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家名爲滿堂春的酒樓門口,一陣陣誘人的飯菜香味撲鼻而來,北宮青的肚子適時配合地打了個響鼓,自她醒來後還未曾進過食,之後又被人丟出王府,此時已是飢腸轆轆。
她邁步走進酒樓,快速將大堂掃了一眼,只有一半的滿座率。眼下正是午飯時間,應是食客最爲集中之時,可眼下這情形,看來這家店的生意也不怎麼樣。
酒樓的夥計見有客人進來,立即前來招呼。
“客官,您裡邊請!想來點什麼?本店有美酒佳餚,應有盡有,任君挑選。”
北宮青上下打量了小二一眼,瘦小的個子,麥色的皮膚,一雙金魚眼在她打量他的同時滴溜轉着,也在打量着她。從他的眼睛就感覺得出是個機靈的夥計,北宮青有意想刁難刁難他,她眼下是兩袖清風,怕是連一碗白米飯的錢都付不起。
“真的應有盡有?若是我說出幾樣菜,你們沒有,那又當如何?”
“客官儘管說來,我們酒樓請的大廚那可是皇宮裡退下來的御廚,若不是我們東家重金聘請,他還不一定來呢。”夥計一臉得意,有對東家的崇敬,也有對他們這位大廚的十足信心。
御廚?看來這東家的背景不淺哪,北宮青眼珠子一打轉,比了個三的手勢,說道:“那好,我就要三道菜:烏龍吐珠、金堂白玉,還有松鶴延年。”
夥計一頭霧水地摸摸頭,迷惑地說道:“客官,這是什麼菜?小人怎麼從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那就對了!北宮青抿嘴偷偷一笑,繼而肅起臉說道:“你去問問你們的大廚,看看他會不會做。”
“好,客官您等着。”夥計撓着頭皮退下,心想大廚師傅見多識廣,說不定他會知道。
北宮青目送着他離開,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這滿漢全席的菜譜是清朝纔有的,他會知道纔怪。想來她還真是可悲,來到古代後就一直黴運不斷,現在竟然淪落到要混吃混喝的地步,她真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姑娘,介不介意合用一張桌子?”
北宮青擡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位溫潤如玉的藍衣男子,明眸皓齒,劍眉星目,不解地往四下裡的空桌子掃了幾眼,意思很明顯,這麼多空位,他幹嘛非要跟她同桌?不過轉念一想,這頓飯的飯錢還沒着落呢,既然來了個冤大頭,哪能輕易放過?衝他扯開一抹明朗的笑容,擺手示意道:“不介意,公子請坐。”
藍衣男子輕甩衣袍,優雅地入座,嘴角帶着一抹淺笑,說道:“方纔聽姑娘報的三個菜名,請恕在下孤陋寡聞,似乎聞所未聞,還望姑娘不吝賜教。”
北宮青從他入座的姿勢就判定此人身份不簡單,尋常人不會有他這樣閒適優雅的氣質,牽脣一笑,爽朗地說道:“相逢即是有緣,公子不必如此客套,叫我蘇青就行。”
藍衣男子拱手一拜,也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原來是蘇姑娘,在下呂翔。”
“呂大哥不妨等等,說不定這家酒樓的大廚能爲你解惑。”北宮青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讓呂翔心神一恍,直覺眼前的這名女子氣質脫俗,一定非尋常人家的千金。
不過多時,一名五十開外的老者圍着帶有污漬的白色圍裙,滿面紅光地朝他們這邊趕了來,手裡還拿着個鍋鏟,後面緊追着方纔招呼的小夥計。北宮青心念一動,看來這位便是傳說中的御廚了,似乎還是個急性子呢。
大廚來到跟前,看到呂翔時面色愣了一愣,衝他微微點了下頭,隨即轉頭好奇地打量着北宮青,開口問道:“方纔可是這位姑娘點的菜名?”
