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君聽到華燁自請上戰場的消息,心不由就提了起來。本來也是明知道,如今華燁需要戰功爲自己日後的爭奪儲君之位積累資本,可是在戰場之上,刀槍都是不長眼的,受傷本是家常便飯,這怎能不讓芷君擔心呢?
“燁兒,你也要去戰場?”上官明軒有些懷疑地問道。在他的印象裡,華燁一直是羸弱的,他一直也不曾特別看重這個皇子,更不曾想過他日後能夠擔當重任,儘管華燁今日把最好的一面都展現了眼前,但以前對華燁的偏見,還是讓他有些不能相信華燁能一下子取得如此好的戰績。
“是的,華燁如今已經十八歲了,是該爲父皇分憂的時候了。如今西北異族有辱我大宛的威望,華燁更應首當其衝,還請父皇成全華燁的報國之心。”華燁將頭深深地磕在地上,再次懇切地請求道。
“皇上,臣以爲,五皇子一片忠心,一片孝心,五皇子又有一身武藝,出征西北正是給他用武之地,皇上您就准許了他的請求吧。”譚風淵也連忙在一旁幫助華燁請求道。
上官明軒還是一片沉吟,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屏風後的芷君更是心驚肉跳,她不明白,上官明軒到底在猶豫些什麼?
華燁也在心中嘀咕:父皇爲何如此糾結於我的出征問題呢?
又過了片刻,上官明軒才緩緩說道:“你此次請戰,你母后和母妃都知道嗎?她們將你視爲珍寶,捧在手心都怕摔了,你要到戰場上那麼危險的地方去,她們豈能不擔心?”
“請父皇放心,母后和母妃都是深明大義,兒臣定能說服她們的。”華燁懇切地說道。
“嗯,既然如此,朕就准許你同譚元帥一起出徵吧。你也好歷練歷練,記住,出征以後,就要忘記你的皇子身份,定要服從譚元帥的一切要求,更要和這幾位小英雄好好學習學習。”上官明軒又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多謝父皇。”華燁又是深深地扣頭。
“好了,起來吧,你今日得了武狀元,趕緊回去向你的母后和母妃報喜去吧。”上官明軒揮揮手道。
“是,兒臣告退。”華燁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緩緩站起身,退了出去。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多麼想回頭望一望,他知道芷君就在那個屏風的後面在靜靜地聽他說話。可是,他們卻無法見面,當真是咫尺天涯。
“五皇子,您今日可謂是爭足了臉啦!”華燁剛走出門,高公公就陪着笑走到身邊說。
“多謝高公公,其實華燁今日也是僥倖得勝而已。”華燁也是微微一笑,他知道高公公是知道最多的一個人,不過,他不求別的,只願這個高公公能夠多多幫助芷君也就是了。
“哎呀,五皇子,您簡直太謙虛了,今日五皇子的蓋世武功一露,簡直讓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呀。如今五皇子又請命西征,他日凱旋歸來,前途自是無法限量的。”高公公意有所指的說道。
華燁心頭微動,聽出了他話中有話,隨即朝他拱拱手道:“多謝公公吉言,華燁定不辱使命。”
高公公又是笑了笑說道:“五皇子太客氣啦,五皇子本來就有經天緯地之才,只要用對了地方,定有不可預料的成效,五皇子只管安心去吧,皇后和德妃娘娘一準會日日爲五皇子燒香禱告,祈求五皇子早日歸來。這後宮的一切,五皇子即可放寬心。”
華燁自然明白他話中的用意,旋即點點頭,再次道了謝,便轉頭離開了塔樓。
高公公望着華燁漸行漸遠的背影,不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五皇子這纔是明智之舉,他這一出征對皇上,對他自己,以及對芷嬪娘娘都是大有裨益的。“
塔樓之內,上官明軒又充滿喜愛地看着譚書桓,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說道:“賢世侄,朕真是越看你越喜歡,這樣吧,今晚就同你父親一同到我的乾清宮用晚飯吧,待用過飯後,朕要與你們父子促膝長談,若是晚了,就留宿在乾清宮吧。朕也是難得與你們父子相見。”
“多謝皇上賜飯。”譚書桓笑着點點頭。
隨後,上官明軒才注意站在一旁的全英明和陳昕,於是說道:“你們二人到官方驛站歇息片刻吧,出門後,記得找高公公要一個皇家的御用帖子,交給驛站的官長,他們自會給你們安排上等的食宿。”
全英明和陳昕連忙躬身致謝道:“多謝皇上聖恩。”隨後,二人緩步走向了門口。
上官明軒不由看着陳昕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種將他叫回來的衝動,他覺得自己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跟他說似的。他也很奇怪,不知自己爲何會有如此的想法。但生爲帝王的與生俱來的深沉和持重還是阻止了他的這種想法,直到他們二人走出門去,他也沒有出聲。
這時,臺上的射箭大賽也角逐出了結果,有一名姓花的年輕人一舉奪冠。上官明軒隨即吩咐高公公去給鄭樹成傳話,告訴他,明日在議政廳召見今日比武大賽的前三名,隨後再對他們進行分封。
高公公領旨而去,隨後塔樓之內只剩下譚氏父子和上官明軒,他笑着對屏風處喊道:“芷君,出來吧,現在屋中已沒有外人,只有風淵父子在,你也出來見見我的世侄吧。也是個青年英才呢!”
