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廳沒有一個人，木質地板亮得猶如鏡子。地板映着顧煙的憔悴身影。
窗外的陽光從落地窗灑下來，整個客廳都是陽光。
院子有一個花圃，種滿了各種花，蝴蝶在花朵上起舞，微風吹過，枝葉搖晃。
一切都很美，彷彿她跟母親去海邊度假的情景。
母親……
顧煙的眼淚盈出眼眶，忽地看到旁邊有一扇門沒有關緊。
門縫裡，地上似乎隱約可見一個人影。
顧煙吸了吸鼻子。
此刻的她，神智已經恍惚回來。
她剛纔居然被人拽到車上！
難道這房子就是那個叫沈瑜的人渣？
顧煙推開門，沈瑜在裡面。
沈瑜專注於文件，電腦在一旁開着。
電腦裡面的畫面讓顧煙握着門把的手緊了緊。
她的瞳孔睜大，猛地撲到電腦桌前。
“這，這……”
這不是她跟母親的房子嗎？
怎麼會有推土機在把房子推倒！
伴着房子哄的一聲倒塌，顧煙下意識地尖叫出聲，“不要！”
她纔剛離開一會，房子爲什麼就被人拆了？
“不要？”身邊一道冷漠聲音飄起，帶着給人的壓迫感。
“這已經是我的房子！”他說。
顧煙循聲擡眸，沈瑜的臉清晰可見向她逼近，溫熱的呼吸拂過顧煙的臉頰。
顧煙別轉臉，只聽得沈瑜一字一頓冷笑出聲，“身爲m公司法人代表的你，怎麼償還對ah的債務？”
沈瑜邊說邊拿起桌上的文件，一頁一頁在顧煙面前翻開。
文件與顧煙的臉近在咫尺，幾乎就要貼着顧煙的臉。
紙頁裡每一行白字黑字都是m公司跟ah集團的合約。
每一頁紙都在控訴m公司給ah造成的損失。
就算再蠢，顧煙也明白這些文件具有法律效力。
“對不起。”這幾個字是要替母親對他說，但面對沈瑜灼灼逼人的氣息，顧煙很難說得出口。
真是不甘心，居然要跟他道歉。
“你想如何償還債務？”頭頂傳來沈瑜冰冷的聲音。
被人這樣居高臨下盯視，顧煙不自覺地抓緊襯衫衣領。
“我不賣身。”張了張口。
看到合約，整個人的力量像消失了般。
她十分疲倦，整個人也沒剛纔猶作鎮定與他對峙。
“你也配？”
沈瑜上上下下打量顧煙，嘴角浮起一抹殘忍的微笑。
“電視看多了幻想做情人？”冷冷嘲諷。
情人要有高挑的身材，婀娜的腰肢，胸也不是這樣的飛機場。
如果她還能有着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秀眉間擰着的一股倔傲。
但就是這股倔傲越發讓沈瑜不爽，她憑什麼驕傲？憑什麼？！
一個人沒有資本驕傲，卻偏偏要在他面前擡起頭，據理力爭？
“我也不做別的出賣自尊的事情。”顧煙想了想，不自然地補了一句。
既然她輸了，要留下自尊。
沈瑜嘲諷地勾起嘴角，斜着臉問她，“既沒有做情人的資本，也他媽不想放下自尊，那女人，請告訴我，你如何償還債務？”
這兩樣來錢快，她都不願做，難道她還有別的本事？
如何償還？
顧煙沒有想過。
也不知道。
被沈瑜的冷笑激到，顧煙咬牙切齒。
“我會賺錢還給你！”
“賺錢？哈！”
沈瑜蹺着腳把玩手上的筆，筆每轉一圈都像在嘲笑顧煙的不自量力。
“總之，我會還給你。”
顧煙頓了頓，揚起聲音，擡高下巴。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被人看不起，因爲這也關係着母親的自尊。
沈瑜眯了眯眼晴，一雙眼如黑霧一般盯着顧煙。
嬌小的身子看不出什麼迷人，但確實隱隱約約透出一股不想被屈服的氣息。
她是哪裡來的力量跟勇氣，敢開口說賺錢還給他？
“女人，你要還的不是一塊錢，是過千萬！”眼晴深深盯着她，盯得顧煙無處可躲，只能跟他對視，感受着他散發出來的強勢。
“我知道。”顧煙身側的手握緊，找回些許力氣，“我會還給你！”
沈瑜脣邊帶着戲謔的笑，傾身向她逼近，強勢的氣息迫使顧煙不得不往後退。
她皺着眉，擡起眼盯着他。
