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雪染眼睛瞪得大大的,這人爲了聽這茬連自己來這兒的目的都顧不上了?這會兒她真是無可奈何。
“額那個……要不雪染,咱們回頭再討論這個吧,反正他都等了四年了,也不差這幾天。”
多年的默契不是白給的,在這方面蕭北寒很看不慣他們,又滅不了他們,這兩個人在一起慣了,已經被業內綁定到一起,蕭北寒偶爾想起來,覺得自己也可以找個機會考司考,如果過了,還可以給老婆當個徒弟,正好監督一下這兩人。
此刻,蕭北寒默不作聲,卻如磐石一般一動不動,細長眼睛望着的顏雪染,一個字沒有,表情卻把什麼都說了。
顏雪染實在拗不過他,只好繼續跟蘇皖討論:“他們有孩子嗎,多大了?對這事兒什麼態度?”
“兒子成年了,在美國工作呢,倒是挺希望父母離婚的,因爲他這個媽太奇特了一點。不過這都跟這個案子沒啥關係,就算孩子未成年,第一步也是先離婚,第二步纔是財產分割跟子女撫養問題。”
“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可以,想辦法讓兒子把媽給接過去,到了美國肯定要換電話吧?這樣現有的電話就聯繫不上她了,家裡也沒有人,想要把起訴狀之類的送達被告人也送不了,只能公告送達,雖然離婚這事兒要求夫妻雙方都在場,這種特殊情況法官也會理解的,到時候判決書來個公告送達,這事兒不就結了?”
“這個……”
蘇皖沒想到顏雪染的意思竟然是這個!
難怪要問一下兒子對父母離婚什麼意見了,這方法倒是不錯,不過真要是這麼做,兒子以後還怎麼面對自己的媽啊?
“對了,還得讓那個男的趕緊找好下家,公告送達之後,上訴期一過,就立刻找人結婚,只要結婚了,那女的回國怎麼鬧怎麼申請再審都沒用了,婚姻關係不可能恢復了,最多解決一下財產分割問題。等這事兒過去了,那男的再跟現任離婚唄。”
那麼厚一本法條,蘇皖基本可以張口就來,可這麼陰損的主意,真是打死他他都想不到,走正常訴訟程序的時候,顏雪染也是兢兢業業正正經經的,可她劍走偏鋒了,什麼方法都能想到,這點蘇皖甘拜下風。
顏雪染一說完,蕭北寒就用手託着下巴,低吟不語,若有所思的樣子。
倒是蘇皖忍不住拍拍她的肩,明明想表達自己的佩服,說出口倒是挺諷刺的:“雪染,你可真夠損的。”
“謝謝誇獎。不過你這麼辦,要先確認一下當事人口風緊不緊,要是被那女的知道是律師出的主意,肯定會來所裡鬧騰的。”
“也是。”
“要是脫了這身律師袍,我肯定不這麼說。我說不定會跟他說:你傻啊,她說判離婚就跳樓,你不會也說不判我就跳啊!四年了,還不讓離婚,這法院你要火啊!”
蘇皖知道她在開玩笑,只是表情被演繹地太生動,實在是忍俊不禁。
蕭北寒倒是沒有那麼輕鬆的心態,看起來娶了這麼個老婆還挺糟心的,鬼主意那麼多,一個不小心怎麼被離婚的自己都不知道,從此以後他決定了,就算出國一年也不會換手機號……
“行了,這事兒也解決了,我看時候也差不多了,你去跟主任他們道個別,就先回去吧,那些老菸民啊,就知道抽菸,裡面跟蓬萊仙境似的,你受不了。”
“行,那我去了。”
蕭北寒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對蘇皖說道:“你說司法考試難嗎?”
“會了不難,難了不會,怎麼,蕭總決定要考這個了?”
“不行嗎?”
“不是,其實雪染沒想過要一輩子做這行,她手裡雖然有cpa兩個層面的證書,但是會計這裡到底沒真的實習過,她一直希望自己這個證書不是一張紙,而是一樣本事,所以她隨時可能轉行,你身上的擔子那麼重,想跟上她的腳步,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想要多瞭解她一下。至於你說的跟上,她跟着我就行了,天涯海角我一直帶着她走。”
一瞬間蘇皖無言以對,他沒有蕭北寒的霸氣,顏雪染也不會跟着他走,他只能在背後默默地守着,或許這就是他得不到雪染的原因吧?
顏雪染很快就回來,穿戴整齊,自然地挽着蕭北寒的手,微笑着跟蘇皖說明天見,然後兩個人越走越遠,影子越拉越長,終於不見了……
最近暖暖都不在家,聽說在爺爺那邊住着,爺爺總嫌棄世面上的衣服不合身,人歲數大了,不是駝背了,就是肌肉萎縮了,不是這兒脊椎有問題就是腰椎扛不住了,買來的衣服哪有那麼合適的?
正好暖暖正月裡沒什麼活兒,就給爺爺做衣服去了,何夢思說葛冰找了暖暖好幾次,都被爺爺擋了,顏雪染裝作不經意,也把這話記下了。
這種程度的破壞,說到底還是不夠的,要怎麼樣才能讓暖暖跟葛冰分開呢?沒拿到真實可靠的證據,總是沒有說服力的,顏雪染本身很不想跟這顆*接觸,可爲了蕭家、爲了暖暖,她又不得不這麼做。
這事兒急不得,慢慢來吧,如果T.s真的想跟蕭氏對壘,北寒應該也會察覺吧?
