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大軍連夜集結完畢,開出城外,西門翎率領的前軍已先一步出城,而獨孤謀率領的後軍與前軍只隔數十里。在後軍的中間位置行駛着一輛豪華的明黃鑾駕,鑾駕內,北宮青已脫下喜袍換上了便裝,倚靠在軒轅皓天的肩頭,與他並肩而坐。
此時月已升至半空,她半闔着眼,有些睏意。原本今晚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現在卻是在行軍的途中度過。軒轅皓天攬着她的纖腰,下顎抵在她發頂,很珍惜此刻的溫馨。他終於擁有了她,無論將來命運如何左右,他都不會再有任何遺憾。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大軍後面傳來,沒有聽到士兵們的阻攔聲,來人必定身份不凡。他掀起簾子往外張望,卻見端木澤和端木衡兩人兩騎正從大軍後面追了上來。
“父皇、母后,我也要跟你們一起上戰場。”
端木澤牽馬到鑾駕旁,他的話語驚醒了北宮青,她走出鑾駕勸說道:“澤兒聽話,乖乖回尉遲府呆着,戰場可不是兒戲。”
“不,我要爲父親報仇!”
聽着兒子執拗的話語,她心中感嘆,不知當初哄騙他說他生父是李澈究竟是對是錯。
“澤兒,如今兩國交戰,並非意氣之爭,你父親的仇,自然要報,可並非在此時。你年紀尚幼,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在戰場上保護自己,乖乖聽話,回你六叔那兒去。”
端木澤見母親這裡說不通,拿期冀的眼神望向軒轅皓天,帶着半撒嬌意味的口吻叫道:“父皇——”
軒轅皓天衝他搖搖頭,即使他再縱容他,也不能拿戰場當兒戲,安撫他道:“澤兒,等你長到十五歲,朕就許你大將軍之位。到時候,你想掃平東旭國,還是攻打南翼國,朕都依你。可如今並非時候,聽你母后的話,乖乖回去。”
端木澤左右尋思了一番,見無望說動他們,便泄氣地點頭道:“好吧。父皇、母后,保重。”
“等等。”他掉轉馬頭就要離開,北宮青叫住了他。
她轉頭望向一直待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的端木衡,他的冷靜沉默,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感,可北宮青就是莫名地欣賞他。她牽過端木衡的手,感覺到他的手在她掌心微顫了下,顯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她不明白爲何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總帶着掙扎之色,更不明白爲何他總是對自己的接近產生抗拒感,可她卻並未放在心上,望着他的眼睛,誠懇地說道:“衡兒,你比澤兒歲數大,我就將澤兒交託給你,希望你好好照料他。”
她將從皇陵中得到的純金匕首放到他手裡,囑咐道:“這把匕首鋒利無比,我將它送給你,便是將澤兒的性命交到你手上。你能答應我,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能盡力地保護他嗎?”
端木衡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着掌心裡的匕首發呆。她要他保護他仇人之子,並且將可以殺人的兵刃親手放到他手中,她是在故意考驗他嗎,還是有意折磨他?
他承認這些日子與端木澤相處下來,端木澤真心的相待,他越來越狠不下心害他。他告訴自己當年的滅族之仇與端木澤無關,所以他可以放過他,以此爲自己開脫。可是她呢?她是滅族慘案的間接導致者,他能放過她嗎?
北宮青不顧他是否答應,拍拍他的手背道:“拜託你了。”她深信自己不會看錯他,他絕不會傷害澤兒,因爲他的眼睛有着她熟悉的影子,她願意信任他。
離開行軍隊伍後,端木澤見端木衡一路上神思恍惚,滿懷心事,不由好奇地問道:“衡哥哥,你在想什麼?”
端木衡搖了搖頭,難道要告訴他他正在思量着究竟要不要找他的母后報仇嗎?
“沒什麼。這條不是回城的路,你想去哪兒?”他已發現他們所走的方向不對,回城該往西走,而這條路是通往南邊。
端木澤嘿嘿一笑,搖頭晃腦地說道:“母后不讓我跟隨,我追隨太傅去。有人說過,沒經歷過戰場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端木衡見他一個丁點大的孩子卻說着老氣橫秋的話語,不由地輕笑道:“這話誰說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端木澤朝他扮了個鬼臉,策馬往前奔去。
端木衡好笑地望着他的背影,對着如他這般討人喜歡的孩子,他怎麼也無法生出恨意。或許拋開仇恨不論,他們可以成爲最好的朋友和玩伴。
南翼國的軍營中,端木俊同時收到兩封分別來自漢嘉城和潯陽城的密報,他的臉色如墨,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憤恨交加。潯陽城的密報,軒轅皓天已攜帶其新婚的皇后連夜趕赴豫城迎戰東旭國的軍隊,她最終還是嫁給了軒轅皓天,他痛心不已。可最讓他坐立難安的是來自漢嘉城的密報,他心中的夢魘、曾經的兄弟——李澈,竟然奇蹟般地活了過來,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他的皇宮裡。
在他領兵出征的間隙,李澈趁機籠絡了朝中的大臣,重新以南翼國五皇子的姿態出現在了皇宮之中。他以如此的姿態出現,讓端木俊感覺到恐懼和危機感,他能察覺得出來李澈此次的歸來已有所不同,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如今的他進退兩難,前有西瀾國的丞相西門驚羽率二十萬大軍前來邊關,後有李澈在朝中上下籠絡人心,他現在是騎虎難下。
“史進,送信給北宮澄,催他儘快與西瀾軍隊開戰,朕要速戰速決。”
一旁的史進也已看過密信的內容,知道他的憂慮,回道:“是,皇上。那澈王爺那邊怎麼辦?”
端木俊眼中劃過一絲狠厲之色,冷聲道:“派人盯緊他,若有機會,便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