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旭帶着人追出城一段路之後根本沒找着司徒吟昊行走路線的蛛絲馬跡,記掛着城內空虛,還不知道錦華公主會不會有事,只好帶着人迅速回轉。
宣葉的四樓上,經過大夫診治包紮,發現岑修遠的傷勢好了七七八八。
這時候,岑修遠睜開雙眼,經過剛纔噴出那口堵在心口的鮮血之後,胸臆間的那種遲滯堵塞感盡去,不由自主真氣流轉進入了渾然忘我的狀態療傷。
外界的一切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靈山一脈的武功自有他獨到之處,那就是一經運轉入定,輕易清醒不過來,但沒一次這樣玄奧的入定之後便會迎來更高一層的進境。
見他睜眼,宣詩凝和李婉兒連忙湊上來噓寒問暖,他的眼神卻是直直看向身邊像影子般佇立的侍衛,擡起右手手掌,只見白皙手掌上青色紫色光芒交替閃過,隨即歸於無形,這是他作爲靈山一脈新任掌門的身份印記。印記一現,侍衛神色愈發恭敬。
“你叫什麼名字?”
侍衛還沒來得及發話,宣詩凝便迫不及待的對侍衛道:“你沒聽見岑公子在問你話嗎?”
“錦華公主,您還是先到旁邊隔間飲茶休息,這兒太亂,怕污了您的玉體!我不過是問這位侍衛大人一點小事。”岑修遠扶着額頭,眼看楚昭旭的妹妹和先生有所關聯,卻被一場劫持擾亂的步調;所有的麻煩都喝錦華公主脫不了關係,看來這次回宣慶城之後必須要和六皇子好好說項下。
慌亂的小桃被隨後趕到的孔二孃等人勸到了廚房收拾殘局,很快,大廳等人內就剩下岑修遠和那名默默不語的侍衛,熊大小方等人被指派到一二三樓幫忙處理善後事宜,金侍衛帶着其餘侍衛守在宣詩凝身邊,他們的腦袋可就係在宣詩凝身上,要是她有個好歹,他們全都不要活了。
看身邊已無外人,岑修遠先是放大聲音說道:“既然錦華公主留你暫時爲我所用,那我也不客氣了。”
在金侍衛等人瞭然的目光中,那位本來屬於靈山一脈隱族屬下躬身謙道:“請公子吩咐。”
“你竟然敢私自暴露身份!”岑修遠的臉冷了下來,“蝮蛇沒教會你們凡事聽令而行麼?”
“秉公子,屬下正是看見楚楚姑娘做了掌門才懂得的啓‘隱’手勢纔出手相幫的。”他們是蝮蛇早年的一批屬下,平日裡隱藏在岑修遠四周,只知道保護岑修遠,並不知道他是靈山一脈的掌門,此刻更是困惑爲何一個小小女子也懂得掌門之尊的秘密手勢。不過,他們只是聽命而行,究其根本不是他們的職責,所以報告起來聲音格外的公式化。
“什麼?”岑修遠大驚:“不可能!楚楚故娘只是個傻子,怎麼會?”
“秉公子,楚楚姑娘應該只是藏拙而已。”侍衛指着陽臺邊,將楚楚協助楚昭旭平復騷亂的事情簡單訴出。
“你說這些都是出自楚楚之口?”岑修遠坐倒在了椅子上,揮手讓侍衛離開,自己則獨自一步步走向陽臺。
單單只是教導,能夠讓一個傻子在三年間能說會寫麼?
單單只是教導,能夠讓一個傻子懂得人情世故、趨吉避凶麼?
單單只是教導,能夠讓一個傻子……
破綻其實很多,只是先入爲主的念頭太過於害人。岑修遠手裡撿起桌上的紙張,楚楚匆忙間倉促而就的字跡躍然於上,先前聽楚昭旭的那些演講怎麼如此耳熟,原來都是她一字一句逐條教授的。
1,2,3……;這樣的阿拉伯數字,這樣簡化的文字,雜亂的字跡,三朝之中,他就找不出第三個人能書寫。
三年了,爲了能尋到先生的蹤跡,他將所有的經歷放在了宣葉上,知道她喜歡看着一堆美食流口水,喜歡無聊的翻看一本
又一本的書籍。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宣葉”代表着她的名字“葉萱”,並非所有人認爲的“宣朝金枝玉葉”!他以爲,聰慧的先生會懂的,會在某一天出現在他的身邊,親切的對他說:修遠,你的宣葉是爲了找我嗎?
可是?爲什麼?既然三年前就有人爲楚昭旭出謀劃策,那證明至少先生困在楚楚身邊,或者說困在楚楚身體裡已經有三年時間,她爲什麼不找自己?就算三年前天各一方,如今久別重逢她又是爲什麼拒人千里之外?甚至編造出一個“白裙姐姐”來混淆自己的視聽?
太多的爲什麼涌上心頭,岑修遠手裡抓着幾頁狗爬般的毛筆字跡,仰頭對着長空悲嘯一聲,身形一展,在一片驚呼聲當中,迎風從四樓飄飛而出,他急需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好好梳理下混亂的心緒,他習慣了遇到難解之事就找個隱秘的山林靜靜思考。
遠處,已經被馱在馬上奔出老遠的楚楚只覺得心裡一痛,捂着胸口嚶嚀一聲;腰間的大手一緊,司徒吟昊戲謔的語調在頭頂響起:“怎麼?看到雅古拉江高興了?我家楚楚果然同本王一樣,都喜歡波瀾壯闊的景象,看着這美好河山,恨不得將他們通通握在手中。”
邪魅之中豪氣干雲,斜飛入鬢的劍眉飛揚,桃花眼裡滿是江山在握的雄心壯志;但!楚楚就是看不慣挾持自己的人如此得意,撇了撇嘴,回道: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不管江山是否握在你手中,百年之後你依舊只能是一捧黃土,要不?讓人將你切碎,分別葬在五湖四海?”
這種暢快說話的感覺倍爽!楚楚一說難以收口,繼續毒舌道:“江山不是被誰一個人握在手中的,而是被天下萬民踩在腳下的;要是你真的想握住江山,倒不如緊緊握着這些腳踏實地的平民們。天下之大,如果一生都在汲汲營營,還有什麼樂趣?你還是趁早葬於天涯海角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