芷君緩緩走出了屏風,微垂着頭,邁着細碎的蓮步。
“書桓,這是芷嬪娘娘,趕緊見禮。”譚風淵連忙說道。
就在芷君走出屏風的一剎那,譚書桓就覺得一種奇異的感覺貫穿了全身,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抹靚麗窈窕的身影,直到她緩緩走近,鼻息間忽然縈繞了一種淡淡的,卻又是那麼沁人心脾的香味。
“書桓。”譚風淵連忙拉了一下有些失態的兒子。
“譚書桓拜見芷嬪娘娘。”譚書桓這才一陣恍然,連忙一躬到底。
“譚少帥多禮了。”芷君連忙回以一個萬福。
二人相聚二尺的距離,芷君也覺得周圍縈繞着一種熟悉的感覺。
二人隨後一起起身,不經意地二目相對,都不由微微吃了一驚。
“芷君!”
“書桓兄。”這個稱呼在二人的口中,輾轉了幾回,幾乎一下子就要衝口而出,但最終都很好的被控制住了。
二人對視了片刻,芷君忽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轉過身來,幸好,上官明軒一直在興高采烈地和譚風淵聊天,並沒有注意芷君和譚書桓的異樣。
這也是因爲譚風淵看出了端倪,連忙拉着上官明軒說話,從而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這時高公公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回稟道:“皇上,明日召見比武優勝者的事宜,我都安排好了。皇上,這會兒要回乾清宮去?”
“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已經過了午時了。皇上辛苦了,忙於觀戰,都過了午膳的時間了。”
“也好,風淵,你就帶着世侄同我一道回去吧,咱們先用午膳,下午便促膝長談,一直談到晚上,可好?”上官明軒的興致很是濃厚。
“皇上盛情難卻,風淵父子自是卻之不恭了。”譚風淵一邊說着,一邊用手緊緊地攥着兒子的衣袖。兒子之所以會如此失態,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是心知肚明。
感受到父親的拉扯,譚書桓纔不情願地將目光從芷君的身上收了回來。
“芷君,玉芷君,原來你在這裡呀,原來你沒有死呀!上天也真是憐憫我呀!”譚書桓木木地站姿父親的身後,在心底一遍遍的呼喊着這個名字,這個讓他愛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芷君,今日你也辛苦了吧。先回宮好好休息吧,今日朕要和老友好好敘敘舊,明日朕再去找你。”上官明軒隨即溫柔地握住芷君的手說道。
芷君卻是巴不得上官明軒說出這句話來,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裡竟然見到了青梅竹馬的書桓哥,她只覺得自己周身的血液上涌,手腳都有些痠麻了。天知道,她剛纔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書桓哥那幾個字硬生生地給堵了回去。她更不知道,自己還能控制自己的行爲到什麼時候,很可能她現在的臉色就有些蒼白了呢。若再堅持下去,她只怕會露出端倪。
“無妨,陛下,其實臣妾今日也是大開了眼界。如此,我也就不妨礙皇上和老友敘舊了。”芷君說着,又是屈身一躬,告別而去。
走出塔樓那一刻,芷君覺得腿都軟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虧高公公跟在門口,連忙攙扶了一把,說道:“芷嬪娘娘,您這一準是累了,讓老奴扶你下去吧。”
芷君微笑道:“多謝了高公公了,迎春就在下面等我,公公還是服侍皇上吧。”芷君只怕一會兒被高公公看出破綻,便回絕了。
“那也好,娘娘您慢些走。”
芷君默默地往前走,腦海中忍不住現出了譚書恆的面容。
“書桓哥哥,書桓哥哥,你怎麼會來到我的身邊呢?”芷君低聲地喃喃說着,譚書恆這個名字是藏在她心靈深處一個最美好,也是最難忘的,這不僅是她幼年的一個好友,更是承載了她所有的美好,以及情竇初開的甜蜜。。
“娘娘,您在叫誰呢?”迎春正在塔樓二層的入口處等着,見芷君走下塔樓,連忙小跑着追了過來,卻聽到芷君口中喃喃呼喚的名字。
芷君立刻悚然一驚,天呀,她怎能如此失態,這幸虧是讓迎春聽到了,若換了旁人,豈不是要給書桓哥哥和譚伯伯招來大大的麻煩?
