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聽見言機樞的一番豪言,心中也不免激動,因爲他自己就是自世俗之中成長,自幼病弱的身軀,非常明白身爲普通人的脆弱和無奈,但是即便祁震如今的修爲,也不可能徹底解決世俗凡人的所有困苦。
“言師兄這麼說,難道是找到什麼辦法了嗎?”祁震問道。
言機樞隨即變得無奈起來,說道:“心有餘而力不足,問題就是出於無力之上。”
“無力?我不太明白。”祁震撓了撓後腦勺。
言機樞一整臉色說道:“祁震師弟,若是一輛雙馬拖動的馬車,自天威谷離開,抵達玄天宗外門道場,需要花費多少力量?”
祁震聞言滿臉困惑,說道:“這……若是讓我算耗費多少草料,或許能夠算出,花費多少力量……恕我不解。”
“那如果是你以御物之法,帶着這輛馬車飛到玄天宗呢?”言機樞繼續問道。
祁震眼珠一轉,說道:“以我的修爲根基而言,不難,更何況我一邊飛行、同時還可以不斷運轉真元,不至於氣息竭盡。但是對於根基稍淺之人就不行了。”
“問題就是出在這裡!”言機樞斷喝道:“修士縱然力有不足,但至少還可以保持氣息周流運轉不休,世間毫無靈性的死物卻根本做不到如此。幾年前,我製造出一種通過燃燒炭火、鼓動沸水蒸汽以驅動的機械,無奈爐火不猛、燃料有限,很難得到進一步的發展。”
言機樞一邊說,一邊翻動手裡的書冊,給祁震展示自己製造出來的機械,祁震看着那複雜的圖畫,心裡也盡力描繪出具體形狀。
這種機械的原理,也不是太過高深,無非就是燒煮開水的鍋爐,由於蒸騰熱氣集聚。推動瓶蓋跳動。而這推動之力,若是輔以各種機關樞紐,便可以用作轉動輪軸,使得車輛無馬匹拉動亦可行動自如。
言機樞已經制造出類似的機械樣板,不過還有兩個問題無法解決——其一是蒸汽輪機的動力來源,一般炭火要燒開一大缸水,耗費極巨。而且過程頗慢;
其二就是這種機械過於沉重龐大,熱氣推動的力量卻又太小。想法雖妙,奈何有如雞肋,只能擱置一旁。
祁震雖然從來不瞭解機關樞紐的道理,不過憑藉金丹境界的修爲,神識推演模仿,基本就明白言機樞所製造機械的箇中原理。
“不過今天看見這門巨炮,我算是得到一絲啓發了。”言機樞拍了拍渾黑巨炮,臉上浮現出笑容。
“哦?莫非言師兄能將這巨炮威能,化作輪機的動力不成?”祁震問道。
言機樞摸着巨炮說道:“我手裡正好缺乏一個可以帶動極大熱能、又能夠依照尋常操作而散發的能源。要是我師尊在。以他的修爲法力,固然可以不斷的燒開一缸熱水,但是世上又有幾個像我師尊那般的修爲?
這門巨炮所聚集發射的電光,本就是異常龐大的能量,瞬息閃現的熱能,的確可以利用起來……更加特別的是,這門巨炮本身就是將電光約束起來的器皿。只要加以改造,或許可以與我製造的蒸汽輪機所配合……”
言機樞一談起這些,便飛快地在書冊上寫寫畫畫,然後就沒有理會祁震了,自顧自地研究起來,異常忘我。
祁震一抖肩膀。微微嘆氣,這個言機樞的確不像是一名仙道修士的性子,不過祁震也能稍微地察覺到,要是言機樞所製造出來的東西,一旦通行於世俗,那麼無疑會給整個浩土帶來無盡的益處。
“言師兄,要是你的創作有成。能不能現在天南之地應用起來?”祁震多少也有一些私心,他能看出這等創新之物的幾分前景,也希望天南之地能夠因此收益。
“可以可以!”言機樞隨便應了一句,似乎也不太在意這些。
“這門巨炮恐怕難以帶回中州,那言師兄不如在此地重新將蒸汽輪機制造出來,如何?我派遣人手與物資給言師兄。”祁震說道。
言機樞這才轉過頭來,帶着興奮說道:“好啊好啊,這就多謝祁震師弟了。”
看言機樞的樣子,起碼要沉浸在研究之中好一段日子,祁震沒有打擾於他,跟雲笙長老說一聲,然後飛身回到祁家,跟祁霏霏安排了足夠的人手和資源,讓她定期送到天威谷的言機樞,並且讓祁家子弟中,挑出適合人選,成爲言機樞的學徒。
這段日子裡,祁震除了閉關清修,其餘時間就是去看看言機樞那方面的動態,不過安靜的日子並不長久,僅僅過了半個月,雲笙長老便找到了祁震。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雲笙長老並不是要祁震前往鬼方廢墟,而是走一趟東海之濱的紫宸樓。
前段時間聽聞天魔蠢蠢欲動,就是想要針對紫宸樓。東海沿岸的仙道宗門勢力,不少都被天魔一眼之間摧毀,紫宸樓也立刻動員起來,安排門人弟子警戒宗門內外。
