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王朝第二百六十八年,註定會是一個動盪不安的時間。
伴隨着從北方吹襲而來的寒風,玄武北邦的攻勢即便在冬天也強盛得讓人畏懼,海疆蛇人軍因爲寒冷而紛紛退避北方戰線,缺少這支驍勇嗜血的部隊,東夷海疆在面對玄武北邦的攻擊之下,依舊節節敗退,死傷慘重。
與海疆和朱雀王朝兵士普遍皮革甲冑不同,北邦地域盛產金鐵,尤其是天成寒鐵,稍加冶煉便能夠打造成普通兵士披掛的鐵甲。如果是地位隆重的軍陣統領,還可以擁有受異術加持的寶甲,通體玄黑,堅硬非常,能夠抵禦着對方箭矢如雨的形勢繼續發動衝鋒。
加上北邦軍隊之中的異術高手,其異術力量蘊含北邦玄武圖騰所賜予的極地寒霜,天時氣候越是寒冷,冰雪寒霜之力則越發強盛。
很多東夷海疆的兵士都是來自氣候溫熱潮溼的沿海地帶,即便是冬季也未曾經歷過霜雪氣候,漫天風雪夾雜着異術力量,很多海疆兵士尚未參與到戰事之中就被活生生凍死。
然而即便如此,東夷海疆還是的軍隊還是沒有退回自己的邦國,戰爭越是慘烈,兵士們敬奉的意念則越發虔誠,這一點,玄武北邦亦是如此。
反觀南方的朱雀王朝,也有重大變化,而且更加驚天動地。
失蹤半年的赤鸞公主,國中上下皆以爲這位公主殉身於和玄武北邦的初次交戰之中,但是由於代表着公主生機的朱雀明焰並未熄滅,司祭們並沒有爲赤鸞公主舉行衣冠葬禮,而是繼續保留失蹤的消息。
當赤鸞公主再度降臨國都之時,她就立刻找上了國中多位司祭,商量如何平息國內義軍風火。
這是一場秘密會談,連朱雀王本人在未見到女兒之前,赤鸞就已經作出此等舉動,最後得出的結果,竟然是逼迫當今朱雀王罪己退位。
朱雀王朝之中,四鎮軍令直屬朱雀王麾下,政務主要由司祭與部分文臣負責,王朝動亂如斯,不少有識之士都能看出朱雀王暴虐無道、禍及王邦,奈何朱雀王身屬正統,有朱雀本尊扶持定位,司祭們自然不可能動那改朝換位之念。
但如今的赤鸞就可以做到了,一來不再依賴敬奉意念作爲異術力量根基,加之半年來的勤奮苦修,赤鸞的異術力量在朱雀王朝之中,已經旱逢敵手,即便有部分不同意的司祭,也在赤鸞展現實力過後,認爲赤鸞纔是真正得到朱雀本尊認可的正統。
其次,王朝分崩動亂,四鎮軍令各自爲戰,義軍烽火蔓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四鎮軍令看着王朝動亂,各自心懷鬼胎,在面對友軍被義軍分隔包圍之時,沒有絲毫馳援的舉動,而且彼此瓜分勢力範圍,朱雀王早已經沒有統御王朝的力量,政令不出國都。
所以當朱雀王再度遇見自己大女兒的時候,並不是親人相逢的場景,而是王宮禁衛拖着朱雀王,將其王袍扯下,軟禁於宮中後庭,不見天日。
朱雀王本人也有相當的異術力量,然而在面對赤鸞和一班司祭之時,他卻發現自己的異術力量竟然沒辦法施展分毫,這讓在場衆人再度確認,朱雀王已經不再受到朱雀本尊的認可,已經無能擔當朱雀王朝正統之位。
朱雀王被幽禁,赤鸞理所當然地成爲了朱雀王朝的統治者。
然而此時問題來了,朱雀王朝歷史上從未有過公主登極、女主治國的過往,所以司祭們一開始對此也非常頭疼,但是也有一部分司祭認爲,既然赤鸞得到朱雀本尊的認可,那麼登極爲女王也無不可。
一番爭論之後,最後還是由赤鸞本人否定了自己登極的決定。赤鸞之下,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照常來說,如果朱雀王駕崩,那麼則是由赤鸞的弟弟成爲下一任朱雀王,赤鸞不希望因爲自己爲國而歸,在幽禁父王此等大不敬之後,還有什麼動搖國中禮制的行爲,所以決意讓弟弟登極爲新王。
但是赤鸞的弟弟丹冕,如今纔不過八歲,根本沒有自主的能力,所以國內軍政要務,還是歸於赤鸞暫時輔導。
赤鸞歸國幾日之間,雷厲風行之下,推翻暴虐舊主、扶立新王,而且立刻宣佈大赦天下,那些因爲父王暴虐之下而被囚禁迫害的臣民,立刻得到釋放,而且赤鸞還頒佈,只要有心繼續忠於朱雀王朝的,一律重新起用。
如此一來,大大洗刷了國中軍政,頓時爲之一新。
更重要的是,面對國內烽煙,赤鸞對義軍主動釋出善意,首先是迫使鎮西軍令迴歸西部邊境鎮守,釋放義軍俘虜,通過這些俘虜,赤鸞主動和義軍部分統帥對話。
