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華真人微微點頭,隨之再調息幾個周天,方纔站起身來。
“真人無恙吧?”祁震擔心地詢問道,畢竟剛纔那道法術,威勢震天,破壞力驚人,所要消耗的真氣就難以估計。
丹華真人擺擺手,聲音低沉道:“無礙,當初我在山崖之上就已經略作準備,只是妖人所藏手段頗多,出乎意料罷了。”
祁震臉上有點驚訝,問道:“真人果然做好了萬全之策。”
丹華真人似乎消耗甚巨,一時間也沒有處理其他事情,繼續跟祁震解釋道:
“之前我也曾與這魔道妖人有過一戰,只是奈何他異常狡猾,甫一照面就憑着護身法器遁走,如今找上他的老巢,必定要一舉拿下,否則再讓他遁逃,那就真的是無處尋找了。”
祁震點頭道:“不錯,這人一直關注譚家上下,若是僅僅讓他受挫逃亡,恐怕會遠避他處,此人能隱忍多年之後才復仇,足見此人心機的狠毒。”
說罷,又想起剛纔麻袍之人趁自己攻擊穢氣木之時,突襲丹華真人,幸虧丹華真人另有手段,如果自己稍有不慎,那後果祁震真的不敢想象。
在祁震說話的時候,丹華真人從乾坤囊中取出一道符籙,其中一道並非祁震在典籍中瞭解到的那種黃紙符籙,而是如同一片細長的柳葉,上面的符籙也像是葉片上的脈絡,顯得異常自然,不像是被人手畫下之物。
聽丹華真人說道:“此乃春風符,專門洗滌遭受過魔道侵染的土地與周遭環境。”
然後又取出一物,通體漆黑,像是一顆小煤球,解說道:“這是焚石,是用來燒燬屍骸的道具。”
“這……”祁震閱讀過不少仙道典籍,但像春風符這種只有神農谷才繪寫的符籙,他自然是不知道,不過焚石他倒是知道。
焚石是採取地底黑油提煉,配以硫磺、硝石、木炭之物,本身具有一定的爆炸效果,不過煉製時只要施加簡單的法術,就可以讓其生出巨大的火焰,燃燒不息。
也正是因爲此物的效果,被不少江湖散修,用來殺人滅跡,一度名聲惡劣,如今丹華真人取出來,讓祁震也不禁色變。
丹華真人看見祁震的臉色,似乎也知道他的想法,說:“你不必掛礙。魔道妖人修煉過程中,在自身體內會產生許多陰邪之氣,如果放任其屍骸消散於此地,無疑是給此地生靈投毒。”
“這個……我的確沒有細想。”聽見丹華真人解釋,祁震也有點慚愧,心中竟然把丹華真人當作是那種行事毫無顧忌的江湖散修。
丹華真人再說道:“何況此地雖然離麓景山有一段距離,但是無論是譚家還是百草坊中的醫師郎中,採藥之地非常廣袤,如果有人誤落此地,殘餘的魔道邪氣必定害人。”
一聽丹華真人的講述,祁震立馬站起身來,結果那枚焚石,說道:“我現在就來處理一下!”
因爲丹華真人剛纔大耗真氣,祁震不好讓他再處理這些雜務,何況自己比起對方也只是一個仙道之中的晚輩,做這些小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祁震手腳利索,稍微運使真氣,將麻袍之人的屍骸掃到一邊,又將他身上一些雜物分開堆好,最後在一個角落裡,將真氣灌注入焚石,頓時一道熱勁十足的火舌猛烈噴出,將麻袍之人的殘軀焚燒殆盡,只餘一地灰燼,隨風飄散。
見祁震處理完畢,丹華真人將春風符一振,接着一道平和氣息隨之擴散開來,春風符也漸漸變得透明,然後消失。
感覺此地生機有了漸漸恢復的苗頭,丹華真人說道:“再過幾年,此地生機自然恢復,希望這片山林能遺忘魔道做出的傷害。”
身在一旁的祁震心有所感,暗中讚歎丹華真人不愧是神農谷出身的仙道高人,言行舉止都有一種特別的氣息,特別是那種與山林合一的空靈感,非常明顯。
看見地上剩餘的一堆雜物,祁震問道:“真人,這些東西該如何處置。”
丹華真人走上前去,示意祁震不要伸手觸碰,然後從地上撿來一段樹枝,輕輕撥弄這些雜物,並且眼神犀利,似乎要看穿這些東西。
這堆雜物裡,除了那柄鏽跡斑斑的短斧,以及那個一手可握的銅色小鼎以外,就還有幾卷書冊、一個藥瓶和一副令牌。
“沒了魔道妖人的控制,這些事物反而變得更加危險了。”丹華真人喃喃道。
“哦?”祁震疑問道:“這怎麼說?”
