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若兒將風拍子穿好,天已經大亮。這看似簡單的祭祀服,穿着卻很是考究,讓她隱隱又生了嫁了一次人的感覺。
今日的“瀟瀟”也是不同,穿着跟若兒差不多的風拍子,只是臉上並沒有戴笠帽,臉上也並沒有上妝,而是將發綁成了渾圓的童髻,再佩了顆貓眼玉,趁得“她”的臉更是精緻。
車輛也早已等在了外頭,和前些日子的小轎不同,正是剎雪宮中派來的,金石之色,看着也是氣派。只是這會兒若兒也不能再和“瀟瀟”坐在了一起,而是跟在了車後,幸好馬車行得不快,她帶着那斗笠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知今日的一切是否會順暢。
車隊到了那日的天鬥無場,才停了下來,瀟瀟只是挑開了簾子,前方已經等了好些人,若兒暗眼看“她”,只見“她”打扮的如同瓷娃娃般,整個人看上去也是和往日不同。
車馬緩緩行着,車簾挽在了一邊,車頭的“瀟瀟”小身板挺得筆直,仿如同神佛走過,讓兩旁的人都生參拜的心思。
兩人剛要入門,身後一陣快馬蹄聲響起,後頭一陣塵土撲面而來,就是躲在了笠帽下了的若兒也覺得視線模糊了起來,如此的莊重場合,哪裡的莽撞之徒如此不守秩序。
馬背上傳來了陣輕佻的笑聲:“我說前頭是誰,這孩童的身量,讓我以爲前頭沒人,我說風瞳,這麼些年來你還是老模樣,一臉的生人勿近。可別某日將自己凍死在了風轎裡頭,外人都不知道。”
她們正等着身前的兩人發火,哪知今日陪在一旁的風拍子卻沒有立刻回嘴,而是默然的跟着轎子往前走去。
裡頭的風瞳也覺得有些吃驚,“她”原本以爲若兒這樣的脾氣這回是要上去罵上一通,哪知她這會兒反而看着很是鎮定。
若兒在旁輕笑道:“人人都說暗虧吃不得,姐姐今日教你一招,你可知道怎樣和人吵架最是解氣?就是別人在那裡費力罵了一通,你卻談笑自若。”
身後的幾名金鑲堂的女子果然是臉色不善,先前的嘲笑梗在了喉裡,更是難受。
見了轎子裡頭的“瀟瀟”臉上又有了些笑意,若兒才說道,“可不是麼,你這般的討喜模樣如果是讓風罄看見了,她可是要高興壞了,你對待屬下有些太冷淡了。”
瀟瀟扯了扯嘴角說道:“人生原本就如同白駒過隙,又何必理睬路過之人。”
金鑲堂的女子見風轎還是往前走去,更是不悅,“你們風嶺行得不急是因爲最後一個出場,別阻了我們的前路。”說完就策馬奔了過去。
車頭的“瀟瀟”也不制止,只是和若兒不緊不慢地行着。
前些日子,若兒和“瀟瀟”前來觀看武鬥的場所處在天鬥場的外圍,今日武祭卻是開放了內圍。
最初的天鬥場的內圍,只是給王侯將相的子弟們修煉比武的地方,到了這些年才逐漸開放用做舉辦北陸武祭之用。
武祭雖然北陸舉國上下的盛宴,但今日的天鬥場,卻只招待北陸國中的顯要貴人們,除了北陸國的皇族之外,其他也都是各類官家家眷。
若兒曾聽說過北帝和炎炙不同,金宇是以武鬥之類的聞名天下,一身的硬功聽說是刀槍不入,光用了鐵拳就可以擊破對手的胸膛。今日能夠見上一面也是不容易,她眼前的斗笠也卻是阻擋了些視線,走起路來不算快,也幸虧“瀟瀟”是個小娃,走路的步子也是不大。
“瀟瀟”似乎怕她不明白一般,邊走邊解說着,“天鬥場的內圍,能容納上千人,但這裡頭,無論你是站在了場中的哪一處,就算是針尖落地也能聽到一清二楚。”
這話倒讓若兒神遊開的思緒又飛了回來,覺得很是奇怪,這時兩人已經進了武鬥場的內圍。
天鬥場內圍是個圓形的場子,四周的位置也是自南往北升高,若兒細細看去,中間的一排座位最是突出,而她和風瞳的位置居然在次中的位置,看來“瀟瀟”的身份也是不低。
進了場中後,瀟瀟先前和若兒一起的和善臉色隱了去,又成了冰冷冷的模樣。
只聽的耳邊人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座位上下來了幾名人,若兒的眼裡已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精控師伯。她見了這便宜師伯,連忙拉低了笠帽。
她這時心裡纔開始有些發慌,人已經到了這裡,下一步又該做什麼。挾持金宇,要挾金鑲堂交出解藥,這似乎行不通,她有些發毛地看了眼跟在北帝身旁的精控,腦裡閃過“同門相殘”的悽慘模樣。
這法子行不通,抑或是她去偷盜解藥,她看了眼人數衆多的金鑲堂的女弟子,心裡也是泛着嘀咕。
她的笠帽壓得雖然很低,但眼底變化的神情卻沒有逃過“瀟瀟”的眼。
“瀟瀟”拍打着自己那身風拍子,衣服飄了起來,襯得臉色冰冷的“她”更有了幾分風雪娃娃的樣子。
“你在想什麼。”“瀟瀟”的話裡頭帶着的並不是好奇,倒是有些質問的意味。
若兒忙掩飾了臉色,往了北帝的席位上看去:“我在看師...我在看帝皇,都說這人是名震天下,果...”
