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燈首座身後,凌空而立約莫三十人有餘,卻是個個都有御風飛行的修爲,昭明洞府創立不過數十年,便有這般勢力,確實是有與長門叫板的底氣。
與其他洞府傳承不同,昭明洞府如今不過就是隻有一代弟子,擎燈首座本人修爲再高,也無法替門人弟子修煉,由此可見這些年來擎燈首座招攬了多少天資聰穎的年輕弟子。
玄天宗內的洞府傳承,大多數也就是像溯光真人的霞風洞府那般,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名弟子,每一個弟子都是首座傾心教導,纔有突出的表現。當然,也有像碧波洞府那樣,門人弟子數量衆多,但多數人修爲卻不怎麼高,甚至沒有突破煉氣境四階。
然而昭明洞府則不同,除了有好幾位外來的供奉散修之外,剩下的二十多位弟子,個個都有御物境界以上的修爲,其中不乏煉氣境五階、六階之人,其中大弟子宿卿如今也有着煉氣境八階的修爲。
若昭明洞府不在玄天宗內,單獨在外也能成爲一個強大宗門,若多發展數十年,未嘗不能與仙道七宗並肩。
仙道七宗並不是都像玄天宗那樣,內外門弟子數十萬人,有些宗門根本就沒有設立外門道場,門中上下加起來恐怕也不過數百人,但卻皆是仙道之中的上上之選。
加上昭明洞府之主擎燈首座本人就是天縱之才,也曾修習過《玄心鑑》,自創《光明神》,足可開宗立派。擎燈首座的修爲,也是深不可測,一度被認爲是能夠超越煉神境極限、邁入煉虛境那般神話境界的人物。
然而眼下這個情況,昭明洞府固然不可否認的實力雄厚,但是面對十三名煉神境修士,還是顯得太過脆弱一些,即便流光真人一方並沒有刻意營造什麼強大威壓,還是使得昭明洞府中的幾名弟子汗溼重裳。
“掌門真人至此,不知有何貴幹?”擎燈首座也是一如既往的昂首挺胸,直直地對着流光真人問道。
流光真人頭頂上的伏魔明鏡自行轉動,無形的法光不停地照射昭明洞府內外,可是卻無法透射進入洞府內中,流光真人開口道:
“大半個月前,天魔攻襲天元峰,擎燈首座不來支援便罷了。如今爲了防止門中仍有天魔潛伏於暗處,有必要進行一次肅清行動,掃蕩魔氛,還我玄天宗郎朗青天。”
擎燈首座臉上毫無表情,淡然道:“我等雖未親自到天元峰支援,但是當初天魔飛掠玄天山脈上空,衆多洞府傳承不得不自守山頭,我想掌門真人應不會怪罪。至於天魔潛伏隱藏,我想掌門真人不是應該去碧波洞府嗎?我那個不成器的師弟就是首先率衆進攻天元峰的啊。”
“無需你來提醒,伏魔明鏡煉成之後,我等便已經將碧波洞府上下搜尋一番,殘餘之妖邪魔物皆已消滅。”流光真人說道。
擎燈首座本身是碧波洞府出身,只不過年輕時表現突出,就被長門所延攬,其後更是成爲傳法長老,仙魔大戰之後,與掌門和長門一脈分道揚鑣,花費多年時間,建立了昭明洞府,然而這個過程中,擎燈首座與碧波洞府的關係則是愈加薄弱。
秉燈真人及其門人弟子受奪心魔侵蝕,公然攻襲天元峰,被流光真人催動雲海天雷所誅殺,這是玄天宗乃至於天下仙道都知曉的事情。當金闕長老煉成伏魔明鏡之後,流光真人便與三位煉神境長老立刻前往碧波洞府,照徹洞府內外。
碧波洞府的傳承,其實已經可以算作是斷絕了,因爲天元峰上一戰,秉燈真人率領了所有的弟子,只留下三名灑掃童子在洞府內中,所幸他們並沒有被奪心魔所附體。
而在碧波洞府的深處,流光真人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器皿,有點類似仙道煉丹所用的鼎爐,可是體積非常小,一手便可握住,經過金闕長老的一番研究,衆人猜測這便是奪心魔未附於人體時的棲身之所。
當然,這還引起了金闕長老的另一個疑問,那就是神農谷丹華真人送來的那個黃銅小鼎爐,與碧波洞府所發現的鼎爐非常相像,只是表面顏色略有不同,難不成魔道法器還跟天魔有所關聯嗎?這固然只是一個猜測,而且也只是在掌門和少數長老之間才瞭解的情況。
“哦?不知道掌門真人有何發現?”擎燈首座一副毫不關己的模樣,語氣輕飄飄地問道。
流光真人還沒開口,一旁的洄光長老先厲聲喝道:“擎燈!你與秉燈同出一脈,數個月前他還與你來往甚密,如今落得這般境地,難道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責任和關聯嗎?”
擎燈首座似乎有些看不起洄光長老,眼神直視流光真人,話語卻是針對洄光長老,說道:“同出一脈?莫說是我與秉燈真人同出一脈,我與你們各位都是同出一脈,玄天宗上下門人弟子皆是同出一脈!如果憑此點理由便認爲我昭明洞府和天魔有關係,那是不是整個玄天宗都是天魔的同謀?!”
