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躺在沙發，醒來還沒有到傍晚，一客廳的陽光。
小姨不知去了哪裡，顧煙揉着眼晴。
她起來倒了杯水，踱到窗臺看街景。
迷惘的午後，人也跟着恍惚。
她拿起，可能小姨怕電話吵到她，替她關機了。
打開，很多未接電話跟簡訊。
都是尹陌，全是尹陌。
一個一個簡訊看下去，全是對不起。
顧煙愣然，隨即無奈地笑。
門鈴響了。
顧煙走去給小姨開門。
她大力打開門，門口卻站着一個陌生面孔。
她一呆，想了想，“你？”
女生點頭，對顧煙溫和地微微笑。“我可以進來嗎？”她說。
“請進。”顧煙側過身子。
她向前走兩步，腳步停下，交握着雙手又對顧煙靦腆地一笑。她說，“我叫唐恩。”
顧煙點點頭，把門關上。
她記得她，那次她被沈瑜帶去沈宅，以爲他正式想介紹家人給她認識，卻去見識他母親讓他相親，相親的對象正是她，他大嫂唐語的表妹。
“您好。”她朝顧煙伸出手，想與顧煙好好地一握了。
顧煙怔住，唐恩對她表現得太友好。
可是，她怎麼會來這裡找她？
她皺眉，隨即問她，“要喝點什麼？飲料？咖啡？”
“一杯開水，謝謝。”她笑。
她的笑羞澀親切，一點也不像來責問顧煙。當然她看起來更加不像會隨意來找一個陌生人，會隨意找上門。
顧煙挑眉，轉身去泡咖啡，再倒一杯開水。
她雙手捧過，又說，“謝謝。”
這麼客氣。
顧煙不禁擡頭看她一眼。
她穿着一件淺色雪紡衫，米色褲子，精緻的軟底漆皮靴。
結婚了，如果丈夫愛她，她一定會成爲一個溫潤賢惠的妻子，臉上帶着溫柔的幸福氣質。
張凌芳要的兒媳婦，就是唐恩這樣的吧。
她指着沙發，對唐恩說，“這是我小姨住的酒店。”
“嗯。”她點頭，坐在沙發。
拘謹地捧着水杯，頭微微低下，感到不自然。
可能她來找顧煙，用了許多勇氣。
顧煙坐在她對面的一張單人沙發。她看着她，問，“你來找我？”
“嗯。”唐恩又是笑一笑。
“什麼事？”顧煙問。
其實心裡猜到一些。
唐恩喝了一口水，沉默一會，凝視顧煙。她說，“顧小姐，請你放過沈瑜。”
顧煙呆怔，手裡那杯咖啡要喝未喝，脣齒貼着杯沿，像在感受着咖啡的香意。
“你說什麼？”冷靜下來，她問她。
唐恩臉上飄着一抹紅顯，極是別揚，可能真的這種風格不適合她這樣的名門小姐。那抹紅暈也帶着些羞恥跟恥辱。她說，“你不要再纏着沈瑜。”
話說了一半，未說完。
顧煙忽然覺得可笑，她故意打趣她，“爲什麼？”
她鼓起勇氣說下去，“那天你也看見了，阿姨希望我跟沈瑜結婚，我也從小喜歡沈瑜哥哥。”
“所以呢？”脣齒輕咬着杯沿，眼角微擡，輕聲揶揄她。
唐恩雙手抓着水杯，抿了抿脣，“你跟沈瑜已經分手，希望你放過他。”
“你也知道我們分手？”她問。
唐恩點頭。“張凌芳伯母告訴我。”
“我跟沈瑜的事情她都告訴你了？”她問。
一聲很輕微的聲音，“嗯。”
顧煙站起，乾笑數聲。“那她有沒有告訴你，即使沒有我，沈瑜也不會跟你結婚？”她氣得灼灼逼人。
“顧小姐！如果你退出，我會跟沈瑜哥哥結婚！”唐恩也嘩地站起，目光惱怒地直視顧煙。
顧煙冷笑。
哈！
沈瑜是誰？怎麼個個女人都爭着要嫁給他？
唐恩抿着脣瞪着她，可能名門淑女一向不怎麼生氣，連生氣都這麼可愛，嘟着嘴，讓她的腮幫看起來分外動人。
