞裝或者控制部分弟子進入內中,我們在外,也容易控制場面,不至於使其波及,也不會讓天魔有機會逃脫。只是……原本我計劃在內中負責肅清天魔的人選,正是祁震,沒想到如今陡然生變,這讓我懷疑,玄天宗之內的天魔奸細,絕對不是一般人物。”流光真人對祁震的突然失蹤,感覺到未來佈局的受阻。
“能夠這麼輕易巧妙識破我們佈局的人,世上恐怕不多啊。”洄光長老話語中若有所指。
“你是說擎燈他們一夥?”流光真人說道:“我在昭明洞府左右安排監視的人一直都在,並沒有發現太多的異狀,雖然我也懷疑過他們,但是這麼極端的舉動,的確不像是擎燈的做法,而且其他宗門之中,青嵐宗跟昭明洞府的來往幾乎沒有,即便與擎燈有關,也不會是他的安排佈置。”
“如果是這樣,那就問題更大了!”洄光長老低喝道:“以前我們還以爲天魔只單獨對付玄天宗,可是如今看來,在選擇面對我們之前,天魔早早就滲透入浩土中州各處,形成包圍之勢對付玄天宗!”
“現在多想這些也無益,我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對前來觀禮的門外之人細心盤查,如果只是以他們這些人手想對付玄天宗,還是未免輕視我們了。”流光真人語氣之中頗爲自信。
“你這種自信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洄光長老有些埋怨地說道:“對了,關於祁震的事情,你告訴師姐沒有?她可是專門負責祁震日後行動的人。”
流光真人臉上略帶愧疚之色,說道:“具體消息我已經以紙鶴傳信過去了,關於祁震,我們現在也只能祈禱,要是祁震真的遭遇不測,我們也只能另行手段了。”
“原來你還有底牌?”洄光長老問道。
流光真人回答道:“不是我,是玄天宗的底牌尚未出盡。”
正法殿外,長老首座們各自紛紛離開,臉上的神情怪異不已。而一直在殿外等待的任紅衣,終於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任龍亭。
任龍亭看見任紅衣之後,快步走過去,看見女兒那雙哭腫的雙眼,內心如針扎一樣痛苦,他也明白女兒是因何而哭,但是卻也無法多加安慰。
“這位是……”任龍亭看見一旁站着的玄天宗弟子,覺得有些眼熟。
“弟子夏機虹。”夏機虹剛纔與任紅衣一直在正法殿外等待。
“原來是掌門高徒,多謝你照顧小女。”任龍亭說道:“掌門還在內中。”
夏機虹點點頭,輕施一禮,走向正法殿門前,繼續等待掌門的召喚。
而任紅衣則對父親問道:“爹爹,祁震他到哪兒去了?”
女兒的聲音之中還帶着哭腔,任龍亭臉色沉重,說道:“這件事剛纔我們在殿內也討論了許久,以祁震的修爲,或許不至於就這樣……憑空消失。”
任龍亭原本想說“飛灰湮滅”,但是那太過傷害任紅衣的心緒,而且正法殿中,大家所討論的重點主要是關於麗水凝被天魔控制心智的事情,至於祁震,內中不少長老首座還恨不得祁震死掉,所以對祁震的生死,反而無人問津。
任龍亭自身的修爲還沒有達到煉神境,以他自己的眼界看來,祁震自行拔離真氣種子,莫說那強大的破壞力,即便祁震沒有死,拔離真氣種子無異於自費修爲,日後就是廢人一個。
拔離真氣種子,也是仙道宗門對於觸犯門規的弟子一種懲罰,而且是非常嚴重的懲罰。真氣種子紮根於修士丹田之內,同時也與修士經脈融爲一體,若是強行將真氣種子拔離體外,那麼經脈所受傷害與痛苦,會讓這名修士日後終身無法繼續修煉。
而且真氣種子離體之後,修士生機、命元等諸多要素都會隨之衰敗,且不說辛苦修煉才得來的延壽之機,恐怕連世俗常人的天命之年都達不到。
任龍亭過去在玄天宗內,不過就是一名地位不高、同時也不怎麼顯眼的洞府首座,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掌門真人一脈上下,對祁震這個人的重視,所以任龍亭也希望憑藉祁震這個人的潛力,來讓自己洞府以及傳承能夠得意發揚光大。
這是一個玄天宗之內非常尋常的想法,可是如今祁震消失無蹤,死亡的可能性遠遠超過生存,任龍亭的舉動也被門中許多人嘲笑,甚至有了一絲與天魔勾結的嫌疑,這樣導致了自身在玄天宗內的名聲人望更加一落千丈。
面對外人幾乎擡不起頭的任龍亭,此刻內心幾乎是只剩下絕望,而女兒的心傷,也讓任龍亭感覺到自己決定的錯誤所在。
“紅衣,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但是卻見任紅衣搖搖頭,說道:“爹爹,我要參加天元論會。”
經歷了馨園變故之後,恐怕玄天宗內的師長們都會暗示自家門人別去參加天元論會,任龍亭也不例外。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攙和的呢?你傷還沒全好,回蘭居洞府修養吧。”任龍亭勸說道。
然而任紅衣一擦臉上的淚痕,站直身子,說道:“不,爹爹!祁震以前一直希望參加天元論會,可是現在他沒有機會了,我要替他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