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沉下地平線,金燦燦的光芒染遍了大漠,這種大漠落日蒼茫的景象很常見,可是對於夏侯旻來說,眼前這一切已經闊別了三年之久,他慢慢踱步看着天際俯下身捏起一把黃沙,慢慢讓它又從指縫中返回大地。
三年的時間,能發生什麼?
三年可以讓一個部落從開始逐漸走向穩定;三年可以讓一個人的政權逐漸穩固起來;三年可以抹平一段被時間燙皺的記憶。
然而這三年對於夏侯旻來說,只是他能力和權力的積澱,更是對那個叫做司馬玉的女人思念的沉澱,這三年他一直憎惡着王宮中的那個人,對他而言,這三年是人間煉獄!
“王爺!晚膳準備好了!”燁磊在他身後說。
“不吃了!”夏侯旻拍乾淨手上的沙子,“給本王準備一隊具有夜間作戰能力的夜襲精銳,其他人則是按照平時的作息準備下去!”說着鬼魅的笑了笑,“今晚,本王,要吃一頓大的!”說罷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佩劍。
“今晚又要出去啊!”夫人靜靜坐在那裡看着穿好一聲白色戰甲的琳兒,“如果沒有必要,就不要去了!”夫人緊張的捏着手裡的帕子。
“娘!”琳兒繫好鎧甲走到夫人身邊,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娘放心好了!我不是每日都會晚上出去巡視的嗎?不會有事兒的!到時候就讓下面人服侍你休息吧!巡視完畢我就回來休息了!”
夫人皺皺眉,“今晚還是算了吧!方纔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的手被針扎破了,我覺得今晚……”
“娘!”琳兒的眼神更加堅定了,“昨天我已經是很溫柔的警告了,誰知道他們根本不領情,看來今晚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原本眼神中的狠戾在看夫人的時候,反而溫柔了起來,“孃親,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兒的!這事兒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你大可放心!”說着站起身拿起面具戴好微微一笑就準備離開。
“琳兒!”夫人叫住了她,“不論你多晚回來,都要去給我請安!”面色嚴肅,琳兒自然明白孃親的擔心,溫暖一笑轉身離去,走出門接過夜白手中的弓箭。
“準備好了嗎?”昂首闊步向前走着,頗有幾分大將風範,“今天晚上開來得給那些夏廷人一點顏色看看了,否則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都準備好了!”夜白一手捏着自己的佩劍,“小姐,既然那些夏廷人今晚還敢向前進,說不定他們有陷阱!末將覺得,今晚還是不要……”
“那你是要等到他們兵臨城下我們再出去應戰嗎?”琳兒頓住自己的步子,“夏廷人這六年來不斷騷擾我邊境,前幾次給點顏色和教訓也就走了,這次居然一點都沒有退卻的意思!你不覺得,若是我們再不採取行動,他們下一步就要攻城掠地嗎?”
“可是,小姐!”夜白心裡隱隱覺得今晚要有不好的事兒發生,可是卻出不出到底會發生什麼。
“喲!這不是官家小姐嗎?”一抹亮麗的白色身影慢慢靠近,“還有夜白將軍啊?看來今晚又要例行出巡了是嗎?”
“流蘇?”琳兒看看她,表情甚是疏離的說,“你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這天色也晚了,若是發生什麼,就不好了!”她的父親救了她,琳兒自然記得,只是她也不會忘記三年前,是誰差點把她推進玄光鏡要了她的命,而這三年中,流蘇一點都沒有消停過,大麻倒是沒有,小麻煩卻是接連不斷,想想就覺得煩。
“這不是有官家小姐嗎?”流蘇微微一笑,“官家小姐守衛着,咱們角耳還能不太平嗎?”
琳兒只是打量了她一下,沒有多說一句話徑自向前走去,流蘇則是一直盯着她離開的身影,眼神卻越發的狠戾,恨自己三年前沒有要了她的命,更恨自己這麼多年來,那麼努力卻沒有把他從角耳族長的位置上拉下來!
“小姐!我們回去吧!”一旁的丫鬟小心的說。
“好!”說罷扭頭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耿菲琳,關於你,我,來日方長。
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夜色已經黯淡下來,只能看見蒼茫大地上的一輪孤月,還有天際邊的狼煙,琳兒站在城樓上看着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和往日觀察記錄的數目沒有太大區別,看樣子那些夏廷人沒有搬來救兵,可是看看漆黑的大地,誰又能說這裡沒有他們的暗防呢?就想夜白說的那樣,既然他們能來,必然就會有完全的準備,興許他們早就準備好了圈套。
“小姐,現在嗎?”夜白走到他身邊看看遠處。
“等等!”琳兒擺擺手,既然是圈套,那她可是一點都不怕,這蒼茫大地上最多的就是狼,若要說設圈套這件事兒,還不知道誰佔了上風呢!“再等等!”