仙道七宗作爲中州支柱,自要需要互相照應,其他六宗立刻派出人手,前往支援紫宸樓。但是沒有想到,前往支援的玄天宗、神農谷、琉璃川的三支隊伍,竟然被大波天魔圍堵截殺,其中更有數位黑將魔,強橫無匹,前往支援的三派修士死傷慘重,只有數人逃出。
消息剛剛傳來天威谷,雲笙長老便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以天魔之前的舉動,明顯不應有有如此謀劃策略的表現。
自玄天宗衆多古籍之中看來,三千年前天魔掠世,完全是靠着龐大數量,形成壓倒性的勢力,根本沒有什麼戰略戰術。
而此番蠶食紫宸樓外圍、引動六宗馳援,卻圍點打援、最後反撲內侵,紫宸樓瞬間就陷入極大的險境之中。
讓人確實沒有預料到的是,黑將魔的出現,證明天魔這大半年以來,勢力大大提升,所以仙道目前急需一場針對天魔的大勝。
“弟子真的不需要現在就前往鬼方廢墟找到逆神杖嗎?”祁震問道。
雲笙長老搖搖頭,說道:“我們越是需要逆神杖,就越不能引起天魔和其他勢力的注意。東海之濱的戰事鬧得越大越好……你可別忘了,除了逆神杖,極北冰河的鎮獄魔龍也是天魔的目標之一,麻衣道長年鎮守北方,就是爲了看守鎮獄魔龍,我們玄天宗也派遣長老前往北方,所以東海沿岸的戰事。我們缺乏一名有力的表率。”
祁震略作思考,玄天宗如此龐大的宗門。既要派遣門人前往極北冰河、又要高人留守西北看住魔道餘孽、還要有人在天南之地控制局勢,而玄天山脈的本宗道場更是需要重重守護、謹防天魔攻襲,這麼看來,能夠派出的人手反而不多,而擅長殺伐鬥法之人,更是稀少。
“那好!弟子這就前往!”祁震捏緊拳頭說道。
雲笙長老提醒道:“你此番前往不同過去,根本目標是戰勝天魔、協助仙道七宗解除天魔圍困,若是你表明身份,反而容易被天魔留意。到時候身陷圍困,我也救不了你。”
祁震一點頭,說道:“長老放心,弟子有全副盔甲,不露形貌身份,行事也絕不會太過高調。”
說罷,祁震從乾坤囊中取出玄武影流甲和頭盔。快速穿戴上,雲笙長老也在一邊提點道:
“紫宸樓在仙道七宗內,勢力較弱,門人以占星觀鬥、卜算術數爲修煉根底,並不太擅長生死相鬥,天魔此次舉動來勢洶洶。明顯是打算藉此機會拔除紫宸樓。而且我更擔心的是,紫宸樓中已有高人被奪心魔所操控,這樣一來,前往支援的仙道修士頓時陷入危機當中。”
“那弟子有可信任之人嗎?”祁震腋下夾着頭盔說道。
雲笙長老一揮手,一旦迷離光影化出一個星目劍眉之人,說道:“紫宸樓掌門玉東關,當年他曾贈予我一卷卜算子。實屬引領我入推演之道的人,紫宸樓上下,唯有他可以信任。”
祁震問道:“長老對他很信任?”
雲笙長老看了祁震一眼,語氣嬌嗔道:“你想什麼了?那個時候他剛成婚,他的妻子甚至已經懷上玉千重。我與他是在仙魔大戰之中結識,他覺得我有推演之道的潛質,這纔來往結交,單純是修士彼此相結善緣而已,但玉東關的爲人和境界,我是瞭解的,奪心魔不太可能會影響到他。”
“好,弟子記住了,若是有機會見到玉掌門,我一定會協助其擊退天魔。”祁震答應道。
雲笙長老從袖間取出一幅竹簡,說道:“玉東關看見此物自然就會明白你的來歷,天魔若敗退,你可自行前往鬼方廢墟一帶,你師父早已在那裡等你了。”
祁震收好竹簡,說道:“原來師父是在鬼方廢墟守候弟子嗎?那弟子現在立刻前往東海,盡力擊潰天魔!”
“你已有金丹境界,修爲根基更是天下罕有,戰陣殺伐與你而言,已是掌上觀紋般輕易,但是切記,萬事保身爲上,不可輕冒絕境。”雲笙長老雖然信任祁震,但也略帶擔憂,這樣的矛盾,連雲笙長老自己都覺得不解。
祁震眨了眨眼,緊緊盯着雲笙長老,身子像是僵着不動,兩人就這樣彼此對視,似乎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吐息與心跳。
下一個瞬間,祁震扔下頭盔,上前抱緊雲笙長老,似乎要講對方的體態和氣味完全銘刻在內心腦海。祁震輕撫雲笙長老的長髮,在對方耳邊細聲說道:“我一定會回來的,你自己保重。”
“嗯。”雲笙長老輕聲迴應,不自覺地泛出哭腔。
祁震向後退開,撿起頭盔帶上,輕輕敲了耳後位置,頭盔中光影照映,如觀四面八方無所阻礙,然後化出金刀劈道,說道:“你看這樣還行嗎?”
雲笙長老上下打量祁震,心中滿懷欣慰地說道:“金刀黑甲,好氣概、好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