縱然這個行爲極其冒險,無論是義軍內部、還是四鎮軍令、乃至於朱雀王朝之外,都不希望赤鸞能和義軍達成某種和解或者協議,然而憑藉着赤鸞本身的異術力量,在面對多次伏擊之下,依舊能輕鬆脫身。
到了氣候轉暖、慢慢步入夏季之時,朱雀王朝之內,義軍攻勢第一次徹底緩和下來,赤鸞通過分化瓦解,讓義軍內部不一的聲音逐漸消失,並且放開了義軍所佔國境的自治之權,立刻讓大部分義軍鬆懈下來,沒有再戰的意欲。
與此同時,赤鸞和義軍統帥達成協議,讓部分願意繼續爲國而戰的兵士,併入王朝軍中,北上抵禦北邦軍隊和趁勢作亂的海疆。
赤鸞在短短半年中有如此大的成就,看似輕描淡寫,但過程中不乏血腥殺戮,光是在國都之中清除亂政黨羽和刺客探子,赤鸞本人就親手擊殺了不下二十餘人,在國都坊間已經流傳着“血衣女主”的名號。
但是不管如何,朱雀王朝在分崩離析之際,有了赤鸞的出面,覆亡的結局發生之前,還是由赤鸞力挽狂瀾,待得三伏節氣,朱雀王朝異術威能最盛時日,重新整飭軍務的朱雀王朝,就已經陳兵北部邊陲,和北邦、海疆兩邊共同對壘。
此時的東夷海疆可算是徹底後悔參與此次戰事了,一開始他們以爲北邦攻勢不可持久,但是沒想到藉助冬天發動的猛攻,就讓海疆損失慘重。春天一來,北邦竟然下令佔領地區的平民開始春耕,一副長久佔據的模樣。
加上越冬以來再度南下的增援,讓北邦軍威沒有絲毫的減弱,似乎更加威猛強盛,似乎不僅僅是想打退東夷海疆這個趁勢而入的投機者,甚至是想一口氣吞掉東夷海疆進入神州的所有軍隊。
而原本投靠東夷海疆的鎮東軍令,如今早已身亡,朱雀王朝重新安排鎮東軍令,首先就兵鋒直指海疆本土,使得遠征神州的海疆軍隊立刻成爲孤軍,後援被斷、面前大敵威風凜凜,使得海疆軍隊已經出現潰逃的情形了。
如今赤鸞主政,哪裡容得下這幫潰逃的亂兵,赤鸞親自率軍北上,與玄武北邦合圍,將東夷海疆剩下的軍隊壓縮在極小的範圍之中,一個人也逃脫不了。
赤鸞本人在外的名聲雖然權威極重,但也不妨礙她本人仁慈之心。面對海疆殘餘軍隊,赤鸞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以展露軍容威儀,讓海疆軍隊統帥明白,朱雀王朝即便動亂之際,也不是各方王邦可以趁機偷襲的對象。
就此,東夷海疆來此征伐的軍隊徹底喪失戰鬥意志,赤鸞讓他們統統放下武器,並且將他們送到兩國交界之處。
這樣一來,歸國的海疆將士自然可以將朱雀王朝的強盛威儀傳回他們國內,這樣不費一兵一卒,赤鸞就可以震懾住東夷海疆相當一段時間,空出時間和精力來面對玄武北邦。
然而面對玄武北邦,有着中興之勢的朱雀王朝,上下一心,似乎都對徹底擊潰北邦進攻有着相當信心。
可是與祁震和鬆君有所交流的赤鸞明白,玄武北邦爲了如今一戰,謀劃安排不止一代人的時間,在赤鸞經營國中事務的半年間,玄武北邦從本土不斷派出增援,甚至已經達到了北邦春耕人力幾近不足的程度。
至於來到神州之地的北邦軍隊,似乎也不打算離開,而是長遠控制此地,主力軍隊負責征伐,大量輔軍則是參與春耕屯田,這和玄武北邦的精兵策略並不相悖。
赤鸞知曉北邦軍隊的情形後更加擔心,萬一今年戰事脫久,待得秋收之後,北邦軍隊再也不受後勤節制,那便代表他們有能力控制神州北部,這對於雙方來說,軍心民心無異於此消彼長,那個時候想要對付玄武北邦的軍隊,就不是擊潰,而是要殲滅了,難度差距可想而知。
於是在朱雀王朝二百六十八年的七月,赤鸞率領的朱雀王朝大軍,發動了第一次北伐攻勢,狠狠挫敗了玄武北邦的攻勢,收復了兩座城池和周圍鄉村,形成突入之勢,像是一把尖刀插入了北邦軍隊控制的範圍之中。
當戰事正處於膠着狀態之時,兩軍天空之中,在衆人肉眼不可見的浮雲之中,有一抹豔紅火焰如流光,似動似靜。
“建木雲鬆,這就是你想看見的結果嗎?”火燒流雲之中,色彩斑斕絕豔、流光溢彩的朱雀本尊,神色冷淡、聲調難分雌雄地開口說道。
而在朱雀本尊的一旁,鬆君站立在一團碧光茫茫的雲霞之上,說道:“這不好嗎?赤鸞本人雖然不再受你的控制,可是王朝上下皆是認爲赤鸞乃你認可之正統,國內敬奉意念比你原本操盤之下有過之而無不及。”
朱雀本尊眼神之中盡是虛無,無所謂冷漠熱烈,從雲頭之上俯瞰正站在戰車之上指揮衆軍作戰的赤鸞,它突發奇想,說道:
“建木雲鬆,要是說,我現在就突然殺了赤鸞,你說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