正如琳兒想的一般,夏侯旻帶着他挑選的人馬已經在大營的周圍設下了埋伏,靜靜等着它的到來,今晚夏侯旻拿定主意一定要抓住那個白色的傢伙,要它消失的徹徹底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夜更加深沉了,四周的溫度好像是受到了氣氛的感染,逐漸冷卻下來,對於夏侯旻來說長期的大漠作戰,他已經習慣了大漠善變的天氣,可是今夜卻冷得出奇。周圍埋伏的士兵更是一個個都受不了一般搓着手對着自己的手掌哈着氣,這一切都落在夏侯旻的眼裡,原本爲了方便埋伏,自然是穿着越輕薄越好,可是誰能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呢?
“小姐!準備好了!”夜白含着笑走到了琳兒身邊說道。
“嗯!”琳兒笑了笑轉眼看看夜白,“把薑湯分給那些士兵喝了去!再等等,我們就可以去圍獵了!”說到這兒笑意更加明顯了,他們夏廷人難道一點常識都沒有嗎?若是尋常的地形和天氣情況,她怎麼可能擅自帶兵去騷擾呢?她能做到如傳聞中那般恐怖還不是因爲這裡的特殊地形和天氣要素?想到這裡她擡頭看看天空,心裡滿滿都是對上天的敬畏,這種特殊的天氣環境似乎就是上天對角耳的庇佑,今晚是嚴寒,明天呢?想到這裡就會覺得興奮。
“王爺!”燁磊打着哆嗦慢慢走過來,“王爺,末將看今晚也許它是不會來了,這天氣條件這麼惡劣!”說着還搓搓手,“大傢伙都覺得冷了,再這樣待下去,若是生病了,萬一它明兒來了怎麼辦?”
夏侯旻若有所思的低下頭,的確,這些具有夜間作戰能力的特殊士兵,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若是耗費了一兵一卒,對於日後的影響着實不小,想到這裡他站起身看看四周的士兵說,“今晚,大家辛苦了!都回答應休息吧!明日再來!”
那些士兵得了他的批准,一個個都全部跳起來準備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於是他們把最危險的後背留給了敵人,兩三個士兵走着走着其中一個莫得到底,旁邊的人眼尖的看到了他身後的那一支屬於它的白翎箭,再回頭的時候那一襲白衣正帶着一羣黑壓壓的力量奔赴過來。“它!它!它!”指着那個方向一句話都說不清楚,“它來了!它來了!”原本已經解散了的士兵根本沒有辦法在一瞬間恢復戰鬥準備,只能是拿起武器抵抗,沒有陣法的抵抗,接連飛來的箭矢士兵們接二連三的倒地,倒地之後根本沒有坐起來,看樣子這箭有毒!
“王爺!”燁磊站在了夏侯旻面前抽出寶劍,“王爺我來做掩護!”
“本王,需要嗎?”說着他抽出寶劍調轉馬頭正對着那向着他衝來的白衣,接着露出一絲變幻莫測的笑容,果然來了,本王倒要會上一會!
琳兒策馬奔來,卻在看到爲首的第一個人的時候不自覺勒住了繮繩,戰馬的速度驟減,這一變故讓身邊的夜白和一種士兵都是一怔,接着也減慢了速度,夏侯旻則更是疑惑,它不是應該帶着人殺過來嗎?怎麼會慢下來?難不成,還有陷阱,說着更加戒備的查看四周,再確定沒有其他埋伏的時候冷眼看着已經停在不遠處的它。
“怎麼?”夏侯旻笑了笑,“怎麼不繼續了?本王在這裡等着呢!”說着身邊剩餘不多的士兵快速圍了上來,戰鬥力不多,可是也不能小覷。
“小姐!”夜白小聲的在一旁說,“小姐,怎麼?”
琳兒伸出手打住夜白接下來要說下去的話,只是靜靜的隔着面具看着對面的男人,他似乎壯了許多,可是還是抵不住她一眼就能認出他,夏侯旻。
那個曾經在這裡救了他的男人。
那個曾經要娶她做唯一良娣的男人。
那個曾讓她不得不離開的男人。
追其根由,最開始是她騙了他,那些傳言看來不似是假的,現在好了,也是她,誤了他的一生,最後她又騙了他,三年來,她也曾經想過,如果她就這樣把真相告訴她,她不是司馬玉,她是耿菲琳,那麼他還會接受她嗎?如果說出口,他是不是可以陪她一起回來查出當年所有的真相呢?
“喂!你到底在等什麼?”對方不耐煩的叫陣打斷了琳兒的遐想,看看眼前的他,她雖然認得他,可是隔着一個面具,他還認識她嗎?誰能想到,三年後的某一天,她要拿起弓箭和他一爭高下?
“十六王爺!”琳兒開口了,“我等本無心與夏廷爲敵!奈何夏廷總是咄咄逼人?夏廷的額版圖本就已經是潑天的大了,角耳這麼小小的一塊地,還落不到貴國殿下眼中吧!”
夏侯旻盯着眼前這個白衣人,她說的話總讓她有種怪怪的感覺!“怎麼?今日改變策略了,平日裡你不是一向雷厲風行,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嗎?今日怎麼願意和本王坐下來商談了?本王可不覺得本王有這個魅力!”說着微微一笑,她是女人!
