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個有漏洞、能破解的陣法有何作爲,只要能得到眼前這個聰明的女人,那麼一切就都在掌握之中了。他故作懊惱地一拍桌子,婉惜地說道:“你怎麼不早來一步?我還以爲你主意已定,所以晚飯前就派人把圖送了出去,現在怕是很難追回了。”
“那怎麼成?你一定要把它追回來。”北宮青有些着急了,若是此圖真的流落到西瀾國,勢必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到時她如何向端木俊解釋?
“你別急,我馬上派人去追,但願能追得回來。若是追不回來,那……”
上官子卿故意拿話試探她,八卦圖他是決計不會交還給她的,即使它確有漏洞,他也要好好地利用。正如她所言,只要將此圖獻給西瀾國的主帥,勢必會激發西瀾國征伐他國的野心,他就是要坐看四國大亂,他纔好從中得利,入主天下。
北宮青輕蹙了下眉頭,目光迷離地盯向火光搖曳的燭火,嘆息道:“若是真的追不回來,那也只能看天意了。”
待北宮青離去後,上官子卿從袖中取出那張陣圖,狹長的桃花眼迸射出滿溢野心的光芒,只要將圖送往西瀾國,挑起兩國的烽火,他要復國、要統一天下,就不會再是難以實現的夢想。除此之外,他還要得到她,得到那個聰慧的女子,有她的相助,他奪取天下就更多了幾分籌碼。
她想和端木俊複合是嗎?他是不會讓她如願的,終有一天,他定要讓她轉而投入自己的懷抱。薄削的脣角邪肆地揚起,那日在大街上,她與端木俊賭氣吻了他,那氣息至今仍殘留在他的記憶中,久久無法忘懷。
“是你先招惹上我的,可不能怪我不仁不義,我一定會讓你成爲我上官子卿的女人。”
他對着窗外擊了三下掌,門外黑暗處閃進一人,躬身站在他跟前,一身黑色的夜行服,若有若無的氣息,彷彿跟黑夜融爲一體。
“主人。”
“黑子,將此圖秘密轉交到西瀾國獨孤謀手中,他一定會感興趣的。”上官子卿將陣圖交給他,眼神微斂,滿目肅然,渾身上下隱有王者氣息,哪裡還有平日裡放浪形骸的風流公子的影子。
“是,主人。”黑子躬身接過陣圖,一陣風般消失在黑夜中,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天微亮,北宮青就收拾好行裝,策馬趕往南蠻。她告訴自己這是給他、也是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若是這次他們還是無法在一起,那麼她就徹底死心了。
剛到城門口,就見端木傑牽馬走了過來,神情有些疲憊,眼底有一圈黑影,似乎一夜未閤眼,見到她出現,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
“青兒,總算等到你了。”
“你怎麼在這裡?”北宮青見到他在此有些意外,隨即跳下了馬。
“我等了你一天一夜,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棄。”在得知父皇爲兄長賜婚後,端木傑就十分擔心她,四處派人找尋,可是一直沒有音訊。昨日兄長領兵出城,他心裡篤定她一定會出現,於是一直守在城門口,一步也未曾離開,終於還是讓他等到了。
“你……”他一身的風塵,帶着晨霧的寒意,卻讓她心中漸生暖意,他竟然在此等了她一天一夜,真是個十足的傻瓜。
端木傑粲然一笑,打斷了她的話,揚眉道:“走吧,我哥故意挑這個時候去南蠻,心裡定是裝着你的。在他還未成婚之前,你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阿杰,謝謝你。”北宮青喉中有些哽塞,到頭來最瞭解她的人竟然是他。她微紅着眼望着他,裡面水霧氤氳,在她迷惘看不清未來的時候,他及時地伸出了橄欖枝,給了她希望和信心,她身上頓時又重新充滿了力量。
端木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深處劃過一抹痛楚,一閃即逝,隨即大大咧咧地搭上她的肩頭,朗聲笑道:“跟爺客氣什麼?你怎麼說還是爺的貼身侍衛,爺怎麼會不幫自己人?再說了,你一個路癡,要是半路上迷了路可怎麼辦?若是路上耽誤個一年半載的,那黃花菜都涼了。”
北宮青撲哧一笑,擡起腕肘頂了他一下,嗔道:“算你有良心,等得空了,給你做魚香肉絲吃。”
端木傑往後一躲,挑眉道:“你說的,以後爺可是會經常往瑞王府跑,你做嫂子的可得頓頓魚香肉絲伺候着小叔子我。”
“想得倒美,拿我當免費廚娘呢?”北宮青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他還真得寸進尺了,不過他那聲嫂子叫得她心裡癢癢的,十分受用。
“有何不可?爺可是你們的紅娘呢。”