若兒突然收回了聲音,先前也是精控走在而來前頭,擋住了後頭的北帝金宇,這會兒,人走到了明處,若兒看得卻有些吃驚。
這人竟然是天下聞名的北方霸主,她沒有見過三帝中的任何一人,但眼前的金宇和自己設想中的未免也差了太多了吧。
金宇看着也是有些憔悴,或者有幾分瘦弱,面上臉上沒有多少血色,看着就如同風燭之年的老者。哪還有絲毫的霸氣可言,若兒的神情變化全部落在了“瀟瀟”的眼裡,“你可是失望了,這北陸帝皇看着如同殘燈般?”
若兒心裡打了個寒顫,連忙低下了頭來,她打量的時候,全武鬥場的人見了北帝,都是站起行了禮,唯獨自己這邊,兩人都是坐着,儘管有着斗笠遮擋,她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精控已經看了過來。
“瀟瀟”站了起來,說話的聲音,卻很是洪亮:“吾帝安康,千秋萬世。”
北帝聽了這邊的聲響,虛弱地說道;“風瞳免禮,這次可是難爲你要最後出場了。”“瀟瀟”對這事情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只聽得場中突然傳來了另外兩邊的聲音,“太子殿下到,”幾乎是同時,一旁也有人說道,“三皇子到。”
若兒聽得精神一振,她這時還行着禮,“瀟瀟”拉着她坐了下來,嘴裡責備道,“你也不嫌累着,你今日來,只用顧及我一人就夠了。”說完“她”又坐到了若兒膝上,將她的視線全部遮擋住了,若兒也感覺到精控正留意着這邊,哪裡敢有什麼舉動,只是嘴裡小聲說道:“‘瀟瀟’,你下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有什麼好看的,我說給你聽就是了。”“瀟瀟”很是無賴地說着,在了“她”的遮擋下,精控也轉過了臉去了。
今日,最在場上位置最高的是北帝,照了常理來說,次高位的應該是太子,但讓若兒有些奇怪的是三皇子居然也和太子平排而坐,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旁人看着卻無多大反應。若兒暗道,兩人平排而座,看來北陸國的情形很是微妙,也不知道鳳嶺是哪一派的,只是看着“瀟瀟”一臉高深的模樣,倒有點隔岸觀火的感覺。
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煙花,五彩的霓金色閃落了開來,瀟瀟側開了些身子,讓若兒能看清楚了眼前的美景。煙火層層燃起,場中,出現了一整排金衣女子,這些女子都看不清楚臉面,只是身上都是穿着一色的金縷衣。
北地的女子,身子都是高挑,這步伐走起來也是統一,明明是女子,卻有了別樣的風情,再是一排漢子敲打着金戈,嘴裡喊着號子。想來這就是金鑲堂的領頭舞。
舞蹈看着帶着些野性,若兒看得正是出神,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上一下,瀟瀟說,“看這些你還可以這般用心,待會兒出場的才真正些好看。”
只見天空再想起一陣巨響,絢麗的煙花隔空而起,若兒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多煙花並沒有和當初的那般消逝,而是徐徐落到了地上,仔細一看,才發現裡頭出現名女子。只見女子身子款款轉動,如同盛開的金色牡丹,全身的衣袂飛舞起來,折射出來的金色看着人眼底發昏。
若兒看得更是心驚,只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女子突然飛了起來,那些男子抽出了金刀,那女子身子如雲,這時候在了金刀之上行走起來。
全場的人都驚呼了出來,連若兒都看得有些心顫,唯獨瀟瀟一人,看着眼裡帶着幾分不屑,女子的舞猶如最閃亮的金子,發出了最迷人的顏色,把全場的幾分都跳動了起來。和這相比,若兒只覺自己當時那陣子花月舞如同兒戲一般。
“瀟瀟”也不說話,直到那女子落到了地上,臉上的紗麗滑落,若兒咦了一聲,只覺得腦子又混了幾分。今天可是撞了什麼運氣。
場上的人都沸騰了起來,聽得一聲讚賞,“好,鑲玉這些日子可是長進了不少,這刀尖美人舞看得人心底直髮顫啊。”
“自賣自誇,”瀟瀟的聲音很適時的傳了過來,金鑲堂背地裡的事情也都是三皇子支持的,算起來正是這些女子最大的恩主了。若兒看着金鑲玉,想起了之前的那次碰面,今日的事情只怕更難了。
不說其他,金鑲剛纔的一舞,搶了全場的風頭,讓後上場的風瞳壓力更是不小,若兒心裡唸叨着:自己待會可是能將那鬧春全都吹奏了出來,可不要砸了場。
“瀟瀟”感覺到了若兒的心跳聲,往後靠了靠,說道,“一切有我。”聽了這話,若兒只覺得自己心裡也平復了一些,這時場上陸續有了些其他節目,只是無一場和金鑲玉的舞蹈這般出衆。
若兒往四處看去,這裡的戒備很是森嚴,她這次的目的並不是精控身旁的北帝,而是正在和金鑲玉調笑着的三皇子,只是金鑲玉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也不可以搭理這邊的皇子,反倒是留意起了“瀟瀟”那邊的舉動。
若兒立刻收回了眼神,場上主持的大祭司說道,“有請我們武鬥場的勝利者,南方三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