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瀾拿着最後一顆解藥,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如嶺一旦恢復武功,那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決不可能老老實實呆在他身邊,不把解藥給她,又於身體有礙。
顧驚瀾的心思,秦如嶺隱隱猜到了幾分,他想把解藥給她,又怕她一去不返遠走高飛,因此早想好了一番話來應答。這天,顧驚瀾來時,她摒退衆人,笑道:“今天是十七,皇上上次來是十四吧。”顧驚瀾道:“你倒記得清楚。”她受傷時,他每天探望,尚未留寢,就惹來太后皇后輪番勸導,雖然他不放在心上,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怎麼能讓她成爲衆矢之的。
秦如嶺道:“我明白皇上也有爲難之處。只是實在無聊,敢問皇上,一月之中,能來幾天?”顧驚瀾想了想,道:“多不過十五天。”自己說着也是黯然,身爲帝王,並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秦如嶺輕笑一聲,開玩笑般地說:“依我看來,這後宮裡的妃子,連朝中一個四品大臣還不如,四品官雖小,天天上朝還能見你一面。”顧驚瀾心裡一動,想道:不錯,她若依舊是秦侯爺,我就是天天召她進宮,也算不得什麼。只是,她今天這些話,也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吧。你也這麼算計我麼?微微垂下眼簾,一笑道:“你說的是。”從袖中去出一枚丸藥,靜靜道:“這是解藥,你要,就來拿。”反手放入自己口中。
秦如嶺目瞪口呆道:“你這是做什麼?”他不爲所動,面沉如水,雙眼亮得可怕,固執地盯着她。畢竟相交多年,她隨即醒悟,他是在逼我選。
自由,還是貞潔。不過,無論怎麼選,他都立於不敗之地。要了解藥,就與他有了夫妻之實,一生一世,再也休想嫁給別人。不要解藥,武功盡失,困於深宮,死也只能死在他身邊。
只是,我爲什麼要選?秦如嶺略一遲疑,說:“皇上,解藥是以毒攻毒,皇上安危要緊,我去叫太醫。”跑到門口,卻怎麼也拉不開,拍門叫道:“翠竹,小范,快去傳李如海,皇上中毒了。”屋外寂靜無聲。她急得跺腳,有心爬窗出去,窗戶也拉不開,回頭咬牙笑道:“你早就安排好了,是不是?”
顧驚瀾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並不答話,目光清澈專注,無絲毫雜質。秦如嶺深吸口氣,走到他面前,自認倒黴般把脣湊了上去。顧驚瀾伸手一拉,拉到腿上坐下,吻得更是熱切。
秦如嶺暗歎口氣,估計着顧驚瀾口中再無解藥,側身用手肘在他胸口一撞,順勢起身退了一步,顧驚瀾未及防備,吃痛鬆手,往後一揚,竟摔倒在地,凳子被絆倒,哐的一聲大響。
顧驚瀾張口結舌,茫然道:“你……”秦如嶺忍住笑,上前把他拉起來,在椅子上坐好,說:“臣一時緊張,失禮了。”又回去把凳子扶正。顧驚瀾此時才反應過來,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紅,她竟趁他情濃之際,反戈一擊,又是氣又是惱,最後還是禁不住笑了出來:果然是她會做的事啊。自嘲道:“你總是這樣不讓人,從小到大,比武你沒一次讓過我。”
秦如嶺心道:那是唯一可以名正言順揍你的時候,我怎麼捨得放過。口中一本正經道:“事無鉅細,臣不敢欺瞞皇上。”
顧驚瀾點了點頭,正色道:“好,你記住今日的話。”微微一頓,“你明日便回易水山莊吧,聽說陳光華前幾日回京了,他若提起,你就說這兩個月閉關練功去了。”秦如嶺應了聲是。
顧驚瀾默然片刻,方鼓足勇氣,說:“如嶺,我可以等,只盼你不要讓我等得太久。”今日放棄,不是他做不到,只是不願逼得太緊。秦如嶺無言以對,想了一會兒,才說:“皇上在臣心裡,並不只是君王皇帝。”顧驚瀾性子執拗,如果斷然回絕,別說明日,恐怕今生今世也出不了宮門半步,她不肯謊言相欺,卻答得模棱兩可,心裡還是有愧,不覺低下了頭。
換了平時,顧驚瀾未必聽不出弦外之音,但他情迷心竅,只想到:當日你明知不是江無衣對手,仍捨身相救,待我着實情重,心底一片柔軟,輕聲說:“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