這麼一個小女生，比顧煙小吧，可能大學都還沒有讀完。
“大學畢業？”顧煙忽然問。
“沒有，伯母希望我跟沈瑜結婚之後再修完學業。”唐恩喝了口水。
顧煙走到陽臺，唐恩也走過來，站在她的旁邊。
顧煙問，“最近張凌芳才叫你回來？”
“嗯，”唐恩點頭，覺得沒必要對顧煙隱瞞，“周音姐姐回國了，所以阿姨希望我現在就跟沈瑜結婚。”
“所以你也回國了？”她問。
唐恩點頭，呆視看着街上的人來車往。
顧煙端着杯咖啡發呆，提不起勁。
看來唐恩對於她跟周音的事情都知道，沒有秘密。
既然如此，她爲什麼還想要嫁給沈瑜。
“也許，”她偏過頭凝視唐恩，嘴角戲謔一笑，“你知道沈瑜喜歡的女人是誰吧？”
“嗯。”她微微笑。“周音姐姐。”又是一笑。
笑得那麼親切溫和，一點妒意也沒有。
顧煙嘆氣，覺得她連唐恩也比不上，只淨爲沈瑜跟周音生氣，唐恩卻能一臉笑容說起周音。她不能小覷這個女生。
她直視她，聳肩笑說，“你知道沈瑜喜歡周音還想嫁給他？”
唐恩笑了，兩顆小虎牙映在陽光裡，可愛又俏皮。
她的臉飄上紅暈，跟剛纔不同，連眼角眉梢都是羞澀少女心事般，只要看一看她，都能看出她喜歡一個男人。
噯，還用說嘛，她當然喜歡沈瑜。
顧煙問，“你就這麼喜歡沈瑜？”
唐恩轉頭，凝視顧煙。她說，“我從小就喜歡他，我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我不覺得我有什麼時候不喜歡他。”十分堅定地。
顧煙黯然。癡心女子。
把咖啡擱在陽臺，顧煙問她，“吃飯了嗎，你要不要吃點什麼？”
唐恩搖搖頭。
顧煙走回客廳，打了酒店電話。
不一會，客房服就送晚餐過來。顧煙嚼着麪包，在陽臺找張椅子坐下。
唐恩溫和看她一眼，問她，“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沈瑜？”小心翼翼，又透着堅決。
顧煙擡眼看她，覺得她的話很多。
不等她回答，她又說，“阿姨跟我說，她就要讓我跟沈瑜舉行婚禮，不過現在傳媒一直抓着你跟沈瑜的新聞——”停了停。
顧煙十分好奇，她問她，“你不妒忌周音嗎？沈瑜喜歡的女人是周音。”
唐恩搖頭，捋了捋頭髮輕笑。“不，我從小就知道要嫁給沈瑜。兩家父母從小就給我們訂了娃娃親，而且我年齡還小，本來想把學業唸完。”
還有什麼好說，門當戶對，從小就得到未來婆婆的訂可。從小她跟沈瑜就訂了親事。
她拿什麼贏得了唐恩？
如果沈瑜喜歡她，那麼她還可以爭，問題是，沈瑜喜歡的女人是周音，懷念的想念的女人是周音。
本來打開門見到唐恩，她還想着對唐恩說兩句氣話，反駁她。這麼直接找上門，這讓她惱火。把她當什麼？任何人都可以這樣隨意上門指責她？
現在覺得何必生氣？
浪費氣力不說，而且讓自己也看起來像個笑話。
她心平氣和告訴唐恩，“你回去吧。”
唐恩訝異擡起頭，“顧小姐——”她還沒有得到顧煙的承諾。
顧煙勉強笑了笑，“這些新聞是誤會，尹陌跟沈瑜之間有些矛盾你也聽說了吧，這是他們的事情，剛好我都在那裡。”她說，“你知道那些記者，想像力都很豐富。”
“真的？”唐恩的眼晴忽然閃着亮光，連兩邊的臉頰也染着光芒。
