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何夢思帶着一家人去拜訪蕭老太爺,也許是衝着她的面子,也許是老子以爲自己的陰謀沒被拆穿,不擔心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會賴在蕭家,所以竟然也沒有刁難顏雪染,一家人相安無事地吃了一頓飯,就各自散了,顏雪染後來想想,還覺得不可思議。
就這麼一天天過着,不知不覺就到了30號,14年的春節來得特別早,30號正好是除夕,可惜今年法定假日特殊,竟然不包括除夕,苦逼的人們還是要上班。
說起來,這些日子蕭家看起來風平浪靜,雖然有些小打小鬧,但是有何夢思調停,表面上還沒到撕破臉的程度。
年貨早就置辦好了,顏雪染在所裡收拾東西,年後一直到元宵節,B市的法院都很少開庭,所以她應該好久都不用來了,正好今天把案卷整理一下。
她正忙活着訂卷,就聽見敲門聲,擡頭一看,蘇皖在門口溫和地笑着:“平常不知道整理,年末就忙不開了吧?你還沒有帶徒弟,這種事兒只能自己做了,以後就好了。話說,你明年什麼時候結婚?”
“農曆是三月廿六,陽曆的話估計我還要查一下,提前一個月會給你發請帖的。”
蘇皖哭笑不得看着忙碌的顏雪染,自己倒了杯茶,“你自己什麼時候結婚都不知道嗎?這新娘子當得也太沒品了吧?”
“都是北寒在安排,我最近忙得要死,哪裡管得了那麼多?說起來,今年的實習律師招得怎麼樣了?我還等着找人跟我分憂解難呢,你瞧瞧這辦公室,天天整理還是有那麼多的東西。”
“你平常整理倒是勤快,但是不訂卷,現在就只能傻眼了。說起實習律師,招了幾個好的,你一個我一個,主任名下兩個,不過他的意思是他就掛個名,剩下的交給咱們。”
B市的律師協會考覈實習律師時,要求要做出來十本案卷備用,但考覈時只提交一本案卷,而這本案卷必須要跟指導老師做,其他九本可以跟其他指導老師,主任的意思是就帶人跑兩個案子,剩下的全讓他們倆來湊了。
顏雪染跟蘇皖的案源都不需要擔心,所以帶出來兩個學生,還是綽綽有餘的,只是他們平常習慣了一起代理案子,偏偏《民訴法》規定,一個民事案件只能委託一到兩個代理人,既然要帶徒弟,徒弟佔了一個名額,他們就只能分開做。
顏雪染聽到他的笑聲,訝異地擡起頭,被他的笑容感染,還沒問話先勾了脣角,似是在問有什麼好笑的。
“咱們要各忙各的了,不能並肩作戰,蕭北寒要是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十分高興。”
顏雪染想了想,也跟着笑出聲,看來北寒醋罈子的名聲算是坐實了,連蘇皖都不忘打趣了,不過她能夠跟蘇皖這麼相處下去,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社會人員的實習證大概5、6月份纔會辦下來,還有兩個應屆畢業生應該更晚,估計要8、9月份才能拿到,所以咱們要好好安排一下,把兩撥人岔開,免得衝突。你想怎麼分工?”
“還是要尊重他們的意願,要是想做刑事案件,就只能跟你了。反正這事兒不着急,年後慢慢來唄,你過來就是爲了說這個?除夕夜,還是早點回家吧,這些年後慢慢計較。”
“不只這個,還有別的。”
顏雪染見他表情突然凝重起來,只能放下手中的東西,用半開玩笑地口氣說道:“發生什麼事兒了,大過年的你可別嚇我。”
“主任想把事務所交給咱們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今年他是動真格的了,所以咱們還得計劃一下。”
顏雪染不以爲意,笑着說道:“一切照舊唄,有什麼可計劃的?”
“你以爲管理事務所真的那麼容易啊!我看到時候又是我吃苦,剛接手,你就去結婚了,那你們總要度個蜜月吧,蕭北寒說不定帶你去周遊世界,弄不好回來沒兩天又要休產假了。”
顏雪染扔過去幾個紙團,正好打在蘇皖的鏡框上,“喂--你鬧呢?”
“沒鬧,說正經的呢,這寫字樓咱們所租了三層,合約籤的五年,今年11月到期,人家還沒表態說讓不讓咱們繼續租,就算續約,地價漲了這麼多,租金也不會少,等過些日子,找個機會談談吧。”
“你瘋了?11月到期,現在才1月,着什麼急啊?”