第二天,顏雪染依舊九點到辦公室,跟客人約的九點半,她有機會衝杯咖啡提提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周律在外面坐着,點個頭說一下九點半去會客室,也就回來了。
所裡的氣氛很好,可到底還是有差別的,像顏雪染跟蘇皖這種創收小能手早就有自己的辦公室了,可很多律師還是在外面坐着,守着四四方方一張桌子。
個人能力有高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鈴鈴鈴鈴……”
顏雪染拿起電話,前臺小姐溫柔的說道:“顏律,有位姓黃的先生找,說是已經預約好了。”
“麻煩你,讓他去一號會議室等着,我跟周律馬上就過去。”
掛了電話,顏雪染出門找周律,他也剛打完電話,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雪染不由得好奇,問道:“怎麼了?”
“我就是覺得現代人怎麼這麼讓人無語呢?這人給我打電話諮詢問題,問我說周律師啊,我雙黃線挑頭扣多少分發多少錢?”
什麼?!還有人打電話給律師諮詢這個問題?
“噗。”
“你別笑啊,這種人有的是。你從來沒在網上打過廣告,所以沒接過幾個騷擾電話,像我們這樣的總能遇上這些奇葩。你說你不回答她吧,她覺得一個律師這種事兒會不知道?連個車都不會開,還當什麼律師?你要是跟她說了,下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她還打電話問你,你說是不是夠了?”
顏雪染一邊陪着笑,一邊跟周律往樓上走,“我不知道打廣告這事兒,我說你們電話怎麼那麼多呢!”
“沒有案源啊,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嗎?你以爲那些網頁上面的律師照片都是白給的?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啊,都是花錢做的,五千、一萬有的兩三萬,直接就那麼掏出去了,騷擾電話沒少接,討論案子的,真沒幾個。自從做了廣告,那些網站都把我當金主了,一直忽悠我去別家做廣告,還有聯繫出書的,真是煩人啊。”
聽他這麼說,顏雪染有些慚愧,因爲老爹跟師父的緣故,她的起點就比別人高,雖然開始那幾年吃了不少苦,可什麼案子都跑到了,徹底練成手了,現在什麼案子都能拿得下。
但是跟別人相比,她的機會實在太多了。
而這些老律師的境地,眼看着別人後來居上,心裡應該不是滋味吧,明明他們的業務能力也不差,而經驗更加豐富……
顏雪染想起這幾年總在忙,所裡的聚會也不參加,難怪有人覺得自己高冷有不合羣,是他們高攀不上的,原來癥結在這裡,主任把事務所交給蘇皖,一定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顏律師,到了,咱們一起進去吧。”
周律適時地開口,打斷顏雪染的魂不守舍。
“恩。”
今天談的是一個逾期交房的案例,客人準備的材料比較齊全,除了購房合同、發票、逾期交房通知書之外,還有錄音、錄音跟照片,事實上面沒有什麼爭議。
顏雪染每看過一份材料,就遞給周律師,在發表意見的時候也是讓周律師先,自己做個補充,客人有些詫異,“我記得以前你都是和蘇律師搭檔的。”
“蘇律最近接了幾個大案子,都是行政的,您也知道行政案件的難度跟風險都比較大,他有些忙不過來。周律師也是我們所的老律師了,你們放心。”
過程比較順利,雙方簽訂了民事委託合同,周律去複印了客人的身份證件,顏雪染坐在那裡跟他們閒聊。
“逾期交房,都不會是一倆家,應該影響了不少人吧?”
“對啊,關鍵是這個開發商太狡猾了,今天弄個文件明天弄個文件,就是想要糊弄我們,我們什麼也不懂,要不是你一直給指導,早就被他們給騙了。”
“我正想跟你們說呢,這種案子單個起訴確實麻煩,要是你們能多找幾個也想退房的,一起起訴,弄個羣體訴訟,律師費還能少收點,攤在每個人身上真的不多,可你們這一個房子就300多萬,我就算給您減半收取,也是不少錢,我們兩個律師忙活您這點事兒,拿的太少也說不過去,對不對?”
“這……”客人覺得她說的有道理,猶豫之後說道:“我們有個業主羣,回頭我去問問,要是還有訴訟的,都過來找你談談,律師費這兒咱們再商量商量。”
顏雪染的話看起來很爲他們着想,可事實上也是爲了錢,羣體訴訟一次搞定,錢來的也快。“說的就是這個啊!這事兒還要麻煩您了。”
“這是爲我們好的事兒,一般律師哪能這麼爲我們着想啊!減半了,還能再省,還是你這麼有名的律師,真是謝謝您了。”
周律把材料整理完了,顏雪染把原件給客人退回去,“咱們要是起訴,用複印件就行了,原件您還是好好保存一下,我估摸這麼大的事兒開庭您也不可能不去,到時候帶着就行了,我們這裡人來人往的,萬一丟了說不清楚。”
“對、對。”
“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這幾天還要調取別的信息,整理錄音跟視頻資料,等我們弄完了,估計也是下週的事兒,您要是有合適的業主給我們多介紹幾個,省個幾萬塊錢不也挺好的嗎?”
“那是那是。”
顏雪染跟周律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人家掏了錢還覺得這律師不錯,周律看了看顏雪染,心想業主說了那麼多廢話,她也不惱,脾氣是真的好啊,這點不得不佩服。
顏雪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材料自己留了一份,讓周律自己去辦,她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