“嗯。”顧煙點頭，“你的情敵不是我。”她笑。
情敵？
這麼讓人咬牙切齒又無比美妙的稱呼，當然只有完美如仙女的周音才配得上。
“謝謝，謝謝。”唐恩忽然活潑起來，雙手緊緊握着顧煙的手。
顧煙被唐恩這一份激動的真誠感染，她笑了笑，對她說，“你可以走了，也替我告訴張凌芳，我答應她的事情都有做到，讓她不要再來找我。”
“嗯，我會的。”她笑，鄭重允諾。
顧煙聳肩，揚眉。她走過去替唐恩打開門。
“再見。”唐恩笑着對顧煙彎了彎腰，十分得體又不失禮貌地對她鞠躬告辭。
顧煙砰地關上門，倒在沙發上。
不一會又到陽臺拿回麪包甜點，就着咖啡咀嚼。
門鈴又響。
顧煙不耐，唐恩還想怎麼樣？
“喂，你！”邊開門邊大聲嚷着。
一擡頭，她呆住了。“小姨？”
“怎麼回事，我見到一個女生從你房間走出來。”邊放下購物袋，邊問顧煙。
顧煙悶悶地，嘴角一撇冷笑，“還能是誰？要跟沈瑜結婚的女人。”
“她？”程雅錯愕回頭，看看門外。
顧煙攤攤手，走到沙發坐下。
程雅問，“那是誰？”
“要眼沈瑜結婚的女人。”顧煙笑，嘴角微抿，自嘲。
“沈瑜是怎麼回事，得不到周音就玩耍女人，跟你訂婚現在又要跟另一個結婚？”
顧煙揚眉，看着程雅說，“小姨，誰纔是第三者也不一定，現在這個跟沈瑜從小就訂了親事。”
“她？”程雅揚眉，手指着門外。
顧煙聳肩，“什麼她，人家是名門小姐，有名字。”她苦笑，“叫唐恩，名字也跟她的人一樣甜美秀氣。”
程雅也震住，過一會纔回過神，坐在顧煙旁邊。
她說，“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看沈瑜結婚，要祝福他？機票我已經訂了，不如我們收拾東西明天就走。”
“好。”想也不想就說出口。
程雅不禁擡眼看她。“不是賭氣？”
“不是，我是決定要到國外。”顧煙笑，“在這裡做什麼？這裡又沒有人希望我留下。”
程雅嘆氣，不出聲。
她把購物袋的衣服拿出來，一件件給顧煙看。“漂亮嗎？買給你的。”說着又告訴她顧煙，這件衣服哪裡精緻，哪裡又做得用心思。
顧煙索然無味。躺在沙發一會，她轉頭對程雅說，“我要告訴學長一聲，不然他雜誌社沒有人手。”
“他？”程雅看看她，“尹陌下午一直給你電話，我怕吵到你，拔了座機電話線，又關了你的，也不知他是怎麼找到這個酒店房間的電話號碼。”
顧煙打個呵欠，從程雅手上拿過衣服一件件看。“都是買給我？”她問。
程雅笑，推開她，坐到她的位置。“女人就是要打扮打扮，沒有男朋友也還有漂亮衣服。”
“穿了給誰看？”她瞅小姨一眼。
程雅大力拍着她的腦袋，呸她，“一定要穿給男人看？”
“也不是。”她低聲，無精打采垂着腦袋。
程雅說，“心情不好，就更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來，我們出去吃飯，穿這麼漂亮的衣服去餐廳吃飯也是一種快樂。”
顧煙指指桌上的麪包。“我已經吃過。”
程雅瞪她。“一個麪包就是晚餐？別告訴我你現在爲沈瑜吃不下飯？”
顧煙沉默。過了一會，她失望地問，“小姨，在你的眼裡，我就這麼愛沈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