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應該交代的,宮秋如出了這個小院,她相信,等下一次她再來時,恐怕即使沒有改變,也不會像這般悽慘可憐。
美人惑國,首先,得恢復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而她相信,劉氏有這個資本。
走出院子,那個剛開始領着她過來的小丫鬟還沒有離開,不遠不近地等在那裡,看到她出來,立刻迎了上去,“側妃娘娘,現在是要去見老爺嗎?”
宮秋如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小丫鬟一眼,“你是誰身邊的?”
“奴婢是崔姨娘身邊的。”
“哦?”崔姨娘?不認識,從稱呼來看應該是宮道心的另外一個侍妾。“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喜鵲。”
面前的喜鵲年紀不大,一張臉平凡無奇,可說到自己的名字時,一雙小眼卻是發亮,給人一種很精明的感覺,宮秋如有趣地再次看了她一眼,就喜鵲也直勾勾地看着她,“奴婢剛纔在大堂外,都聽到了。”
“哦?你耳朵倒是很靈。”
“是,奴婢天生對聲音敏感,即使站在數尺之外也能聽清。”
“所以,我剛纔在內室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是。”喜鵲猶豫了下,重重點頭,隨之跪了下來,“奴婢願意追隨二小姐。”她喚的是二小姐而不是側妃娘娘,這個丫頭,有點意思。
“你就不怕跟着我一個庶女以後沒有好日子?”“不,奴婢相信二小姐。”
喜鵲的眼睛灼灼發亮,“而且,奴婢也知道,二小姐也不僅僅只甘心當一個側妃。”從她剛剛的話她就能聽得出來,二小姐夠狠夠狠辣夠無情,從以前她就在暗暗觀察這個相府裡誰纔是有本事的,而二小姐老早就被她排除在外了。
資本有餘,卻太過鋒芒畢露,更何況,太過刁蠻不知收斂,以後定會把自己害死。
可這次回門,她看到的卻像是一個嶄新的二小姐一般,鋒芒畢露,卻有勇有謀戾氣十足,這樣的人絕對會在有一天登上最高的位置。
而這,正是她能夠甘心服侍的主子。
喜鵲以前就知道自己的不同,所以她也不甘於只當一個丫鬟。
“哦?”
宮秋如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夠聰明。
她不喚自己爲側妃,因爲她知道,自己以後不可能只是側妃。她不笨,可有一點她卻是錯了,自己的目標不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而是要把那個位置上的其他人全部都拉下來,來給她陪葬!
“二小姐?”喜鵲跪在地上,心裡想的是一方面,可她拿捏不住宮秋如的想法。
不知過了多久,宮秋如才轉身,“跟上來。”
喜鵲臉上一怔,隨之一喜,平放的小臉上光芒四溢。
看來,自己賭對了。
她快步跟上去,不緊不慢,“二小姐,可是有什麼吩咐?”
宮秋如腳步沒停,她倒是聰明,“你來猜猜看,我下一步想做什麼?”
她喜歡聰明的人,可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那就先讓她來考驗考驗一番。
這個人,是否能委以重任。
“下一步?”喜鵲稍微思索一番,很快就回答:“二小姐這會兒應該是去找六公子的。”
“……”宮秋如沒有出聲,只是繼續沿着石子路向前,她這樣的反應讓喜鵲惴惴不安,直到繞過一個八角亭,才聽到宮秋如繼續道:“繼續。”
喜鵲立刻把自己剛纔就已經想到的一股腦都說了出來,“二小姐既然想讓劉姨娘和七公子恢復元氣,那就勢必在這段時間不能讓人來打擾,而能打擾到他們的只有大夫人和六公子,更何況,六公子陷害七公子,還差點害得他成爲瘸子,二小姐這……是要去給他報仇?”
“啪啪啪!”
喜鵲說完,宮秋如回過頭用手拍了幾下,眼底終於有了神采,回頭淡定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果然分析的夠透徹。”
“二小姐謬讚。”
“既然如此,那就帶路吧。”
宮啓明嗎?既然他這麼想從雲端摔進地獄,那她就成全他!
在喜鵲的引領下,宮秋如很快來到宮啓明所在的院子,宮啓明比宮易知年長一歲,今年已經十一歲,興許是從小被蕭氏慣壞的緣故,性格暴躁不容人,可他聰明的一點是隻在背地裡使些手段,明面上依然是一個少爺該有的模樣。
宮秋如走進去的時候,宮啓明正趾高氣揚地指使着幾個僕役上了一棵樹掏鳥窩,一竿子把剛出生的幾隻幼鳥直接從高空扔了下來,落到地上時,已經摔得半死。
宮啓明看到這,叉着腰哈哈大笑。
宮秋如站在院外,看着他,眼底閃過幽芒,又面無表情地把視線轉到地上的幼鳥身上,有一隻虛弱的張着尖嘴,虛弱地叫喚。
這引起宮啓明的注意,大搖大擺地走過去,擡起腳,兇殘地踩了下去。
又用腳底碾了碾,他笑得更加大聲。
只是下一刻,就感覺後脊背一陣寒涼,反射性地回頭,就對上了宮秋如的視線,他先是一愣,隨之嘲諷地歪嘴,陰陽怪氣地說道:“呦,小爺當是誰呢,原來是九王側妃啊。”
他把“側妃”二字念得極重,像是在嘲諷一般,她也只配當個側妃了,哪裡有他大姐風光,那就是當皇后的命!
