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化、開闢、返照,這恐怕就是玄天三聖各自印證煉虛境的三重境界所得。
煉虛境中,境界次第並不明顯,非是純陽境界就一定比轉生境界要高超,然而如太上這般大轉生境界,就一定要比尋常的轉生境界玄奧得多。
瞭解到《霸仙真解》的本質就是道樞,祁震明白爲何當年天魔不滅災星會選擇暗中奪取霸仙老人的傳承。
天魔吞噬萬物生機,這必定是一條無法延續下去的死路,天魔看似勢大,然而如此的存在方式不加修正改變,遲早會有一日在域外徹底消逝。
衆多的赤目魔沒有智慧可言,當然不會明白這一點,但是據祁震的瞭解,天魔的高層之中,如所謂的“神域聖主”、或者說不滅災星,都是具備着相當高的智慧,或許他們也在竭力尋求能讓天魔發生根本轉變的方法。
這就是道樞的重要性,作爲演化之宗源根本,道樞在不同人事物之中,會有不同的演變。
然而天魔所求的,還不僅僅於此。當初天元論會之時,祁震尚處於異境試煉之中,外面天元峰上就發生了戰鬥,當初被奪心魔操控心智的秉燈真人,公然提出讓玄天宗交出《玄心鑑》,這件事祁震後來也有聽說。
如今細想,天魔要求的,絕非是《玄心鑑》副本,而是太上所證功果,加上橫傲江當年從混元洞天帶走的逆神杖,玄天三聖印證境界所得的三樣事物,都十分受天魔留意。
這也能真正解釋,天魔爲何與祁震交手這麼激烈,他們爲的,恐怕並非是對霸仙老人傳人的復仇,而是祁震所具備的道樞。
其實仔細思考,這三樣事物本身都不一定具備真實存在的形態,即便是逆神杖,那也是靈寶印證境界的一個成果,而非境界本身。道樞與《玄心鑑》也是一般,不管是《霸仙真解》還是《仙武烘爐》,抑或者是定境之中那個自稱興巽的人物,都不是真正道樞顯露於世的面目,或者說,沒有面目與形態,纔是道樞的關鍵。
“天魔捨本逐末了。”祁震思考一番後判斷道。
“寥寥數語可窺天道,不錯不錯。”太上誇獎道。
祁震說道:“只是弟子還是有些不明白,還請太上指點。”
太上撫須說道:“我知道你問題很多,說吧。”
祁震點了點頭,先是拋出一個恐怕能夠震驚中州的大事,說道:“如今光明道的擎燈掌門,就是當年罡風之禁上和天魔對抗後殞落的朱雀嗎?弟子反覆推演,當年朱雀王朝的國都所在,其實就是如今紅棉城。”
祁震在天荒古城的定境之中所見,最初出身的那片洪荒大山,就是如今的玄天山脈無疑。然而那個時候的“神州”,遠遠不及今日中州範圍曠大,估計就是如今中州南部的地域。
太上說道:“你想問的還不止如此吧?你在天荒禁域經歷的事情,我也有所感應……這麼跟你說吧,朱雀着實已然殞滅,但一縷無知殘魂飄零世間,被一名有緣人所得,你猜是誰?”
祁震沉默一陣,料想自己在定境之中所見,恐怕早被太上知曉,所以也沒再隱瞞,說道:“難不成是丹冕?”
“正是
。”太上點頭道:“當年丹冕讓國之後,銷聲匿跡,但並非就此喪生。最初發現丹冕還存活世間的正是元始,那個時候丹冕正在尋找赤鸞,因爲是當時朱雀王脈最後一人,朱雀殘魂附體其上,受指引找到溫玉穹廬……但是,赤鸞並不在其中。”
祁震不禁有些着急,問道:“那赤鸞公主去了哪裡?”
太上看了看祁震,搖頭說道:“沒人知曉,當時我們尚無今日修爲,赤鸞消失得毫無蹤跡,唯一的解釋就是當年朱雀沒有將赤鸞帶到溫玉穹廬之中。”
眼見祁震神色有些低沉,太上聲音溫和道:“你不是他的轉世,你不過是機緣巧合受到一絲氣息的牽引而見證了那段歲月的經歷,沒必要因此神傷。”
“弟子明白。”祁震非常清楚,自己並不是任何人的轉世,來到這個世上,自己的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
“至於丹冕……”太上說道:“雖然他當年遍尋赤鸞不得,但是異術力量強悍,兼具朱雀殘魂指引,後來恰逢光朔朝內亂,丹冕有意重整河山,改頭換面一番,再聚義軍旗號,反倒是將由義軍開創的光朔朝推翻了。”
太上話中雖然這麼說,但當時的經歷是怎樣的艱苦,神州各地又是怎樣的烽火動盪,恐怕是難以想象的。
“只可惜丹冕開創的新朝也沒有維持多久,當時東夷海疆與西疆也已經分化成多股勢力,有的開始插足神州、彼此攻伐,到最後混戰無休,丹冕本人也戰死沙場。”太上娓娓道來。
祁震心中有些感慨,幾千年來的歷史,多少人物偉業雄圖,最後不也是化作一抔黃土。
“丹冕死後,朱雀殘魂沒有王脈牽引,由此判斷,赤鸞恐怕已經不再世上了。”太上說道:“你也無需太過掛心,本來就是五六千年的古人了,至今存世者不也就我們三人。”
祁震點頭道:“弟子明白,只是沒想到最終結果會是這樣不聲不響。那朱雀殘魂後來怎樣了?”
