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有錢嗎,也是個窮光蛋吧?”
蒙了面紗的冰雲站在人後,沐臨風在她身後兩步之遙,將這一切盡數聽入耳中。
“看來,效果不錯。”面紗下的臉雖依舊醜陋,這雙眼睛卻燦若星辰,光華流轉。
“是,”沐臨風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但是王爺和王妃都會很危險。”
冰雲這一招,就叫做“引蛇出洞”,相信兇手很清楚自己殺人的手法,那個給夏家人下藥之人不可能還活着。
但是,世事無絕對,這種事當然不容許有半點閃失,爲了確定那個人是不是真的還活着,兇手一定會千方百計找出那個人。
如果遍尋不獲,把兇手逼急了,他們會對東丹寒嘯和冰雲下手,一定不奇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扔下豪言壯語,冰雲一聲輕笑,“這次是我們備好虎穴,等兇手來闖。”
沐臨風的氣息有些不穩,似乎在生氣:早知道王妃的計謀如此兇險,他應該阻止的。
雖然,未必阻止得了。
靖衣侯府有個不大但是美麗非凡的花園,尤其在這個季節,更是奼紫嫣紅,花團錦簇,一陣風吹來,花香沁人心脾,無處不在。
梅少容負手立在花叢前,竟是人比花嬌。
聽完豐羽的回報,他手一揮,手下人退去之後,但見他脣邊綻開一個淡然而決絕的笑意,“不用想騙我,那個人死了,我知道。”
他看着自己十指修長瑩潤、骨節分明的右手,很是滿意,“我親手殺了他,他一定會死。”叛徒沒必要再活在世上,他們該死!
於武學一道,他對自己很有信心,比如那個出賣夏家的小人,就是被他割斷了喉管。他要入骨切三分,就絕不會切到兩分九。
至於那塊牌子,“寰王,寰王妃,你們不會令我失望,是嗎?”
微風輕送,這低語有如嗚咽,隨風飄散。
因爲外面傳得太不像話,東丹寒嘯吃了一驚,以爲是走漏了什麼風聲,可當他得知這是冰雲所謂的“重錘”之時,氣不得也笑不得,斜了眼眸看人,但不作聲。
盞茶功夫過後,冰雲終於投降,“妾身沒有跟王爺商議,是妾身的錯,但傳言已滿天飛,王爺還是部署好一切,準備抓人吧。”
“你也知道這是錯?”東丹寒嘯一掌拍向桌面,但並未用力,“這太張揚,若是在抓到兇手之前驚動父皇,你如何解釋?”
冰雲可憐兮兮地看他,“王爺就忍心讓妾身一個人去向父皇解釋?”
東丹寒嘯被她水樣的眸子驚了一下,瞬間移開視線,佯裝咳嗽,“咳,這是自然,誰讓你自做主張,此計若是不成,看你如何收手!”
兇手何等精明,不用想也知道,這種拙劣的法子,他們未必會上當,沒準到頭來是空忙一場。
“一定會成,王爺等着吧,”冰雲卻是自信滿滿,又像是自言自語,“我敢保證,現在兇手已經坐不住了,很快就會有所動作。”
東丹寒嘯眼神詫異,原本想問她何以如此篤定
,卻只是冷哼了一聲,“希望如此。”
靖衣侯梅少容早在兩天前就已迴轉,但仍舊未曾上朝,說是偶染小恙,在府上歇息。
入夜之後,本就遺世孤立一般的靖衣侯府更是一片死寂,府中透出點點燭火,如鬼似魅。
不多時,四周響起衣袂聲,數十道人影快若閃電般進入侯府,接着了無痕跡,一切快到像是從未發生過。
府內很是寬闊,假山假水一應俱全,雖不過分奢華,但大氣中透着寧靜,很符合靖衣侯的身份。
不大會兒,假山前已是黑影綽綽,不知什麼人在某處按捏了幾下,假山從中而開,十幾人前後而入,沒有一絲聲息。
最後一人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動靜,這才悄然而入,假山隨後恢復原狀,看不出一點端倪。
火把照耀下的地宮人影婆挲,當中椅子上坐着的,正是梅少容。此時的他盡去臉上的溫和寧靜,而代之以一片森寒肅穆,望之令人心驚。
良久,他緩緩開口,“到底怎麼回事?”
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粗獷漢子上前一步,“屬下等不知,這傳言一夜之間散開來,真假難辨。”
“哼!”另一名年輕男人子道,“還用說,一定是假!那人是太子殿下親手所殺,怎可能還活着!”
粗獷漢子怒道,“展擎,我有說是太子殿下的錯嗎,你搶什麼話?”
展威瞪大了眼睛,“這擺明是寰王和寰王妃的詭計,也就大豹你笨到會上當!”
