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晴進來的時候,就見皇后娘娘半倚在貴妃榻上,手持着針線,正縫製一個做了一半的大紅兜兜。
譬如娘娘這般身份的人,自然是不需要親自爲小公主縫製衣裳的。可是娘娘似乎極喜歡親自做這些的。便見那皇后娘娘飛針走線之間,眉眼溫和,針腳活兒絲毫不輸宮裡專門爲貴人縫製衣裳的繡女的。
“娘娘。”
想起自己爲何而來,煙晴才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這廂徐步走上前,輕聲說道:“今日那右相府有一喚作秀春的丫頭,道是要親自求見娘娘。”
自打鳳儀宮鬧出了中毒的事兒,即便此事經皇帝下令,寢宮裡上上下下對外都是封了口的。但是鳳儀宮內,伺候皇后娘娘的宮人無一不是愈發小心謹慎的了。
皇后娘娘的面,自然也絕非等閒之輩說見就能見的。若非宮外那人,一大早的跪了兩個時辰,趕都趕不走,怕是連一句通傳的話都送不進來的。
秀春?
蘇婉容黛眉微挑,將手中的活兒先放了下來。
到底都是太師府出來的姑娘,這秀春她自然是記得的。是二房那蘇適雯手下最得力的大丫鬟了,在蘇適雯這般城府深沉的主子身邊伺候,倒是個忠心耿耿的,據她所知,此人先後也替那蘇適雯做了不少事情。
蘇婉容未曾與這丫鬟打過什麼交道,這個時候火急火燎地拜見於她,委實有些稀罕。
“那人可是有說,此時登門來訪,是爲何事?”
蘇婉容嗓音淡淡,話是這麼問的,可其實不問也知。這秀春今兒過來,定然是爲了蘇適雯的事情。怕是那蘇二姑娘又在右相府裡,捅出了什麼簍子。
皇后娘娘問話,煙晴自然是一五一十地答了。“回娘娘,似是那相府小夫人毒害玉兒夫人未遂,蕭相知曉了,勃然大怒,若是被丞相查明瞭來龍去脈,不定怎麼處置她家小夫人。那個喚作秀春的,這才替她家小夫人過來找娘娘想想法子。”
而後,煙晴面無表情地把方纔所聽見的,事情的前因後果給娘娘敘述了一遍。
原來自那玉兒提攜成了丞相夫人,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坐上了蘇適雯這一世精心盤算,卻求而不得的位置上。蘇適雯心中有恨,鬱憤不能平息,這才起了害人的心思。
說起來,這玉兒實在也是個命大的。
那盞動了手腳的燕窩羹,是蘇適雯指使秀春送去玉兒那裡的。後來也不曉得怎麼就被一粗心的丫鬟給打碎了,一隻野貓也便是舔了一口灑落的殘羹,當場斃命,這才曉得燕窩羹裡竟摻了不乾淨的東西。
這也便是運氣好,險險避過了,倘若那燕窩羹真的入了玉兒夫人之口,其後果不堪設想。
一個後宅裡的婦道人家,竟下得去如此毒手,真真是叫人不寒而慄。
但那出手之人,若是蘇適雯……實話講,蘇婉容倒是沒那麼驚訝的。
上輩子,那蘇適雯還是貴妃娘娘之時,後宮裡那些個嬪妃接二連三的,以各種稀里古怪的病症相繼死去,傳出來了,聽者都覺得匪夷所思。現如今想想,怕是其中少不得蘇適雯暗中動的手腳。此女心狠手辣,心機也是深沉,死於她手下的無辜女子,怕是不計其數。
單單這麼一個鄉下里出來,飛上枝頭的玉兒,蘇適雯怕是絲毫不放在眼底的。禍害死這麼一條性命,之餘她而言,那便根本連眼睛都不消得眨一下。
可誰知道呢,黴運當頭,竟是被人給發現了。
那蘇適雯怕是也萬萬不曾料到的,這會兒應當是急的一團亂麻,逼上絕境了,才破罐破摔地派人尋到她這裡來了。
甚至把實情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竟是不怕她直接如實轉述給蕭右相。
請她替那蘇適雯想想法子?
蘇婉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於是也真的便挽脣笑了出來。
“這事兒說來是件大事,但實際上人到底沒事,倒也並非無法挽回。”
蘇婉容語音剛落,煙晴便是一愣,意識到什麼以後,她皺眉婉聲同娘娘說:
“即使未曾出事,這右相府的小夫人手段着實狠辣了一些。有一則有二,但凡留這般的人在相府一天,那玉兒夫人……恐怕是保不住的。”頓了頓,煙晴面上有些欲言又止:“今日那小夫人派了近身丫頭過來,沒得就是在娘娘面前演苦肉計呢。從前這相府小夫人待娘娘的種種,每每盼着娘娘如何不好……奴婢見此人便是沒存什麼好心思的,對玉兒夫人也好,對娘娘也罷,這件事情上,奴婢覺得娘娘萬不能太過心軟。”
蘇婉容聽了這個,立即就曉得煙晴這是誤會了。竟是以爲她心慈手軟,欲意出面幫那蘇適雯一把。
蘇婉容的心地不如蘇適雯狠辣,卻也不是個菩薩心腸的。做不得以德報怨,更何況對象還是那蘇適雯呢。
於是便搖頭笑了笑。
“大事或是小事,究竟能否挽回,到底也是人家關起門來的私房事。此事原本就是那蘇適雯的過失,我與她雖是同父異母的關係,終究是沒什麼舊情的,她捅出來的禍端,沒道理由我替她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