太上說道:“當時丹冕麾下有一批也是自行修習異術的術士,其中有一人手段高超、也是覬覦丹冕力量者,在丹冕戰死之後,他發現了朱雀殘魂的存在,並將其捕獲。”
祁震疑惑問道:“這內中恐怕有所蹊蹺吧?朱雀與天魔激戰,如此強大的生機最後連復甦重生都做不到,那一縷殘魂可見虛弱到什麼程度,當時的人也能夠做到這一點?”
在祁震看來,魂魄之說其實還不如仙道之中的形神之論,所謂“殘魂”,起碼得是煉神境修士殞落喪身之後,殘破的元神與神識法力匯聚自身生機,最後在世間飄蕩的一絲痕跡,除非殞落之際有什麼機緣巧合,與天地靈氣或者某種奇特環境的融合,否則很難維持太長時間。像丹冕的朱雀王脈,作爲當年朱雀本尊在人類文明中的代言人,固然有一絲特異,但是還能存留到丹冕身死,這確實讓人覺得古怪。
“因爲那並不全然是朱雀殘魂。”太上說道:“還有當時天魔血氣混雜其中。”
祁震眉頭一皺,說道:“奪心魔?不對,能可潛伏丹冕心智一生而不加侵蝕,這絕非尋常天魔
。但如果是天魔血氣,能被當時的術士察覺,也不奇怪。”
太上說道:“正是因爲如此,朱雀殘魂、天魔血氣外加丹冕生機,還有後來之人的異術力量,各種奇異組合在一起,而且一代代傳承下去。”
“三聖沒有處理這個問題嗎?”祁震一直都覺得,玄天三聖似乎對抗擊天魔,沒有太大的動力。
“靈寶曾經提議過要消除此隱患。”太上說道:“只不過當這個奇怪的組合在中州嶄露頭角的時候,元始已經超脫生死,是我們三人當中進境最早之人,當時他的選擇,乃是開宗立派,就此有了玄天宗。”
“弟子想請教當時歲月景況。”祁震說道。
太上不加隱瞞,說道:“距今四千八百五十二年,元始下山收徒傳法,逾近二百年,玄天山脈開創宗門、鑿建天元峰道場……至於玄天此名,非元始所定。”
“哦?”祁震心中好奇。
太上面露笑容,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元始弟子衆多,但其中數人不欲山中清修,而是在世俗之中開創人皇大業。其中成就最高一人,定鼎玄天皇朝,疆域之廣超過當今中州範圍。”
太上說完之後,饒有興致地看向目瞪口呆的祁震。
祁震心中驚訝,上古之時,竟然還有如此強盛的王朝,立刻問道:“那爲何上古紀元末年,卻沒有這個朝代存在的痕跡?就連霸仙老人都不曾聽聞?”
太上感慨道:“玄天王朝立世近四百年,因其之勢,元始傳人也將宗門名號定爲玄天宗。但是皇朝末年,政亂不休,玄天宗門人下山干涉朝政,門中弟子與朝中貴胄竟然各自對立,當時情形不僅僅是玄天宗傳承幾近斷絕,受到仙道修士下山各自對立的影響,中州各地更是開始出現不同修煉之法的演化。”
“這纔是元始的想法,對嗎?”祁震突發奇想地說道。
太上點頭道:“當時我與靈寶皆已超脫生死,仙道修煉次第已定,無心宗門干戈動亂,所以任由玄天宗門人下山涉世。元始之意,就是藉此動亂之機,如同當年朱雀王朝瓦解而帶來的人道昌盛,使得仙道於中州各地萌芽,非有玄天宗一家獨大之勢。”
“只可惜當時的玄天宗,選擇了仙道獨此一家的做法。”祁震立刻能夠推演出結果。
“不錯。”太上說道:“那個時候的玄天宗掌門徹底將背離宗門的門人剷除,並且一口氣將玄天皇朝送入末路之中,將仙道修煉之法全部盡收玄天宗之內,徹底分隔了世俗與仙道。”
“好大的氣魄,但是這樣一來,殺伐也不少。”祁震說道,但心中也十分感嘆,玄天宗竟然也有着這樣的過往,難怪到了霸仙老人的時代,不知浩土之上還有這麼一個龐大的皇朝,估計也是給玄天宗抹去了世間存在的痕跡。
“其後千餘年,中州偶爾也有幾個皇朝浮現,但都只是人道世俗,而且紛亂之勢未絕,最後的結果就是回到了各自割據一方的情形,直到興巽出生的時候,中州烽煙漸熄,但還算不上和平。”太上說道:“至於方纔提到的朱雀殘魂,玄天宗創立數百年後,掌握殘魂的術士被玄天宗門人擊殺,殘魂被煉成一枚丹珠,在無人理會之下,封存在天元峰數千年……直到二百年多前,入長門修習《玄心鑑》的擎燈,偶爾發現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