宮秋如哪能聽不出他的意思,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踩着步子朝他極緩地走過去。
在宮啓明面前站定,什麼話也不說,就那一身凌厲的氣息都讓宮啓明原先得意的神情漸漸變得怔愣,隨之皺起眉,“你瞪我做什麼?”
宮秋如依然不出聲,只是那樣盯着他看。
宮啓明原先不在意,可一直被這樣看着,難免不安,隨後看到宮秋如眼底殺意一掠,驚得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可再看去,卻發現她已經收了表情,不鹹不淡地開口:“沒什麼。”
可這沒什麼兩個字比有什麼還讓人心裡惴惴,他眼珠子轉了轉,“你是不是想害我?我告訴你,這裡可是相府!”
“這說的什麼話,本側妃怎麼會害你?”宮秋如指尖從眉心漫不經心地劃過,看到因爲她的話鬆了一口氣的宮啓明,繼續道:“聽說,知兒讓你摔下馬了?”
“!”
宮啓明心裡咯噔一聲,他就知道這女人來這裡絕對沒好事。
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院子裡至少有十個僕役,樹上趴着的還有兩個,又有了底氣,哼了哼,“可不是?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你那弟弟,下次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該死的,如果不是九王府裡來了人給那小子醫治傷腿,恐怕他現在已經算是殘廢了,原本以爲已經把她們逼到了絕路,可一道聖旨倒是救了她!
垂下眼,宮啓明小小的年紀已經有了不少心思,不願再跟她多說話,轉身就要進屋。
宮秋如看他走過去的方向,不僅沒有因爲他的話生氣,反而是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離去,喜鵲站在她身後,看到這,奇怪地搖搖頭,二小姐這就算了?這可不像她啊,否則,來這麼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只是讓喜鵲意外的是她們剛走了兩步,她就聽到數尺外又很多腳步聲傳來。
她在這相府裡待得久了,自然能聽出這聲響。
是大夫人和老爺。
宮秋如走的極慢,喜鵲跟着她,聽着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有種二小姐在算着她們走過來的時辰。
她們剛走到門邊,就正好對上了一羣人。
大夫人蕭氏看到她,臉色大變,連忙推開宮秋如走近了院子裡,宮道心也狠陰沉着臉跟了進去。可在看到前方毫髮無損的宮啓明時,鬆了一口氣。大夫人也有些意外,她接到消息宮秋如去了她兒的院子,怕明兒吃虧,就喊了老爺過來,原本以爲會看到像是在大堂那裡般看到自己的明兒被欺負,可沒想到竟然什麼都沒發生。
她忍不住喚住了宮啓明,“明兒?”
供求明聽到聲音,回頭,眼睛一亮,“娘!”
只是他轉身的幅度有些大,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突然向後一仰,摔倒在了地上。
蕭氏嚇了一跳:“明兒!”
就要向着宮啓明跑去,可下一刻她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樹上原本掏鳥窩的兩人突然踩斷了枝椏,兩人尖叫着從樹上摔了下來,竟是直直地朝着正摔倒在樹下的宮啓明身上壓去。
“啊——”
嘶聲裂肺的尖叫聲伴隨着骨裂聲,宮啓明原本正蹲坐在地上彎着腰揉腳,從樹上掉下來的兩人,一前一後死死地壓在了他的脊骨上,瞬間沒了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壞了很多人。
蕭氏更是臉無人色,腳軟的滑坐在了地上。
“來人啊!還不快來人!明兒啊,我的明兒啊……”
“……”
哭喊聲,腳步聲亂成一片,宮道心此刻也顧不上宮秋如,強自鎮定的讓人去請帶入,又讓人上前把還壓在宮啓明身上的僕役拉開!
……
宮秋如就站在那裡,看着這紛亂的情景,嘴角涼涼地勾了勾,轉身,面無表情地離開。
喜鵲看着這一幕更是傻了眼,神情怔怔地跟着宮秋如離開,走到一半,看着面前身姿婀娜的女子,突然後脊背躥上一股寒意。
剛剛在六公子院子裡的一切看起來都像是意外,可只有她覺得不是。
那絕不可能是一場意外,否則,沒有這麼巧。
偏偏二小姐去了,偏偏那時候出了意外。
可她又覺得難以置信,如果這樣精準的巧合真的是人爲的話,那麼,二小姐要怎樣的心思,才能算準了六公子走路的時辰,更是算對了在什麼時候激怒他轉身離開的點,以及大夫人進來的時間,那麼多的不可能,卻又精準的吻合,甚至這些只是在走進院子裡看到掏鳥窩的僕役時一起想好,這樣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莫名覺得……渾身止不住的恐懼。
可恐懼過後,又止不住地狂喜,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二小姐這般縝密的心思,它日必定……無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