“放肆!如今境地還敢口吐狂言!”
“擎燈,多年不朝長門,便有這般狂妄之念了嗎?”
“秉燈死有餘辜,你擎燈也脫不了干係!”
……
擎燈首座的反駁之後,立刻引來流光真人身後一堆長老首座的喝罵,煉神境高人的罵聲也是驚世駭俗,伴隨着凌厲的神識與苛責意念,震得周圍雲霧也爲之消散,而不少昭明洞府的弟子竟是差點要從天上摔落。
面對如此陣仗,擎燈首座內心也是有些鬱悶,以他的心境,早就不在乎榮辱,只看行事成功與否。
從一開始,他就對天魔下定決心進攻天元峰不抱希望,擎燈首座曾經作爲玄天宗傳法長老,深知天元峰有多少強悍的防備,而掌門流光真人更是有大量底牌尚未出盡,若僅是憑几千赤目魔毫無目的地衝鋒,那不過是天雷之下的灰燼,起不來什麼作用。
但是天魔如此行動,擎燈首座沒有任何表示是不可能的,這涉及到他自己內心暗自計劃的大業,所以只好犧牲那位沒有什麼成就、反而經常來煩擾自己的師弟了。
早在數個月前,裝載着足夠多奪心魔的葬骨鼎就交給了秉燈真人,秉燈真人自以爲那是能夠促進自己修爲的寶物,毫無保留地將其利用起來。
擎燈首座知道,這樣的人,莫說要有奪心魔,只需三言兩語就可以利用妥善,但是爲外人所不知的,擎燈首座心性之中有着一股高潔,他本人雖然與天魔有着一定聯繫,可昭明洞府之中,卻無一絲天魔的蹤跡。
對於天魔,擎燈首座也只是利用,而不是對其俯首稱臣,只不過這些事情,就連昭明洞府內中,也沒有多少人瞭解,就更別提外人了。
此番流光真人率衆前來,無非就是想借此機會照徹昭明洞府內外,其實以流光真人和擎燈首座彼此的智慧,都知道現在昭明洞府裡面,不可能找到天魔的存在,無論擎燈首座和天魔是否真有關聯,經歷了天元峰上的事情,有點世事見聞的人都知道,消滅痕跡是最爲優先的事情。
然而玄天山脈方圓百里的範圍,伏魔明鏡都照遍之後,流光真人才來到昭明洞府,其本意就不是爲了天魔而來。
流光真人的手段,擎燈首座是再清楚不過了,經歷了秉燈真人那樣的事情之後,碧波洞府上下一切事物,流光真人都沒有動,將三名灑掃童子送走看管之後,流光真人便運起了力,以煉器之法,將整個碧波洞府通體煉化。
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時間,本應山清水秀、碧波潺潺、靈氣充溢的仙家福地,活生生被流光真人的力與強大心念真火,燒熔成一塊半透明的琉璃狀,足有整座山峰大小。
這就是煉神境修士的報復手段,狠絕無比,秉燈真人不過是被奪心魔操控了心智,前往攻襲天元峰,但是流光真人卻沒有原諒一絲一毫,而是將碧波洞府這個洞府傳承徹底毀滅。對洞府內中的天材地寶、法器丹藥絲毫不感興趣,與這個洞府和山峰一起,煉成了一塊不可名狀的滾燙琉璃。
這是報復,也是警示。有過麗水凝和秉燈真人爲前例,一開始有不少修爲高深的長老首座認爲,被奪心魔侵蝕操控,很多事情都是不由己身。
可是流光真人並不這樣認爲,修士本身在修煉的過程中,就是要時時回照心境,就如同秉燈真人這般,自己心性有偏、心防脆弱,有所錯失便將所有責任歸於天魔,這根本不是修士該有的行徑,有此念頭,從一開始就容易被奪心魔所窺視!
經此一事,流光真人在玄天宗內的威嚴再度復興,似乎又變成了那位主導仙魔大戰,摧毀無數魔道傳承的殺星,再無人敢違逆流光真人的命令和態度,這也是爲什麼今天會有十二名煉神境修士跟隨流光真人前來,這內中有不少人,當初也是在長門和昭明洞府之間搖擺不定的人物。
但是現在,昭明洞府已經徹底失去這股勢力了,而流光真人率衆來到,無疑是一種示威,也是要讓擎燈首座低頭。
權謀至此,已是憑藉洶涌大勢與世間潮流,徹底壓倒對方,擎燈首座臉上沒有一絲遺憾,也不覺得自己哪裡失敗,而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以對抗長門天元峰爲勝利而心生一絲榮耀。
擎燈首座一抖衣袖,一道璀璨光華閃爍與周遭,只見昭明洞府周圍的環山光暈漸漸消失,伏魔明鏡的法光瞬間照徹洞府內外一切細節,可不僅僅是有無天魔痕跡這麼簡單。
如意料之中的尋常,昭明洞府之中果然沒有天魔的存在,流光真人微笑地收起伏魔明鏡,然後對着擎燈首座說道:
“過幾日長門衆首座議事,還請擎燈首座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