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普照、霞光遍灑白玉雲階,原本作爲大羅城修士演練法術的一處空地,由於公審而的原因,在多方合力之下,一座巍峨的白玉壇,一晝夜之間就拔地而起。
白玉壇底下暗藏禁制,能夠約束壇中修士的法力,但那不過就是稍作表示,能登上此白玉壇的仙道修士,那個不是當世高人,短短一晝夜興建佈置的禁制,根本無法封鎖他們的法力。
祁震選擇的公審時間是一個晴朗的白天,就是意圖讓此事處在光明昭昭之下,沒有一絲陰霾遮掩。
被萬寶閣送來的偷襲者總共十六人,其中爲首之人是萬寶閣長老之一、也是當年萬寶閣的副席之一,飛鴻老人。
作爲早在萬寶閣奠基之初便跟隨玉心緣的散修高人,飛鴻老人在仙道之中也飽受讚譽,六七十年前,由他親手煉製的法器“一羽驚鴻”,可能是至今萬寶閣售價最爲貴重的法器,以這件法器,飛鴻老人成爲了東南仙道諸多宗派的客卿長老,有許多修士供其驅使。
飛鴻老人在伴隨萬寶閣從一介散修商販集體變換成宗門傳承,飛鴻老人出力甚多,他以自身聲望名譽爲擔保,成爲萬寶閣一員,自然也帶動了當初許多逢他爲客卿長老的仙道宗派,也一同依附於萬寶閣。
而飛鴻老人自身也有着煉神境修爲,一羽驚鴻當初煉製成功,便是仙道神器,沒有法力催動時,只是一根白如冰雪的羽毛,若是煉神境修士御使,白羽可化做一頭色彩斑斕的鸞鳥,數個時辰便可週遊浩土南北。
在萬寶閣之中,飛鴻老人也是對光明道抱持敵視態度的首要人物,甚至曾經提出要以萬寶閣爲核心,操縱中州天材地寶的往來,讓光明道無一寸草木可以受其利用。
萬寶閣是否具有如此底蘊實力不好說,可是飛鴻老人確實是有具體的舉動。
與飛鴻老人一同的,還有十餘名修士,其中實際只有五人是萬寶閣門人,其他的都是依附於萬寶閣的散修之士。
當他們來到白玉壇的時候,自然不會是身披枷鎖鐐銬,面對各路高人,這些已經被萬寶閣封住法力的修士,就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白玉壇靠北的一列,放置了一派椅子,至於其他圍觀修士,只能在白玉壇之外。
祁震站起身來,看着精神萎靡的飛鴻老人和諸多修士,大袖一揮,金輝銀芒在白玉壇禁制之下沒有一絲被削弱的痕跡,直直拍在十六人身上,那被萬寶閣重重封鎖的法力,又恢復瞭如常運轉。
這樣的舉動,不僅讓場外衆多修士譁然吃驚,就連一同坐在壇上的玉心逢也疑惑不解。
飛鴻老人察覺自己法力恢復如常,雖然白玉壇禁制有約束法力施展的效果,但是對於這位煉器大家、又是煉神境修士,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哼!解除封印,是要向老夫示好嗎?”飛鴻老人面容蒼古,但另有一番傲慢凌厲之氣,即便面對各路高人和無數修士的目光,也絲毫不減風采。
祁震坐回原位,說道:“解除你的封印,自是不怕你能夠逃離此地以免制裁,衆人不出手,就憑我一人,你也無法邁步半尺開外。”
“哦,是嗎——”飛鴻老人傲然挺胸,祁震這麼說,他偏偏就是要試探一番,誰料話聲未落,剛剛擡起的腳就好像撞在牆上,莫說前行,甚至連落下也不能夠,只好悻悻然地縮回原地,冷笑着拱手,說道:
“不愧是金刀祁震,能有開闢大羅洞天的絕高成就,老夫今天佩服了!”
祁震面色平淡、不現喜怒,說道:“飛鴻老人,在仙道之中,你算是我的前輩,煉器成就上我也遠不能及,今天舉行公審,我可以明言,非玄天宗之安排,實乃我祁震個人思量。”
飛鴻老人大喇喇地坐在白玉壇上,形容放浪,絲毫不將眼前各路高人放在眼裡,扣了扣指甲縫,裝模作樣地說道:“玄天宗啊……不就是靠着人多麼?”
“我聽說,事發當初,天魔降臨之地是萬寶閣一片安置爐鼎的道場,而且是由飛鴻老人你所打理的?”祁震沒有理會飛鴻老人的惡劣態度,一本正經地問道。
飛鴻老人拍了拍衣袍、輕撫長鬚,說道:“是啊,那又如何?我的幾個世俗子侄身處其中,被光明道那幫狗孃養的殺死,我就不能報復嗎?”
祁震再說:“早在天魔降臨之前,光明聖衛就有向萬寶閣通知此事,那處道場也有聯絡告知,你所安排的人早已知曉,爲何不將他們撤離?”
飛鴻老人笑道:“祁震,你當初面對天魔的時候,可曾有過退縮之意?”
