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陳光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宮裡去向林如清問個明白。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他再度潛入迥寧宮,進去就聞到一股藥味,從樑上往裡一看,林如清已睡下了,長髮散亂在枕上,一名宮女正把帳子放下來。陳光華只來得及看清她緊閉的眼簾,便什麼也瞧不見了,不由後悔來得晚了些,一時有懊惱那宮女急着放簾帳做什麼。
那宮女垂下簾帳,端了藥碗出去,不知拍了什麼一下,低聲說:“翠蘭,你又看你那鐲子做什麼,還不快收拾了去睡。”翠蘭笑道:“我在想,皇上對娘娘真是好得很,連我們也沾了光,你看這鐲子,是娘娘病好那天皇上賞的,昨天我瞧見賢妃娘娘也戴了個一模一樣的,果然是好東西。姐姐那隻怎麼沒戴?”那宮女沒好氣道:“賢妃娘娘戴着的樣子你也敢戴,不要命了麼?”翠蘭笑道:“我悄悄地戴,她又見不着。”那宮女忽然夷地一聲,說:“你這隻鐲子是哪兒來的,倒像娘娘以前戴的。只是後來不知哪裡去了,娘娘又沒說,我們也不敢問,原來賞給你了。”翠蘭停了一會兒,才說:“娘娘私下裡賞的。”那宮女道:“不用藏着掖着的,既然賞給你,你戴着就是了。”翠蘭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說:“我幫娘娘做了件事,娘娘才賞我的,我也不明白……”秦侯爺是娘娘親生的哥哥,爲什麼娘娘倒給他下藥?這話她卻不敢說出來。
那宮女似乎不以爲意,只說:“娘娘賞的這隻鐲子是皇上送的,更加貴重一些,你好好收着吧,等你年紀大了放出宮去,也好做嫁妝。天也不早了,咱們收拾了睡吧。”
翠蘭留下在外間上夜,那宮女自去安歇。陳光華在樑上等了許久,聽翠蘭呼吸變得輕緩綿長,飛身掠了進去,先在那人睡穴上輕輕拂了一拂,轉到內室,站在牀前,握住帳子,忽然想起方纔聞到藥味,那宮女又端了空碗出去,似乎剩了些藥渣,莫非她病了?既然她吃了藥睡了,倒不要打擾她爲是,等她好了再問吧。
他緩緩放開手,心裡有根鉉似乎鬆了一鬆,又想到,我不叫醒她,就這樣看她一眼也好。然而伸出手去,那帳子就像有千斤重似的,怎麼也拉不開。
心底隱隱有個聲音說,你找着了她,見到了她,又怎麼樣呢,即使她真心待你願意跟你私奔,你能不計一切帶她走麼?他可以不要性命,卻不能累計父母親人的前途生命。
他頹然放下手,踉蹌出宮,一路失魂落魄,幾乎驚動了守衛。
陳光華很是頹廢了幾天,整日呼酒買醉,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怎麼做,他不求功名富貴,惟願與心上人長相廝守,竟也做不到麼?
就此撇下林如清,如同挖心去肺,痛不欲生,但累及家人,又是萬萬不能的。如何兩全?
他思來想去,最後下定決心,先去問問林如清自己的意思。他再度潛進宮裡,更是疑惑,小小的風寒,哪裡用得着拖到今天。他往常在家,曾聽父親說,後宮的勾心鬥角詭異波蠡猶勝官場。莫非有人算計她?此念一起,再不能熄。他偷偷去茶房拿了未洗的藥碗連夜送去給程省身。程省身驗後並無異樣。他回來始終放不下心,便每夜前去探視。常見着顧驚瀾來探望,和林如清說話的口氣十分熟悉,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他心下苦澀難言,暗下了決心再不看他,但每到晚上還是忍耐不住,只見着林如清一天比一天精神差。焦急之下,他竟大着膽子在宮裡留了一整天,悄悄把林如清吃過的每樣東西都弄了點來,好在迥寧宮人少,他武功高明,行事又謹慎,沒有露出蹤跡。
程省身一一驗過後,斷然說:“粥裡有毒。此毒一時並不致命,只會加重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