北宮青回望着他一副搖頭晃腦的神氣相,不由地好笑。想起那日在端木紫跟前上演的一出《白蛇傳》,他丫環裝扮的可笑模樣,她至今仍記憶猶新,想着忍不住笑出了聲,調侃道:“紅娘?是啊,你是青兒嘛,自然是許仙和白娘子的紅娘羅。”
端木傑臉色一沉,氣勢洶洶地叫囂威脅道:“別跟爺提白蛇傳,誰提爺跟誰急。”
“好好好,怕了你。”
每次他一變臉,她就不敢再招惹他,這傢伙脾氣風風火火的,一會兒風一會兒雨,一會兒又見彩虹,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她可不想撞他槍口上。重新翻身上了馬,動作瀟灑利落,這全虧了軍營裡那段時間的訓練,現在她馬上功夫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北宮青上得馬後,狡黠地朝他瞄了一眼,揚頭衝他喊了句:“青兒,快跟上姐姐,追你姐夫去。”言罷,她揮鞭策馬而去,身後留下她一長串銀鈴般悅耳的歡笑聲。
端木傑先是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連忙翻身上馬,一邊追趕一邊氣急敗壞地大喊道:“叫誰青兒?你纔是青兒呢……”
北宮青在前邊聽到他的大吼聲,笑聲更加響亮,遠遠地傳遍四方,飄向天際。
有他在身邊,真好。
青州郊外的一片樹林中,一名布衣小和尚打坐在路中央,閉目捻着佛珠,口中默唸佛經。小和尚的年紀大概在十二三歲左右,矮小的個子,圓乎乎的臉,鼻樑兩邊和眼瞼下有許多褐色的斑點,但並不顯得醜陋,反而添了幾分可愛之色。
來往的行人皆駐足好奇地打量着他,而他卻始終閉目打坐,絲毫不爲所動。他手中的佩珠有些奇特,一共二十一顆念珠,其中二十顆爲瑪瑙白玉所制,第二十一顆是一粒拇指大小血色如注的紅寶石,顏色妖冶,其內似有血絲在流動,又似有佛像隱現其間。
“噠噠噠……”樹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着馬蹄聲的臨近,小和尚手中的紅寶石有了異變,微微發出一道金光,其間的血絲也跟着流動加劇,似有一股能量呼之欲出。
小和尚倏地睜開了眼,擡頭望向來人,圍觀的行人見他突然睜眼,也跟着詫異地轉頭望向來人。
來的是兩名男子,左邊一位一身青衣錦袍,髮束銀冠,眉目清朗,古銅的膚色散發着健康的氣息,右邊一位一身侍衛服,個頭比左邊那位稍矮了些,硃脣皓齒,眉清目秀,顧盼間熠熠生輝。兩人臨近時,急急地勒住了馬。
乍見林中突然出現兩名如此風華出衆的男子,圍觀的行人們不由地一番驚豔,細細地打量兩人。
“喂,小和尚,你怎麼擋在路中央?唸經就回和尚廟裡去,路上可是要行人的。”右邊着侍衛服的男子出了聲,語氣中有些急躁,似急於趕路。
小和尚站起了身,走向兩人,目光有些熾熱地盯着說話的男子,行了個佛禮,悠悠開口道:“女施主,既來之則安之,人生雲水過,自然平常心。”
“小和尚,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侍衛服打扮之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北宮青,對於小和尚一眼就認出她女兒家身份十分地驚訝,當初她混在軍營裡近半月除了獨孤謀和司徒睿之外,再沒有人認出她的身份來,可見她女扮男裝還是足以以假亂真的,可這小和尚一眼就認出來,莫非真有些本事?
小和尚卻答非所問道:“佛渡有緣人,施主此次南行將有劫難,小僧勸你莫再前行,回頭是岸。”
“我說小和尚,你滿口佛偈禪語地在此胡言亂語,該不是什麼混世神棍在此招搖撞騙吧?”北宮青對他的話很是反感,他這不是在咒她此行兇險嗎?她此行可是去找端木俊複合的,他這麼說豈不是在暗示她此行的目的不會成功嗎?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這樣詛咒她?
“女施主初來異世,心中定有許多疑問,若是想解開謎底,可往北滄國飛龍寺一探究竟。”小和尚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讓北宮青不由地心裡咯噔一下,他怎麼會知道自己來自異世?
“你……你知道我的來歷?你究竟是誰?”
端木傑見她神情有異,感覺到事情的詭異,忙問道:“青兒,怎麼回事?”
小和尚再次行了個佛禮,直視着她的眼睛回道:“小僧法號雲水,是飛龍寺的一介小僧。”
北宮青總覺得他望着自己時眼底隱有一束火苗在簇動,就像是獵人見到獵物一般的熾熱,心裡很是不解,他一個小和尚,初次晤面,爲何會用如此怪異的眼神看她?
“你知道我爲何而來?”
小和尚嘴角微微揚起,梨窩也隨之出現在脣線末端的延伸線上,悠悠念道:“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