“沒有。”
“那不就是了!”飛鴻老人聲音陡然加大,說道:“我那些個晚輩子侄也是一心對抗天魔,不瞞你們,他們當初在那處道場,就是要煉製治癒被奪心魔操控的修士,不至於仙道淪亡於天魔手中,至於他們不自量力,想要留下來獨抗天魔,生死如何,我也沒有辦法啊。”
“按你這麼說,是你的子侄輩打算留守道場,抗衡天魔,你明知如此不去挽救他們,他們葬身天魔爪牙之下,你也不在意?”祁震問道。
“在意!當然在意!”飛鴻老人話鋒一轉,說道:“可是人家光明聖衛、煌煌上尊,哪怕是侵門踏戶我也無可奈何啊……”
“飛鴻老人,你若再如此死纏爛打下去,對你沒有半分好處。”祁震說道。
面對各路高人,飛鴻老人沒有半點罪意懺悔,祁震偷眼瞧了瞧玉心逢,她也是滿臉的陰霾和不滿,可見飛鴻老人的表現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管你如何嘴硬,你那處道場的人並沒有撤離,光明聖衛接連勸告,義務已盡。”祁震嘆氣道:“既然如此,被奪心魔侵蝕心智、而又來不及自救,那麼光明聖衛動手無可厚非。然而你卻帶人對神氣衰竭的光明聖衛發動偷襲,此等惡行,你可承認?”
“我認!我有什麼不敢認的?”飛鴻老人站起身來,高昂着頭說道:“我不僅要認,我還要告訴你祁震,就是你那父親讓我這麼做的!”
此話一出,白玉壇上下聲亂如麻,玉心逢雙手撐着椅子正欲站起反駁,元神中卻立刻聽到祁震的勸阻,只好按捺驚訝地坐穩。
“哦?是嗎?”祁震臉色微冷,說道:“那你可有證據?向在場所有人展現出來也無不可。”
祁震說得,其實就是要讓飛鴻老人展開自己的元神通感。
煉神境修士展開元神通感,就是將自己的經歷、思考、感悟原原本本地向其他煉神境修士展開,沒有一絲可以隱瞞的可能,不存在僞造,想要隱蔽經歷的方法,只有謹守元神,不讓他人與自己元神通感。
“小子,你是真的不怕嗎?”飛鴻老人面容僵硬中還試圖維持着冷笑。
“這有什麼好怕的?”祁震問道:“在我看來,這件事只有真相是否查明的關鍵,而不存在害怕畏懼……或者說你根本拿不出這樣的證據,希望萬寶閣還能給予你最後的保護?”
“好……很好……”飛鴻老人臉上盡是陰冷之色,惡狠狠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了!”
白玉壇下一些不明所以的修士以爲飛鴻老人要動手突圍,害怕得紛紛躲避,倒是白玉壇上各路高人,各自等待着飛鴻老人展開自己的元神通感,也很好奇祁震下一步會怎麼做。
飛鴻老人身形不動,雙目發出精光,元神通感向衆人展開,只有煉神境修士纔可以體會得到當時的經歷和情形——
一片白茫茫的雪山之中,一個身披絨衣的中年男子背對着飛鴻老人,但是元神通感中自然也包含着飛鴻老人的感知,明確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萬寶閣掌門迦樓羅。
“光明聖衛的人甚是煩心,飛鴻前輩就沒有什麼想法嗎?”迦樓羅問道。
飛鴻老人滿是不屑地說道:“他們總在說什麼天魔降臨,我看那是要探聽門中近來的密事吧?說不定就是衝着最新型復形人而來的。”
“以祁震爲模板的第一具復形人算不得真正成功,此法要真正容納所有生靈血統方能印證此道真僞。”迦樓羅說話語氣平緩,不像是仙道修士。
飛鴻老人疑惑問道:“掌門,老夫有些不解,其實以大公子的根骨天資,作爲復形人模板已經完全足夠,何必退而求其次地選擇兼容其他生靈血統呢?而且我們已經煉製出可以枷鎖神智的法器,嵌入復形人腦中便可,賦予復形人太多智慧,未必是好事。”
“飛鴻前輩也是覺得,那些復形人只是工具而已嗎?”迦樓羅問道。
飛鴻老人在白玉壇上的傲慢語氣,在此時此地不見分毫,對待迦樓羅有幾分尊敬、也有幾分畏懼,說道:“掌門,恕老夫直言,大夫人同意復形人計劃,一開始只是因爲思念大公子的情意,但復形人終究不是本尊,而且催長形體,註定壽數短暫,如果讓其智慧充裕,形體無法支撐神智發散,壽數反而會更加短暫。”
“你說的我也明白……”迦樓羅沉默一陣,說道:“那復形人計劃還是暫停吧,那些已經誕生的復形人,就留在你的那個小道場作誘餌。”
“掌門的意思是……”飛鴻老人不解問道。
只聽迦樓羅笑了幾聲,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說道:“且看看他們面對天魔能有幾分抗性,若是無能,反正有光明聖衛幫我們收拾殘局。”
“可是……那畢竟是門中花費了不少精力才完成的。”飛鴻老人覺得有些可惜。
“不如這樣……”迦樓羅轉過頭來,幾乎是與祁震一樣、但顯得有些蒼老的面孔,說道:“讓那幫光明聖衛,也一同葬身內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