大豹勃然大怒,“你說誰笨!”
“你。”
“你……”
“夠了,”梅少容淡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着震懾人心的力量,見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他眼中閃過一抹疲憊之色,隨即恢復冷然,“現下局勢很緊,大家都不要輕舉妄動,看看情況再說。”
大豹偷偷瞪了展威一眼,而後恭敬地向上道,“那寰王那邊要不要讓人去看看?他們會拿到什麼證物?”
儘管知道梅少容手下從無活口,可萬一那個人還活着,豈非要壞事?
聯手做案三起,兄弟們之間配合天衣無縫,怎麼可能留下證物?
梅少容略一沉吟,搖頭,“寰王打的就是這主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擅自行動,聽到沒有!”
“是,太子殿下!”衆人轟然響應,卻都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莫非現在就到了生死一搏的時候嗎?
大豹滿臉的胡碴彷彿都炸了起來,眼珠一通亂轉,顯然打定了什麼主意。
一大清早,冰雲就帶了沐臨風從玉宵宮出來,兩人一併朝着某個方向走,不急不徐,冰雲還不時四下看看,眼神機警。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沐臨風守在屋外,冰雲提着食盒進去。
一個時辰後,冰雲提着空了的食盒出來,兩人又一起離去。
半路沐臨風折了個彎,去藥房抓了藥,再折回那個院落,不大會兒清煙嫋嫋,有藥香味兒飄散開來,滿像那麼回事。
兩天之後,深夜
,一道黑影急速向那小院飛奔而去,隱身暗處的冰雲冷笑一聲,使個眼色給沐臨風,後者點一點頭,飛身追上。
誰料沐臨風才離開沒多久,冰雲驀地感到冷風刺背,條然回頭,卻是一個瘦削的蒙面人眨眼之間向她逼近。
壞了!她暗叫一聲不妙,情知中了敵人的計,她想也不想,回頭就跑。恐懼萬分之下,居然忘了張口呼救!
“嗖”一聲響,一物擊中她右膝彎,劇痛襲來,她“哎呀”叫了一聲,踉蹌着跪倒在地,膝蓋一陣大痛,一時起不來身!
“可恨!”她喃喃着罵,年年打雁,今年叫雁啄了眼,怎麼就沒想到,敵人會將計就計,向她下手!
“來人,快來人!”冰雲大叫,拼命向前挪動身體。她倒不全是因爲怕死,而是在電光火石之間想到,敵人不接着殺她,肯定是要從她嘴裡問出實情,或者拿她威脅東丹寒嘯,甚至是皇上!
蒙面人似乎冷笑了一下,三兩步追上來,一指點了她啞穴,伸手就要抓人。
冰雲眼中現出強烈的驚駭之色,正萬般絕望之時,驀見白影一閃,有人將蒙面人攔了下來。
英雄!冰雲心裡吶喊,差點感動得落淚。
“你好大的膽子,敢動寰王妃!”來人語聲沉靜,衣不染塵,如同神人天降。
冰雲卻驀地瞪大了眼睛:靖衣侯?怎麼會是他!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皇宮來做什麼!
蒙面人顯然沒想到會在如此關頭功敗垂成,雙掌一錯攻過來。
梅少容從容應對,一腳旋踢,將蒙面人逼退三步。
這邊一動上手,到底還是驚動了侍衛,“什麼人!”
“有刺客!快捉刺客!”
蒙面人眼中閃過恨意,不敢戀戰,跺腳飛身而去。
梅少容追上兩步,接着想到什麼,退了回來,並指解開冰雲穴道,“王妃可曾受傷?”
冰雲緩過一口氣,擡起頭,清冷的眸子看定了他,卻不說話。
梅少容眼神一凝,“王妃受了傷嗎?是哪裡,可否讓少容看一看?”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冰雲冷冷看着他,淡淡的月光下,猶可見她臉容清冷,似乎見到了仇敵。
梅少容脣角微動,低垂了眼瞼。
便在這時,侍衛迅速奔過來,未看清楚就亮了兵刃,將梅少容團團轉住,“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夜闖皇宮?”
冰雲一擡手,“是靖衣侯。”
侍衛皆一愣:寰王妃和靖衣侯?這是什麼意思?想歸想,衆人立刻行禮,“參見王妃,參見侯爺!”
“起來吧,”梅少容輕呼一口氣,“護送王妃回玉宵宮,不得有任何差池。”
侍衛纔要響應,冰雲已一擺手,“都退下,本宮有話要跟侯爺說。”
“是,王妃!”
侍衛退至遠處守候,冰雲和梅少容面對面而立,遠遠看去,竟是相當順眼的。
“靖衣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冰雲眼神更冷,“你爲什麼會在這裡,是爲我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