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這邊,端木箏三姐弟紅着眼圈在母親面前告狀,方纔被嚇得不輕。
“娘,姐姐好可怕!我們不要和她玩了。”
尉遲鯉有些頭大地看着三個兒女,詢問道:“怎麼了?一個個哭着鼻子?”
端木鈴抱住母親的腿,仰着小臉眼淚汪汪地哭訴道:“姐姐她學狼叫,好可怕。”
尉遲鯉好不容易安撫完三個小的,才蹣跚着來到花園,遠遠地就看到一個小小身影爬在高樹上。她驚得嚇出一聲冷汗,這要是出點什麼意外,她可怎麼擔當得起?
“小丫,你怎麼跳到樹上去了?快下來,太危險了。”
小丫手裡擺弄着雛鳥,有些委屈道:“他們不願意跟我玩,我還是一個人玩好了。”她將雛鳥放回鳥巢,攀着樹枝,一跳一躍,幾下就順着假山往府牆外跳竄而出。
“小丫,小丫——”尉遲鯉大急,忙招呼着下人們去追她。這要北宮青回來,不見了她的人影,她真不知該如何交待。
潯陽城外,北宮青追上情緒有些失控的端木傑,他如今認定是自己間接害死了兄長,無法原諒自己。
兩人停駐在護城河的岸邊,端木傑浸身於河中央,奮力地拍打水面,想要發泄心中的憤懣。
“啊——”
北宮青斜靠在岸邊的柳樹上,靜靜地望着他,不是不想上前勸阻,只是明白他不把心中的憤懣發泄完,不可能聽進她的勸。此時最能理解他的也只有她,因爲她也是間接害死端木俊之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世上的事難以預料。
潯陽大街上,小丫獨自一人好奇地東張西望,對外面的事物新奇不已。
經過一家羊肉鋪,她被醇香的肉味所吸引,停下了腳步。看着一串串肉串泛着金黃的油色炙烤於火上,她不住地咽口水。
走至鋪子前,她左右兩手各拿了十串,滿足地咬了一口。熱油很是燙嘴,她邊吐着舌頭,邊轉身離去。
鋪子的老闆這下急了,忙追上去攔住她:“小姑娘,你拿了東西,還沒付銀兩呢。”
小丫不解地回頭問道:“銀兩是什麼?”
鋪子老闆臉色變了變,以爲她是存心來搗亂的,譏笑道:“小姑娘,看你穿得人模人樣的,怎麼能做行竊之事?”
“你說話真古怪,我聽不懂。”小丫不想費力地去理解他的意思,繼續往前走。
鋪子老闆這下發怒了,拉扯着她的衣衫,不讓她離開。
小丫扭着身子,用力掙扎,不明白他爲何要死拽着她不放,
一隻手突然攀上鋪子老闆的手臂,將兩人分離。鋪子老闆有些惱怒地瞪向來人,撞入眼簾的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天藍色的長衫鬆垮地罩在他瘦長的身軀上,溫潤如玉的面頰上帶着和煦的笑意。
“大叔,我來替她付銀兩吧,就別爲難她了。”
“多謝小少爺。”鋪子老闆見他如此有禮,又肯替她付銀兩,便也不再爲難她,呵斥道,“算你走運,這次就放過你。”
小丫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好奇地盯着藍衫少年的錢袋研究。她空出一隻油膩膩的小手來,直接從他錢袋裡取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問道:“這是什麼?”
南宮逸詫異地望着她,方纔以爲她是因爲沒有銀兩才行竊,出於同情,他才幫她。聽她如此詢問,莫非她真的不知銀兩爲何物?
他試探地問道:“銀兩啊,你不認得?”
“原來這個就是銀兩。”小丫十分詫異,將白銀送到嘴邊啃咬。
“哎,那個不能咬!”南宮逸眼皮微跳,想阻止她,可已遲了一步。
小丫覺得牙齒擱得慌,取出白銀,一排明顯的齒印留在了上頭。她將白銀丟回他的錢袋中,皺眉抱怨道:“好硬,一點也不好吃。”
南宮逸苦笑,銀兩自然是不好吃的,因爲它根本不能吃。看她的模樣似乎是真餓了,他主動提議道:“你餓了嗎?我帶你去吃東西。”
“好啊。”小丫聽到有吃的,自然是萬分樂意。
潯陽城內人氣最高的酒樓還是四國連鎖的醉仙樓,恐怕連北宮青本人也不知如今她手中所持的李澈所贈的印章究竟能值幾千、幾萬金。
南宮逸領着小丫來到醉仙樓時,小丫剛把手裡的二十串羊肉串消滅完。兩人尋了個靠窗的雅座,南宮逸詢問道:“你想吃什麼?”
小丫想也不想,回道:“我想吃肉。”
“那我來點吧。”南宮逸笑容輕揚,還從未見過如此純真可愛之人。他吩咐着小二點了幾樣肉食,言行有些生澀。他平常也甚少獨自到酒樓用餐,第一回帶人來,還有點小小的新鮮感。
小丫從坐定後,就一直在左右張望,生生地將坐在跟前的小帥哥無視。南宮逸有趣地打量着她,她果然很與衆不同,若是換作其他同齡的女孩,定會圍着他問東問西,不勝其煩。
待到菜一上齊,小丫的全部注意力就擺在了面前的美食上,在山裡吃慣了野果和生肉,好難得吃到美味,她是怎麼吃都不膩。
“慢點吃,別噎着。”南宮逸含笑看着她埋首狂吃,見她咬雞腿,連骨頭都連着嚼碎嚥下,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幫着她先把骨頭給剔了,再送入她盤子裡。
小丫好奇地擡頭望向他,見他絲毫未動,問道:“你不吃?”
南宮逸搖首道:“我不餓。”
小丫便不客氣道:“那我都吃了哦。”
她邊滿足地吃着,邊用塞滿食物的小嘴含糊地說道:“外面的世界什麼都不好,就是吃的好。”
南宮逸不解道:“那你是從哪裡來的?”
小丫收拾完跟前的一盤肉,舔了舔脣,纔回答他道:“我一直住在山裡,是媽咪帶我出來的。”
“媽咪是誰?”南宮逸愈加疑惑,她本身就像是個謎,讓人看不透、摸不着。
小丫很不屑地甩了他一眼,嗔道:“你連這個都不懂,真笨!媽咪就是孃的意思。”
南宮逸有些窘意,想他雖只十三歲的年紀,卻已是博覽羣書,很少有問題能難倒他。被她如此輕看,他的臉色微紅,不好意思道:“請恕在下孤陋寡聞了。在下南宮逸,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小丫擡了下眼皮,道:“我叫小丫。”
“小丫?”南宮逸琢磨着這個怪異的名字,試圖從他讀過的所有詩經子集中尋找出處,他深信這個名字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