“平日裡我是雷厲風行沒錯!”琳兒策着馬向前走了幾步,“可是今日,我不想大開殺戒,這對於你和我沒有任何好處不是?只是徒增流血事件吧!”
夏侯旻轉身看看到底的那一羣羣士兵,“我怎麼看不出來你這麼悲天憫人呢?不想徒增流血?那本王看到的都是什麼?”
琳兒沒說話只是繼續打量他,看來今晚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了。原本她也沒打算留下活口,只是在看到他的時候才改變了想法,不過現在看來,他似乎一定得爭出高下啊!說着琳兒只是靜靜的摸了摸馬的鬃毛,“既然王爺這麼想玩!”說着伸手一揮!身後的士兵衝着他們就過去了,反而是琳兒只是定定的立在那裡,對面的夏侯旻似乎也是等着她的出手,任由一邊的士兵打的如何慘烈,他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靜靜的看着對面那一身白衣帶着面具的女子,一瞬間似乎有了熟識的錯覺。
對於其他人,琳兒是絕對可以下殺手的,可是唯獨他!她絕對不可以,原本就有的虧欠,現在怎麼能用血刃相還呢?
寒風中的廝殺沒有收入兩人的眼底,他等着她出手,而她則是希望早早結束,想到這兒,琳兒捏捏手裡的繮繩,今晚本就應該聽母親的話不要出來的!可是……卻沒想到她的焦慮讓身下的馬驀地焦慮起來,突然一個揚蹄,琳兒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對面的夏侯旻也是一驚,卻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
人羣中卻傳來了夜白的聲音,“小姐!”
夏侯旻更是打量起眼前這個人了,它居然是角耳的官家小姐?耿菲琳?嘴角上掛了一絲笑意,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女人打仗不少見,只是這個女人也不過十五歲吧!撐起這一副鎧甲也是盡力了吧!驀地他突然發現那個女人居然開弓搭箭那箭頭衝着他,聲東擊西啊!果然是一個狡猾的女人!想到這兒,他絲毫不客氣的也拿起弓對着她射了過去。
兩人同時放箭,對着彼此,夏侯旻已經抽出的寶劍時刻準備着彈開飛來的箭,那箭卻好似是偏了一般從他耳邊擦過飛了過去,正準備笑她箭法臭的時候,身後卻再度傳來了小姐的呼喊聲,他應聲轉頭才發現,那一箭射在了準備從背後襲擊夜白的士兵身上,那一刻他的脖子僵住了,她,不是要殺他?
琳兒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上一次爲了回來,不得已才吃了符魂散假死,可是現在呢?他的箭已經沒入她的胸口,不知道似乎疼還是……
夏侯旻看着倒在地上,胸口衣服不在純白無染的她,心口不知名的卻痛了起來,“住手!”就連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居然喊停了,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燁磊也是萬分吃驚。
“小姐!小姐!”夜白抱起躺在地上的琳兒,看着她胸口的箭,惡狠狠的回頭瞪着夏侯旻,“若是她有三長兩短,我窮盡一生,也要你夏侯旻償命!”說罷抱起琳兒縱身一躍上馬朝着角耳的方向飛奔而去。“小姐,你堅持住,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即便是重傷如此,琳兒偏過腦袋看看呆愣在那裡的他,面具在這一刻似乎是被命運鬆綁了,掉在地上,那驚世容顏即便是隔着一億光年額距離,他也看得清,劇烈的跳動讓他似乎感受到了生命對於他該有的意義。
“小玉!”三年後,這個名字又出現了……
“快去找大夫!”夜白下了馬慌慌張張的安排身邊的人。
“不要驚動其他人!特別是叔父!”雖然受傷了但意識還是十足的清楚,夜白點點頭,“帶我先去我娘那裡!”
“小姐,現在?”夜白不可置信的說,她的傷口在胸口,誰知道這箭頭離心脈還有多遠,這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她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兒!“要不我找人去傳個話就好了!”
“不行!”琳兒扯住他的肩膀,“我走的時候她交代過的!我不去,估計她就睡不着!放我下來!”夜白自然是拗不過她,輕輕讓她靠着自己站着,接着她伸捏住箭尾和靠後的一部反,一用力折斷了箭,臉上寫滿了隱忍,“夜白,把你,你的大氅脫給我!”接過夜白的大氅,琳兒立即披在身上擋住了所有的虛弱,在夜白的攙扶下走近了母親的宅子,在門口用盡全身力氣說,“娘,我回來了!”裡面果然人影一晃走到門口打開門,沒有換衣服,看來娘還真是在等着她回來。
“回來了?”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兒,脣上沒了血色,心中漠然擔憂起來,“琳兒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啊?”
“沒有!只是今天晚上累着了!追着那些夏廷人還真是耗費氣力!”說着微微一笑,“娘,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琳兒,先回去了!”說着微微一拜,不待母親發話,立即在夜白的陪伴下走了出去,拐角處氣力不支的靠在夜白身上,“帶我回去!”
夜白打橫抱起琳兒朝着宅子的方向走去,“小姐,放心,我一定會讓夏侯旻付出代價的!”
“他不用!”琳兒說着閉上了眼睛,“這是我,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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