“娘娘,你怎麼了?爲何臉色如此蒼白?”迎春更緊地握住了芷君的手,她的手也是一片冰冷,她隱隱猜出了芷君必然是遇到了一些事情。
“沒什麼,迎春,我忽然覺得很冷,咱們快些回去吧。”芷君連忙下意識地左右看看。
“好,暖轎一直停在那邊等娘娘呢。”迎春用手一指。
周平眼尖,看到迎春順手指過來,連忙令兩個小太監把暖轎擡了過來。
隨後,芷君上了轎,奔疊翠宮而去。
芷君的轎子走過一條長長的宮道,穿過一扇圓圓的月亮門,來到了後宮之地。
不遠處,鼓樓之上,站立着一個消瘦的身影。那人披着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站在這裡不知有多久了。
“娘娘,娘娘,您看那芷嬪的轎子回來了。並沒有看到皇上的轎子呢!”身旁的宮女秀梅,立刻歡喜地喊出聲來。
“是呀,這個賤人終於回來了,皇上並沒有同她一起回來。”沈芙蓉凍得發紅的臉上終於現出一抹慘淡的微笑。
自早上皇上起駕前往比武大賽觀戰之際,她就登上了這個塔樓。皇上已經足足十多天沒有召幸她了,這些日子,芷君儼然成了專寵。後宮的所有女人們只能望眼欲穿,伴隨着寂寞的長夜和心底濃濃的嫉妒過活。
而她,對皇上的思念便如雨後的春筍一般瘋長了起來,只有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心底對皇上的喜歡和思念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想。她實在不能忍受沒有皇上愛撫的日子,在這十多天裡,她簡直要發瘋了,她不知多少次前去求見,然而都被上官明軒拒之門外,她不由深切地恐懼起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株長久得不到澆灌的草,若再得不到甘泉就會徹底的枯萎。
昨日,她花了不少銀子才從周安這裡打聽到,今日皇上要去議政廳前的廣場觀戰,於是她便早早地等候在這裡,哪怕只能看到皇上一個背影也心滿意足了。可沒有想到的是,她站了足足半個時辰,等來的卻只是上官明軒的一頂暖轎通過。
隨後,她便繼續站在原地等。秀梅多少次勸她,她也不願回去,於是就只好命人給她送暖爐來,又把一個小炭盆擺在她的腳底下,並一次次地添上炭,這才使得她不至於凍僵。
可是,後來竟然看到芷君的
暖轎被擡了過去,她的心就變得一片冰冷。那種徹骨的寒冷遠比身體的冰冷要難受可怕得多。
秀梅再次勸她回去,她卻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喊起來,她說她要在這等,一直等到皇上回來爲止。
現在看到芷君一人回來,卻沒有皇上的身影,她冰冷之際的心才少許得到些溫暖。希望也因此點燃起來。
“娘娘,咱們回去吧。”秀梅上前扶住了芷嬪道。
“不,我還沒有看到皇上呢,等皇上的暖轎過來,我就直直地奔過去,秀梅,你說,皇上沒有和芷嬪一起回來,而是讓芷嬪先回來,這一定說明皇上是對她厭倦了對不對。”沈芙蓉忽然有些瘋狂地抓住了秀梅的胳膊說道。
她執凝的眼神看起來都有些駭人,秀梅嚇得渾身哆嗦不知該如何回答。
“娘娘,那個神秘的高人又來信了。”恰在這時,她宮裡的太監小安子快步跑了過來。
“哦?你說什麼?那位高人來信了?”沈芙蓉又一把抓住了小安子大聲地問道。
“是呀,是呀,娘娘您趕緊回去吧,那封信裡定然有錦囊妙計,您照着上面實施,定能挽回聖心。”小安子說道。
“是呀,是呀,有高人的輔助,我定能重新獲得皇上的盛寵。”沈芙蓉的眼睛忽然一亮,立馬越過了小安子和秀梅,快步朝自己的金皖宮跑去。
沈芙蓉剛剛離開那個鼓樓,上官明軒的暖轎就通過這裡。身後還跟着譚風淵和譚書桓父子,本來上官明軒也想讓他們做轎子的,可他們父子執意不肯,就想這麼信步跟着。上官明軒便隨他們了。
來到乾清宮,用過午膳後。上官明軒便和譚風淵一起下棋去了。
譚書桓便自己溜出房間,他聽到上官明軒和譚風淵說,芷君曾在御前侍候過一段時間,於是他便慢慢走到芷君曾作御前宮女住過的那個房間。