“我聽說這棟大樓的所有者財務狀況出了問題,不排除賣掉這寫字樓的可能性,這裡地腳這麼好,賣了這兒,一般債務都能還得清吧?我想再打聽一下,確定之後先發個快遞過去。”
“你想提醒他咱們所要主張優先購買權?別傻了,他要是賣,也是賣整棟,優先購買權咱們根本主張不了,因爲咱們承受不起同等條件。所裡的律師不少,可無論是誰,都承受不了這筆錢,就算加起來也是杯水車薪,大家都是要過日子的。你可別指望北寒,這事兒我不會跟他說的。”
法律規定,在租賃合同的履行期間內,出租人出賣所租賃的房屋時,承租人在同等條件下有優先購買權,顏雪染跟蘇皖之間早就練出了默契,蘇皖提個頭,她自然能想到。
蘇皖也沒指望蕭北寒出手幫忙,直接反駁道:“我沒那麼想,你那麼驕傲,怎麼可能欠他這麼大人情?”
“那就好。”
“可我總要找房東試試啊。咱們在這兒呆了五年,已經有一定的知名度了,要是換個地方,就不那麼容易了。雖然咱們都不需要擔心案源的問題,不過所裡有幾個靠坐班撿案子的律師,他們的收入會減少很多的。既然決定要接管這個所,這些問題都要考慮到,無論如何,還是要跟房東談談的。”
顏雪染想了想,雖然希望渺茫,也不能篤定,這裡的房價太貴,雖然B市的有錢人不少,但是有錢人都想着讓錢生錢,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的,實在沒幾個。
憑蘇皖的口才,說不定真的可以說服房東,可是下一步……
“如果真的可以買,你怎麼打算的?”
“事務所是合夥性質的,先問一下大家的意見吧,主任說他會出一部分,我是肯定要出大頭的,至於你……如果流動資金足夠的話——”
顏雪染看他猶猶豫豫的,覺得實在可笑,讓自己出錢說一聲就得了,用得着這麼小心翼翼嗎?
“收起你那套吧!我手裡的錢也不少,還有一部分委託別人幫着炒股了,最近給取出來,以備不時之需吧。不過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這地段的一般住房的價格少說也要四萬起,更何況是寫字間?三層,每層差不多800平方米,就算人家給你優惠,能優惠到哪兒去?你看看咱們的鄰居……”
B市幾乎所有高檔的店面都開在這個地方,這裡是標準的富人區,曾經有人說,在B市,怎麼才能斷定這人是鑽石王老五呢?只要他在在這個區有一套獨門獨院的別墅,那就是黃金單身漢了。
蘇皖啞然,知道她說的都是實情,他一直覺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所以很多事情要提前規劃,纔不至於茫然無措,所以蘇皖一直活得很累。
儘管如此,他依舊堅持自己的活法,人啊,自己累一些,在乎的人就可以輕鬆一些。
“我還是要試試的。”
“行,隨你。”顏雪染走到沙發旁,誇張地抱着自己的限量款包包,唉聲嘆氣之後,才故意愁眉苦臉說道:“啊,以後爲了賺錢,我就要告別奢侈品了,過些日子還有徒弟要跟我分一杯羹!錢更少了,女人啊,養活着自己容易嗎?”
蘇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真夠浮誇的,可現在的雪染是真的快樂,她臉上的笑容那麼真實幸福,讓他覺得遙遠。蘇皖甩開了腦子裡竄出的想法,笑道:“你這戲演的也太過了吧?差評。”
“喂——!”
顏雪染覺得鬧得差不多了,放下包包,正襟危坐,像是要吩咐什麼大事,他們之間的合作,顏雪染一直佔據主導地位,而蘇皖的配合恰到好處,這兩人一出手,就是天衣無縫。
“我跟你說真的,刑事案件真的沒什麼賺頭,你要是把目標設定爲掙錢,還是多接一些民商案子吧,或者行政案件也行,一個拆遷案弄個風險代理,入賬幾百萬也很輕鬆。”
刑事案件中有太多的爭議,法律雖然一改再改還是有不全面的地方,條文就那麼多,可生活是千姿百態的,很多事並不涇渭分明,打起來十分吃力,別人看起來律師風光無限,靠着兩張嘴就能日進斗金,可是誰知道他們付出的努力呢?
剛做這一行時,顏雪染每天回家頭都疼得要死,恨不得癱倒在牀上一動不動,經常爲了一個司法解釋跟所裡的人辯論的不可開交,生怕自己理解的不全面,白白失掉了先機。
每個人都是會犯錯誤的,別人對你的期許是一廂情願的,可是爲了不辜負這種期望,卻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律師這個職業,太危險,而且他們要防範的人太多,除了對手之外,當事人也會給他們捅刀子。
顏雪染想起角落裡那個上鎖的櫃子,那裡面訴說了太多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