丹華真人看着祁震,認真說道:“據你我判斷,這名魔道妖人乃是偶爾獲得的魔道傳承,如果這些事物不加以控制和監管,未來一樣會有人受其禍害。”
祁震點點頭,神情凝重,嘆了一口氣,說:“在剛纔戰鬥之中,我就隱約有所察覺,此人武道修爲十分高超,雖然他依仗着護身法器,但要真的對敵,我恐怕未必輕易拿下他……只是可惜……”
“可惜他誤入歧途,最終被魔道反噬自身。”丹華真人語氣凜冽,露出少見的嚴厲神態。
祁震不好判斷這些是非過錯,畢竟自己與譚家尚且不十分熟捻,更別提譚家家主年輕時所結下的仇家,而且祁震也並非出身浩土中州的仙道宗門,對仙魔之間的矛盾,自己不甚明瞭。
祁震甩甩腦袋,企圖忘記這些東西,指着地上的雜物說道:“那這些東西……”
丹華真人俯下身子,翻看了一下幾卷書冊,再聞一聞藥瓶之中的味道,說:“這些都是魔道之內比較常見的事物,若我沒有猜錯,這些東西原本應該是屬於魔道六宗之一、穢天教中一名普通弟子的事物。估計那名弟子在百年前的仙魔大戰之中負傷逃亡到天南之地,最終身亡,卻又被無意發現了。”
祁震回憶了一下剛纔麻袍之人的手段,不僅有特殊手法隱蔽自己的藏身之所,防禦、進攻的法器都同時擁有,而且還栽種了穢氣木這種奇異事物,可以說方法手段層出不窮,而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只是獲得一名普通魔道弟子的傳承?
魔道當年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祁震非常驚訝,忍不住問道:“一名魔道弟子就能有這麼多法器?”
丹華真人笑了笑,說:“怎麼?是覺得他們手段很多、底牌很多?有幾分羨慕?”
祁震回想起仙魔之間的矛盾,趕緊說:“這當然不是!”
丹華真人卻像是看穿了祁震的想法,笑道:“不必拘束,當年我聽師父講述魔道的事蹟時,也十分羨慕魔道弟子手中法器之多,這一點……仙魔兩道差距很大。”
“請真人解惑。”祁震求知慾很強烈,於是發問道。
丹華真人娓娓道來:“魔道的修煉方式雖然違逆人道,其煉製法器的過程也十分殘酷、血腥,但是注重物用這一點,卻是異乎尋常的高。”
“注重物用?”祁震眼神透露出疑惑。
“就好比魔道穢氣。”丹華真人一擡下巴,示意被自己用法術徹底摧毀的穢氣木,說道:“原本是魔道神通之一,卻竟然能將其分化,像是丹藥一樣分給門人弟子,當年穢天教大力研究魔道穢氣,光是將魔道穢氣附上箭矢來使用就分好幾種類別。”
祁震一手按在下巴上作思考狀,心底裡就在想象丹華真人講述中的那個穢天教。
丹華真人繼續說道:“魔道宗門非常特別,一柄法器的煉製,往往先思考如何方便的量產,其後纔是深入探索法器本身的妙用,這一點幾乎與仙道煉器之道南轅北轍。”
“量產?”祁震口裡像是塞了個石頭一樣,張得大大的。
“不錯,”丹華真人指着地面上的短斧,“這柄食肉斧,當年在魔教之中非常盛行,往往一造就就幾千柄,就算沒有這麼多的門人弟子,也可以當作消耗品一樣使用,只要稍微輔以幾道法術,就能簡單使用。”
祁震笑道:“這樣……就像軍隊一般。”
“可是軍隊不會讓無辜人民的血肉來製造武器。”丹華真人聲音寒冷,話鋒一轉:“就在魔道傾滅不久,元氣大傷的仙道宗門,都有不少考慮過像魔道一樣量產法器的念頭。”
“哦?那後來怎樣?”祁震追問下去。
丹華真人搖搖頭,嘆氣道:“且不說當時形式,乃是仙道極力排斥一切旁門左道,正是因爲勝利的當下,更要堅定自身立場,這些想法大多被扼殺在萌芽之中了。”
祁震看着丹華真人,發問道:“真人似乎另有思考?”
似乎陷入了沉思的丹華真人被祁震言語一驚,清醒過來說道:“沒事,有些東西等你日後要自己煉製法器時,估計纔會領悟此事吧……”
說完,就將地上的短斧、小鼎以及書冊、藥瓶收入囊中,接着拿起那副令牌說道:“魔道傳承的東西,我會帶回門中銷燬,以免其日後繼續爲禍,而這枚令牌……”
祁震眨眨眼,說道:“這不像是魔道之物……這個……”
看見這個木質令牌,上面雕刻有一個鹿頭的形狀,祁震一下子回想不起在哪裡看見過這個雕刻。
“鹿、鹿頭……”祁震抓着頭髮思考着。
“麓景山!”一下子,祁震與丹華真人同時喝出。
“看來譚家之中果然有人內通外敵。”祁震看着這枚令牌,若有所思。
丹華真人將令牌收好,然後說道:“此事,由我和譚家主來說,你暫且不必擔心了。”
“是的。”祁震一拱手答應道,畢竟自己只是一個路過之人,就算對譚家有恩,涉及太深終究不好,由譚家背後靠山神農谷的人來處理,纔是正途。
兩人處理事情完畢,丹華真人向祁震問道:“此間事了,你要前往何方?”
對方似乎是知道自己另有目標,祁震乾脆直言不諱:“我還需要去一趟天威谷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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