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
宮秋如臉上並沒有什麼起伏,像是聽無關緊要的事。
“我說這些,只是想要讓你知道,醉對君側妃好,並不是因爲他愛她,只是出於想要幫她,想要照顧她,所以他碰到這樣的情況纔會對你苛刻了些,也對燕竹君寬容了些。”
恨水的聲音很輕,帶着他特有的溫柔,可宮秋如聽在耳裡,並沒有什麼感情的起伏。
“我不知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關係,我也不想知道歐陽沉醉心裡到底有誰,我只知道,在我來到九王府的這些日子裡,他一步步毀掉我的驕傲,然後親自在我身上烙下印痕,那傷疤,恐怕就是你也消除不了吧?這就像是我對他的厭惡,永遠也不可能消失掉。怎麼,難道你還想告訴我,他其實喜歡我,所以,纔會這麼虐待我?恨水,你絕對,我是自虐狂嗎?不,總有一天,我會讓他付出他應有的代價。”
說完這句話,宮秋如站起身,縱身從房頂直接跳了下來,進了房間。
恨水坐在那裡,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他有想到她對醉會有偏見,可他沒想到會這麼深,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她不僅僅是厭惡,而是深入骨髓的恨,恨不得……要殺了他。
他心一抖,站起身,卻又停了下來……
如果自己把自己猜到的說出來,恐怕以醉的性格不會讓她活到明日吧。
怎麼辦……
到底要怎麼辦才能消除兩人之間的隔閡?
燕竹君從那晚歐陽沉醉離開就開始覺得惴惴不安,尤其是翌日發現自己的貼身婢女不見了,她更加忐忑起伏。王爺沒有懲罰宮秋如,是不是因爲已經發現這毒是自己下的?早知道她就不應該讓自己的貼身婢女去買紅花,如果不是的話,現在也不至於……
她越發六神無主,尤其是隨後的幾日,除了恨水公子會隔了兩日過來查看一下她身體的狀況之外,她再也沒有見到過歐陽沉醉。
數日後,更是直接聽說王爺被皇上派去了臨安。
據說是蕭家的少爺在臨安出了事情不好處理,玉妃鬧騰的厲害就親自派了王爺前去。
她心急之下,卻找不到說話的人,因爲那一次人皮事件,王爺已經把奶孃遣送走了,她甚至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心思沉了沉,她決定孤注一擲。
王爺既然不肯放開宮秋如,那她就找人把宮秋如帶走!
帶得遠遠的,無論是賣給誰,她都不用再見到她了,這樣,王爺就只能是她一個人的了!
這樣一想,她找人服侍她起身來,提筆寫下了一封家書,讓人送回了幽蘭國。
京中百年藥鋪。
宮秋如看着擺放在她面前的賬本,推開:“秋鷹,這些我不會看,你自己看着處理就行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把這些事情都交給了秋鷹,那就全權交給了他。
她也不過是藉助這些勢力毀掉歐陽沉醉,等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就會離開,到時候這一切都會交給秋鷹,從他手裡建立起來的,也將會由他繼承。這樣,很公平。
秋鷹訝異擡頭,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很快移開,點點頭:“秋鷹明白了。”
只是心裡卻已經有了計較。
主子恐怕早就打算好要走了吧?
到那個時候,他真的就能這麼輕易放任她離開嗎?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更不要說做出決定了。
只是在此之前,他會幫她,就算粉身碎骨他也會幫她。
“歐陽沉醉在京中都有哪些商鋪查到了嗎?”
“九王的勢力放在暗面的多,只查到三家明面上的商鋪,我們可以查到,皇上也查到了,只是他沒有動,依然在找人查,不過看樣子應該沒有什麼成果。”
“歐陽沉醉那麼狡猾,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被他查到?”
宮秋如用手敲着桌面,突然眼睛一眯,既然查歐陽沉醉查不到,那不如換個思維模式來。
“秋鷹,你找人跟着一個人。”
“誰?”
“……神醫恨水。”
歐陽沉醉肯定也知道歐陽東覺會查他,自然那些暗地裡的買賣不會用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既要信任又要有能力的,除了那裡李毅,恐怕就是恨水了。只是李毅的可能性更小,他一直呆在王府裡,暴露的可能性比較大,可恨水就不一樣了,他的身份隱秘,每次前去王府,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他到底是怎麼出現的?應該是這王府裡有密道。
而恨水的身份,除了歐陽沉醉信任的幾個人,恐怕也沒人知道。
所以,歐陽沉醉暗地裡的那些買賣,被恨水掌管的可能性最大。
“神醫?”
秋鷹訝異,“他在王府裡嗎?”