沈瑜冷覷着她僵硬的肩膀，聳了聳肩。“好，兩千萬你打算還到什麼時候，如果是下輩子那可不用，我把你賣了來錢會更加快。”
“兩千……萬？”顧煙的眼晴睜大，一雙墨瞳瞪着沈瑜，彷彿不置信般。
“怎麼？還不起？”低沉的聲音挾着冷漠。
“不許騙我。”顧煙咬着牙。
話音剛落，沈瑜隨手丟給她文件，“你母親是騙子，我可不是，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兩千萬！”
顧煙彎腰撿起文件，每看一個字，密睫跟着顫動。
兩千萬。
還，還不起。
但不能被沈瑜看出，不然就會說她的母親是騙子。她想守護母親的名譽。
顧煙低下頭，想着還有誰能幫她。
然而，這兩個月來，大家都像在避開她，只有小姨來過，要把她帶到國外。
但顧煙不肯。
母親太寵她，把她照顧得太好，以至於她沒有任何生活的技能。
“你從小衣來伸手，只是飯桶一個？”沈瑜冷如冰的聲音傳來，雖然話不好聽，但顧煙被他看穿。
她確實從小被傭人照顧，什麼也不會。
骨子裡的倔強讓她擡起頭，盯着沈瑜臉上的寒意，辯解，“我的專業是編劇。”
沈瑜的眼裡燃着不屑跟輕蔑，淡淡地問她，“那你寫過哪些大作？”
“沒有，我剛畢業。”
他迅速打斷她，“換句話說，你什麼也不會，連打字小姐也不如？”
“……”
沈瑜的聲音越來越無恥，“看來你只能做小姐，你看看哪家夜總會你想進去，告訴我一聲，我安排你進去替我賺錢。”
“請你放尊重點！”
比她更冷的聲音打斷她，“那也請你尊重我的生意，我從不做虧本生意，你母親讓我損失過千萬！”
顧煙瞪着他。
兩手握着，怒意讓她的指關節像在響。
她擡起頭，“要說多少次，我會賺錢還給你！”
沈瑜冷哼，勾脣諷笑，“就憑一個剛出道的新手編劇？”
冷諷襲來，她的臉蒼白，原本就菜色的臉更加盈弱。
因爲那個合約，白紙黑字，讓她在他的面前輸了氣勢！
但她仍想辯解！
想讓自己看起來強大。
她不明白，做爲女人，適當時候就要服軟嗎？
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綁在腦後，米色寬鬆襯衫襯得她更加瘦小，休閒的褲子也像會被灌進風，只要風吹過來就能把她吹倒。
這樣一個學生模樣的女人，就算把她賣到夜總會，沈瑜還擔心沒有客人願意要她，而她居然敢對他揚聲，她會對他償還債務？
顧煙捋了捋頭髮。
嘴角牽了牽，脣邊飄起一抹僵澀的微笑。
冷眸凝視她。
迎着他的目光，她又笑了笑。
他一心要收拾她。
連房子也拆了！
“那我先走了。”
站在他的面前，越發顯得她的狼狽。
只想逃。
他看着她的背影，纖細的身子有着倔傲的氣勢。
本想叫住她，但見她忍着眼淚手指都在顫抖，他的胸口像被什麼敲了敲，定定地，面無表情地看着顧煙推門出去。
顧煙走出公寓，茫然地穿過街道，不知不覺停在一處煙塵飛起的地方。
面前的推土機碾壓着房子，一切成爲碎末。
每一個磚瓦曾記載着她跟母親的歡笑跟回憶，然而現在，她成了無家可歸。
呆怔地站在旁邊，看着推土機發出哄隆響，顧煙摸了摸臉頰，臉上都是眼淚。
這裡曾經是她跟母親的房子，而如今這些記憶已經在破碎。
電話這時響起，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
“在哪裡？”電話那邊傳來冷漠的男人聲音。
“你是誰？”顧煙頓了頓，揮了揮眼前的塵土飛揚，問他。
“你！的！債！主！”
每個字都帶着怒意從電話裡飄出，顧煙的秀眉挑了挑，“放心，我不會跑。”
她一定會還錢給他。
不會就這樣跑走。
“兩個小時後回來！”
“做什麼？”
“怕你跑了！”
顧煙呆怔，氣結，不是說她不會跑嗎！
“記住，我不喜歡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