“正是。”北宮青的視線意味深長地在大廚和呂翔之間巡視,已大概猜到了呂翔的身份。
“這世間真有烏龍吐珠、金堂白玉、松鶴延年這三道菜?爲何老夫鑽研食譜數十年,卻從未聽聞?”大廚的臉上滿是認真和探究之色,應是個對自己職業極爲熱愛之人,要換到現代定是個特級的美食專家。
北宮青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就如自己一直致力鑽研的項目領域突然出現了新的IDEA,難免會有些激動和質疑,莞爾一笑,回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老伯身處皇宮之中,鑽研食譜,閉門造車,從未踏遍五湖四海,蒐羅美食,又怎知天下間沒有這三道菜?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飲食一道亦是如此,若整日耳目閉塞,坐井觀天,永遠都不能成爲食中之神,食中之聖。”
北宮青邊說邊觀察他的神情變化,她就是要用激將法激他,不激他,她就達不到自己的目的。果然,大廚聽到她說自己是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頓時滿臉漲得通紅,氣哼哼地說道:“光會用嘴皮子說,誰不會?有本事你做出這三道菜來,若是你能做出老夫聞所未聞的菜色,老夫纔算對你心服口服。”
“好,若我做出這三道菜來,你這主廚之位就得讓給我,以後我就是這滿堂春的大廚師傅。”北宮青猛地一拍桌子,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下巴高高地揚起,滿臉閃耀着自信的光芒。
大廚氣得直翹鬍子,想他年少得志,燒得一手好菜,二十五歲就進宮當了御廚,聲名大噪,哪裡受過這等鳥氣,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道:“好,老夫就不信,你能做出老夫不知道的菜來。”
呂翔輕笑着在一旁看戲,一言不發,對她的意圖很是好奇,還從未見過一個女子要爭主廚之位的。北宮青暗中觀察着他的表情,這位主以後說不定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現一下露一手,往後的生計可就全靠它了。
廚房的人全被請了出來,圍在門口觀望,只剩下燒火的小廝在裡面幫忙。北宮青一看到這古代的竈臺就頭大,她可不會生火,唯有留下燒火的小廝幫忙,將其餘不相干的人都趕了出去,免得影響她正常發揮。
呂翔斜靠在門邊,好奇地打量着她,一身高貴清華的氣質,應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出身,可是聽她跟大廚的賭約,又似想找生計謀生,莫非她眼下生活困難,不得不尋求生計?看她圍上圍裙後,毫無顧忌地捲起衣袖,露出兩隻如凝脂般白嫩的玉臂來,他怎麼也不信她會是個十指常沾陽春水的女子。
離開家門外出上學後,衣食住行都得自己打理,蘇青對飲食比較挑剔,因而也對廚藝作了一番研究。在出國留學前,曾特意報了一個短期的飲食培訓班,同時學習中西餐的做法,之後自己也買了幾本食譜帶到國外,閒來沒事,就研究一下食譜,改善生活質量。她對滿漢全席的做法比較感興趣,因此也下了不少功夫,區區三道菜對她來說絲毫沒有難度。
看着她純熟的刀工,熟練的掌勺姿勢,以及對佐料的度的掌握,大廚師傅逐漸收起輕視的目光,轉而用讚賞的眼神注意着她下菜的每一道工序,嘴裡不住地發出嘖嘖讚賞之聲。呂翔雖不懂廚藝,也能從中看出些門道,脣線向上一揚,看來滿堂春的大廚要換新人了。
“請二位品嚐一下,給點建議。”北宮青將三道菜往桌上依次擺開,素手輕揮,示意呂翔和大廚品嚐。
大廚雖脾氣頑固,卻是個食癡,搶先一步動筷吃了起來,剛嚐了一口便神色大動,嘖嘖讚道:“好、好,色澤鮮美,香潤可口,油而不膩,口齒留香,讓人回味無窮。尤其這道松鶴延年,不但味道可口,佈菜也極爲精美細緻,富有詩意,老夫甘拜下風。這主廚之位以後就是姑娘的了,只求姑娘能讓老夫給姑娘打個下手,跟姑娘多學習幾招。”
北宮青沒料到大廚的氣量如此之大,倒顯得她有些咄咄逼人,忙不好意思地說道:“老伯客氣了,往後晚輩還要跟您多學習呢。”
“不知滿堂春的東家願不願意收我這名大廚?”她轉身望向呂翔,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