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荒山方圓數十里中,金光大作,至烈鋒芒如同被困於閘中多年不得脫身的餓虎,甫一重現,威勢更盛以往,而且另添了幾分一往無前的絕地反撲之意。請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說
祁震身處“黑獄”之中,在摩那努訶與擎燈的對話之中,元神受到觸動,知曉要尋得此間門戶出入並且順利脫身,元神籠罩的範圍多少並非根本。
實際上,“黑獄”本身就是一個會伴隨着被困之人的感知擴張,內中空間也會隨之擴張的奇特異境,哪怕祁震的元神感應延伸到億萬裡之外,也無法感應到“黑獄”的邊界,更何況祁震絕無此等寬廣元神。
那擎燈的聲音是如何傳入“黑獄”之中,讓祁震的元神能夠輕易感應得到呢?幸好祁震現今的境界,猜到了擎燈的做法。
世間萬事萬物、諸般道理,皆有陰陽照相呼應,彼此不分天南海北,總歸能夠彼此有所感,此起則彼起、此伏則彼伏。
元神境界最精深的一重,便是分剖陰陽,是突破煉虛境、分置生死以得超脫的基礎。以生的角度來看,死是靜寂迴歸的終點;以死來看,生是活躍綻放的起點,彼此都是相隔得這麼遙遠,但卻不得不彼此呼應,而且有此則必定有彼。
以此玄理,擎燈可以將自己與祁震作世間陰陽兩極,陰陽引動呼應,擎燈能夠將元神傳入祁震元神之中,完全忽視了空間的阻隔,此言出,則如彼耳之中,也沒有時間上的延遲。
祁震明白,這其實是元神通感更上一個層次。如果說元神通感還要建立在彼此元神相互展開無礙,方能達到溝通,那麼擎燈所做到的陰陽呼應,則是無需理會他人是否對自己有所戒備,即便是謹守元神穩固封閉的人,也會聽到擎燈的話語。
所以祁震則反其道而行之,就連祁震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這一刻,能夠從“黑獄”脫身而出,也正是陰陽呼應之法,找尋到擎燈所處的方位所在,哪怕摩那努訶掌握的“黑獄”門戶禁閉不開,祁震也能硬生生撕開脫離。
同樣的,被摩那努訶收入“黑獄”之中的巨大金刀,幾乎維持在靜止狀態下的法術,也是讓祁震以陰陽呼應之法,將其帶出,而且一旦脫離“黑獄”,便立刻對摩那努訶發動攻擊。
按常理來說,摩那努訶的確可以重施故技,再一次將祁震以及他所發動的攻擊一同捲入“黑獄”之中,然而這個念頭升起,摩那努訶卻發現自己無法感應到“黑獄”的存在。
“聖主——!!!”摩那努訶心中怒吼,他沒有料到在這麼短短的一剎那空隙中,神域聖主就放棄了摩那努訶,讓他徹底孤立在浩土之上。
傾盡鋒芒的一擊,摩那努訶周身濃稠如漿、甚至在瞬間護住全身的血色甲冑,也無法抵擋下來,在血甲被接連不斷的鋒芒寸寸皸裂撕碎之後,不斷彌補而上的天魔血氣,仍舊試圖重組血甲,保護摩那努訶的身體
但是連摩那努訶也沒有預料到,祁震的法力修爲到底深厚到什麼程度,自詡可以孤身降臨浩土,甚至在離開之前將此境域毀滅殆盡,他卻根本不知道,浩土仙道之中,有多少人是要壓抑着自身威能,不使自己的力量毀滅這片土地。
祁震便是其中之一。
仙道修士境界越高,越重視參詳天地法則與諸般玄理,而不是一味地增長法力,自從祁震達到了煉神境之後,已經開始偏重於此了,之所以還具備如此強悍的修爲,完全是因爲《霸仙真解》的根基偏生就是如此之高。
若真實讓祁震無限制地拔高自身法力修爲,那麼讓祁震一人出盡全力,將整個浩土崩壞毀滅,也不是做不到。同樣的,如擎燈、林太嶽、崇真子這些積世深厚玄功的前輩仙真,他們也能夠做到。
但是這絲毫沒有必要,仙道修士從金丹境界開始就已經明白,單純法力修爲的提升是毫無意義的,就好像從一個杯子裡裝水,換成一個木桶、一個水缸裝水,甚至變成一個湖泊、一片大海,本質上都只是裝水而已,沒有境界上的提升。
甚至從跟深入的層次來說,祁震現下這般引動域外隕星、煉就天墜金刀的法術,御物境界的修士就能夠做到,只要神識延伸足夠遙遠、法力足夠深厚綿長、心念真火足夠精微細緻,只不過古往今來都沒有這樣強悍的煉氣境修士罷了。
可以說,祁震就是用來仙道之中最爲簡單樸素的手段和方法,硬生生用無邊法力砸在摩那努訶身上,即便是收納了數百萬天魔的殘餘血氣,摩那努訶還是無法承受住這樣近乎無邊無際的衝擊。
“怎麼……還沒結束……這就是道樞的能爲嗎?”摩那努訶十分不解,零落破碎得就好像破爛衣衫的天魔血氣,緊緊貼附在他的身體上,