“……是。稍後我給你畫一幅畫像,你讓人守着王府裡的各處,等出現這樣一個人,就跟着他,看看他每日的行蹤來,整理出來一張單子,我倒要看看,歐陽沉醉暗地裡都做些什麼買賣。”
“好,秋鷹這就讓人去辦。”
看着秋鷹離開的身影,宮秋如的眼神慢慢眯了起來,歐陽沉醉,你等着。
入夜,宮秋如站在祁連山的山頂,從高處的懸崖向下看,崖下漆黑一片,像是一個黑洞,把人轉瞬間吞噬。
另外兩個地方她已經查看過,沒有任何異樣。
如今只有這裡,如果這裡也沒有赤焰冰,她需要考慮紫南國別的地方。
或者,其他兩個國家。
深吸一口氣,宮秋如拿出準備好的繩索,朝着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走去,把繩子的一頭綁在上面,另一頭套在自己的腰間,回身,朝着懸崖走去。她在地形圖上看到祁連山下有一個深湖,能不能找到,就要看自己今天的運氣了。
只是她剛走到懸崖邊,身後出現了腳步聲。
很輕,很穩,卻又帶着一絲詭異。
她眉頭一擰,回身,就看到她來時上山的路上,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來人一襲黑袍,只是那一頭的銀絲格外引人注目。
臉上戴着精緻的面具,露出一雙血紅的眸子,和完美的薄脣。
十八重樓的樓主霄淵此刻正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來,血紅的眸仁裡甚至帶着她身側琉璃燈折射出的光。
他怎麼在這裡?
宮秋如擰眉,她現在是歸姑娘,倒是不怕他會看出自己的身份。可她也就見過這樓主一次,那次雖然後來她成功脫身了,可他露出的那一手也讓自己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個危險的人物。
他一步步朝着她走來,眼珠子裡似乎只有她一人。
如果是平日還好,可今日頭頂上月光正圓,他血紅的眼眸看起來,格外醒目。
就像是餓極了的狼。
終於,宮秋如覺察到他的不對勁,是,就是他的眼神,看似平靜,可那眼神太過冷靜,反而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陰森感。
她先前一次就沒有感覺過他的氣息,這一次,更是覺得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遊魂。
“你?”
她握住腰間的繩索,可她只是發出一個單音節。
男子像是聽到了,猛地一動,瞬間閃到了她的面前,有力的手臂握住了她的腰肢,俯身,盯着她。
狠戾的,嗜血的,甚至帶着一種殘暴的血腥味。
不,是他身上傳來的……
那種濃烈的,讓人幾乎作嘔的血腥。
她近身一看,發現他身上的黑袍不知何時已經染成了血紅色,那種暗色在黑夜裡看不真切,她原先以爲是黑的,沒想到竟是徹底的黑紅,像是地獄的色澤。宮秋如反應過來,立刻翻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向外一掰,就要踹離男子,可她動作快,男子動作更快,突然猛地低頭,竟是撩開雪白的利齒,咬住了她的脖頸。
脖頸上傳來的疼痛瞬間襲來,宮秋如瞳孔一縮,擡腳就朝着他的腿骨踹去。
力道用了全盡。
她可以想象得到,這一腳能讓他徹底清醒。
可她動作快,男子的動作更快。
他整個人動作快的幾乎不像是人能夠練成的動作,單手一探,竟是卸了她雙腿的力道,腿骨傳來疼痛,宮秋如的臉色變得極爲不好看,擡起手,以手背爲刃,劈向了男子的脖頸。
男子側身躲開,她又再次快速朝着另一邊襲去,兩人對視幾招,宮秋如很快落了下風。
被男子死死制服住。
她臉色微變,脖頸上傳來刺痛,男子吮吸着她的血汩汩向外,那種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裡格外的刺耳,她臉色慘白如雪,眼神裡透露出一股狠戾的色澤,餘光掃到身後的懸崖,又瞧了一眼前方的綁着樹幹的繩索。
突然猛地向後一探,整個身體瞬間帶着男子朝後倒去。
男子竟然像是沒感覺到,貪戀的喝着她脖頸裡的血,四周的血腥味讓人昏眩。
宮秋如拽着他胸前的衣襟,翻身利落地帶着他墜下了懸崖。
冷冽的風颳在臉上,男子摟着她腰間的手似乎鬆了下來,她趁着這個機會,身體先是一轉,兩人變成了他下她上的位置,她在下墜中,最後看了一眼男子血紅的眸仁,突然眸孔一戾,用力蹬了一下懸崖峭壁,藉着重力的作用,另一隻腳則是狠狠把男子踹了出去。男子空茫的眼神裡似乎出現了一抹異色,卻又轉瞬即逝。
宮秋如看着他向下墜去的身體,冷血地勾了勾脣,足尖點着峭壁,卸着自己下墜的力道。
只是,下一刻她渾身卻是一震。
那原本已經朝着崖底墜去的男子,突然像是一道利劍,竟是直接從下向上衝破了重力的作用,直接又飛到了她面前,他徒手竟是抓住了她腰間的繩索,血紅的瞳孔裡只是定定的,就像是沒有思維模式的人一般。宮秋如心下一凌,果然下一刻就看到他狠戾一捏,她腰間的繩索竟像是無物一般,被他捏碎成碎片,她的身體下墜的力道加劇。
腰間繼而一熱,脖頸上也傳來一絲痛意。
陷入昏迷前,她只覺得渾身突然像是墜入了冰水裡,被一團黑暗與冰冷籠罩住,最後徹底陷入無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