房間的門沒有鎖,他輕輕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屋中佈置得十分優雅簡潔,書案上擺着一方硯臺,他緩緩坐下了,撫摸着那光滑的檯面。不由就回想起六年前,自己和芷君在一起玩耍的情景。
“書桓哥哥,我想要那上面最大的那朵花。”八歲的芷君,扎着一對可愛的羊角辮子,眨巴着一雙聰慧明媚的眼睛說道。
“好呀,這不成問題,芷君,你等着,我去給你摘啊!”十四歲的譚書恆已然比芷君高出一頭,卻身手矯捷,四肢靈活。他雙手攀住高大粗壯的芙蓉樹幹,像一隻靈巧的猴子一般攀到了最高處。
“芷君,是這朵嗎?”生怕會錯了意,他用手撥開擋在面前的樹葉問道。
“是呀,就是那朵。書桓哥哥,你簡直太棒了,你真是爬樹高手,是天底下爬樹最好的高手。”芷君歡喜不已,當下拍着手笑道。
聽到芷君的讚揚,譚書恆不由愈發開心地起來。他將手臂伸直,可是那朵花距離他手掌還是有一段距離,他抻了抻手臂,還是沒有夠到。
“夠不到就算了,書桓哥哥,千萬不要摔下來呀!”芷君高高揚起頭,有些擔心地說道。
那棵樹實在太高了,足有十多米,而那朵最大最美的芙蓉花,卻還生長在最高處,下面還是細細的枝椏。爬上去已經就很困難了,更何況還要去摘那朵最大的花。
“沒事兒,我身輕如燕,你放心吧,我一定摔不下去的。”聽到芷君關心的問候,譚書恆立刻覺得心中暖暖,不由愈發有了幹勁兒。
一邊說着,他一邊繼續向那朵花靠近。
“咔擦——”忽然腳下的樹枝發出一聲斷裂的聲響。
“啊!書桓哥哥小心呀!”芷君立刻擔心地叫出聲來,“我不要花了,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就下來吧!”
這樣的話語無疑讓譚書恆的心愈發覺得甜蜜了,芷君越是這麼說,他想摘到那朵花的勁頭便更足了。士爲知己死,他此刻想,若是給芷君摘下這朵最大的芙蓉花,哪怕真是摔個腿斷胳膊折,都是心甘情願的。
“不要摘了,不要摘了。”芷君見他執意還往上爬,不由焦急地喊着。
“快了,芷君,我馬上就能摘到了。”而一股執着的拼勁兒也更是隨着芷君的話語,在譚書恆的心中盪漾開來。方纔,他是沒有留神,踩的勁兒有些大了,纔會一下子踩斷了樹枝。不過此刻,他會更加小心翼翼地提起一口氣。師傅說他天生異能,也是練武的奇才。他提起氣來,體重一下子就能減輕三四分。
“近了,更近了。”終於他的雙手終於觸到了那朵花,他拉住那朵花蒂,輕輕一扯,就將花兒握在了手心裡。
“我不理你了,書桓哥哥,你不聽我的話。我再也不理你了”下面的芷君雙手緊緊地矇住眼睛,一雙娟秀的小腳還不停地在地上跺着,胸膛也在劇烈地起伏着。
譚書恆看了,心中不由愈發欣喜了。她在關心着自己,她在擔心着自己,她所有的表現和行爲無不彰顯着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他的脣邊立刻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穩穩地將花兒插在了鬢邊,又靈活地竄下樹來。
芷君還閉着眼睛,口中喃喃地:“書桓哥哥,我不理你了。”
他輕盈地走到她的面前,拿下那朵花,悄悄地戴在她的烏髮之上。
芷君霍地睜開眼睛,驚喜地說道:“書桓哥哥,你下來了?太好了,你沒事兒就好。”
她完全沒有去問他是否摘下了那朵花,而是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來。
譚書恆的心中更是無法自抑地歡暢起來,除了自己生身父母,芷君應是最關心他的人了。這讓他周身一下子溫暖起來。
他含笑拉住了芷君道:“我好着呢,你跟我來!”
他們飛快地跑到了水池邊,他欣喜地指着水中的倒影說道:“芷君,你看看,你戴上這朵芙蓉花有多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