迎面而來的每一絲氣息,都是足可以斷玉削金的強大鋒芒,密密麻麻,根本無法勝數,一息之間打在身上的攻擊,彷彿超過數十萬上百萬,就連摩那努訶自己都不明白,祁震到底是如何做到這樣的攻擊。
缺少“黑獄”的支持,摩那努訶只能硬撐着天魔血氣的運轉,來維持自身防禦,即便是風華神髓,此時此刻也無法將這些鋒芒抵擋下來。
法器的驅使只容許一個人的神識法力維持其中,眼下這股無休無止的金光,其實就是祁震煉製的巨大金刀,就等同於祁震將摩那努訶鑲嵌在巨大金刀之中,變成只有祁震可以操控的範圍。
“你是真的把我當作可以隨意揉捏了嗎?螻蟻!”皮膚肌肉已經開始潰爛的摩那努訶,一聲厲吼,無盡鋒芒灌入口鼻之中,由內而外將其肉身絞碎。
然而在吼聲迴盪之間,插在地上兀自搖晃的棍杖,其表面紋路發出陣陣幽光,然後便是一陣轟然炸裂,將浩瀚金光逼開,撐出一片幽紫光團。
混濁的光團之中,星星點點的光芒閃爍,密集而又有規律,任憑祁震浩大的法力,無法攻入分毫。
祁震緩緩收斂神氣,如同平地一場駭然風暴的結束,手握金刀重新踏足浩土地面,整座已經與地面有分離裂隙的荒山,開始逐漸破碎崩裂。
摩那努訶的形體已經徹底被消滅,但是祁震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察覺到與之前的不同,以及摩那努訶與擎燈的那番對話,祁震對這些過去有着更加悠久存在經歷的天魔,保持更高的警惕之心。
幽紫光團之內,點點光芒閃爍擺動,一些有規律而又陌生的圖案在內中交錯出現,隱約有幾個一閃而過的圖形,在祁震眼中有那麼一點熟悉感,但是有說不出這種熟悉從何而來
祁震一步一步靠近,周身金輝銀芒不曾減弱分毫,只要這幽紫光團有什麼異樣,祁震有把握立刻施展神通將其鎮服。
不過幽紫光團的確沒有任何對外界的殺傷,直到祁震試圖以神識探入,光團之中就開始組成一幅幅奇怪的畫面。
那是一處山清水秀鳥語花香,最是殊妙形勝的景緻,連同天空中浮蕩的樂音,各種形態特殊的生靈,在這片山水中,以自身最爲舒適的形神存在着,面孔之中無一絲煩惱憂愁。
“這便是擎燈所言的靈臺佛國嗎?”祁震自語呢喃道:“看來浩土之外也曾有一個充滿智慧生靈的境域,可惜如今已經不再有了。”
伴隨着祁震的話語,光團之中畫面再變,妙音天舞之中,原本光華璀璨的天空突然充斥着血紅之色,然後便是山崩地裂,熔漿自地底噴涌千丈而起,然後化作火雨傾盆降下,這些本該無有煩惱的生靈死傷泰半,竟無一絲反抗之力。
“可悲,然而這也是浩土經歷過不止一次的劫難,靈臺佛國傾覆太過輕易了,難道那聖主真的那麼強大?還是所謂的如來佛主太過弱小?”祁震的臉上沒有喜怒哀樂,倒是有幾分嚴肅認真。
光團之中畫面再變,巍峨得無法一窺全貌的巨大身體,鼎立在天地之間,莊嚴而氣度宏大,卻是在一根粗細長短自如變化的棍子之下,給擊碎了頭顱,彷彿象徵彼岸無量智慧的消散。
“原來如此,是天魔侵蝕瞭如來佛主,佛國境內卻僅有少數成員敢主動向佛主發動反擊,卻沒有想到,這樣一來,如來佛主連最後爲繼的可能也消失了,也是徹底葬送佛國的一擊……伽南尊者,你可曾後悔自己當初的行爲?”祁震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因爲他知道,那個時候的天魔聖主,還只是能用這種隱晦的手段來挑撥佛國內部,可見聖主真實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其後不斷閃爍的畫面之中,就是無數佛國生靈,在粉碎的佛主軀體之下,神情迷茫而盲目,一個接一個地跳入滿是翻滾血氣的池沼之中,再出來,就是一個又一個、數量無可計算的天魔大軍。
在最後一閃之中,茫茫宇宙只漂浮着一顆杳無生息的星辰,斑駁的灰白色就好像皮癬一般在星辰的大地上鋪灑開來。而這枚星辰在最後,開始向內坍縮吞噬,被一團充滿只留下吞噬本能的古怪事物。
這團事物沒有穩定一時的具體形態,也沒有正常的色彩,混亂不已,根本沒有一刻是安穩的,而且也在宇宙之中,以極快的速度行進,雖然不知其方向是朝着何處,但祁震隱約已經察覺到,這團怪異事物是衝着浩土而來的。
“終於要來了嗎?”祁震心中是驚訝與期待交織,手中金刀握得更緊。
然而當幽紫光團最後一幅畫面閃過之後,仿製的逆神杖也轟然碎裂,只留下一地碎石。祁震欲收起那風華神髓之時,一陣天地動搖,祁震差點以爲自己的形神就要從此散去。
此番錯覺過去之後,浩土之中,所有具備虛空定力的生靈,都察覺到一股無法估量的極致力量,甚至超越了浩土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