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我是精神錯亂了吧
昏暗的房間, 到處是瓶瓶罐罐,幾個蒙着面的黑衣人,一個躺在牀上的人, 不斷的有銀針插入那個人的穴道處, 直到牀上的人發出悲鳴。
察覺到前面的舒秋兒有點不對勁, 韓臣風往前側側身就看到舒秋兒瞪大的雙眼裡面不加掩飾的驚恐, 臉上的汗珠不斷的流下, 而舒秋兒本人身上也散發着強烈的寒氣,“女人,你怎麼了?”
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韓臣風才意識到,舒秋兒已經完全的陷入失神狀態了, 她到底想到了什麼, 被嚇成了這個樣子?
牽着繮繩的左手再一次鬆開, 捂住舒秋兒的眼睛,把她壓進自己的懷裡:“好了, 以前的事情不要想了。”
臉上傳來一些溫暖的氣息,那些瓶瓶罐罐的場面一下子被遮住,睜大的雙眼慢慢的閉上,舒秋兒靠在韓臣風的懷裡不斷的警告自己,快點恢復鎮靜, 不要再那麼沒用。
手心慢慢的變得溼潤, 韓臣風不知道弄溼自己手心的是剛纔驚恐的汗水, 還是事後的淚水, 只是遮着舒秋兒的眼睛, 繼續往前趕路。
良久之後,舒秋兒慢慢的平靜下來, 從嘴裡慢慢的吐出兩個字:“謝謝。”
韓臣風依舊遮着舒秋兒的視線,輕輕嘆口氣,好像自己總會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記憶,可是,一個人的過去,會悲慘成長這個樣子麼,只是想起,就會害怕成這樣子?
自己的心裡,也有更爲悲慘的過去,可是,想到那些過去,自己並不害怕,只是更爲仇恨,更想報仇。
就算一個人的過去很慘,可只會有那麼一兩件,可是,這個女人,她遇到的不幸好像是一件連着一件……
“女人,”韓臣風輕輕開口:“不必勉強自己想起那些事情,既然覺得那麼恐懼,爲什麼不毀掉那份不安?這樣下去,你只能揹着恐懼過一輩子。”
伸手拿開遮着自己視線的韓臣風的左手,只是,還是忍不住抓在手裡不放,“有一個人……我只要想到他,我就會覺得恐懼,我只要記起他的樣子,就覺得精神都能崩潰……”
“什麼人能讓你怕成這樣?”韓臣風任由舒秋兒抓着自己的手,說準確點,就是掐着自己的手,“當初我把你抓上山,你一點都不怕,剛纔都快被殺了,你也不怕,怎麼現在只是想到一個人,就怕成這樣?”
“我不記得了,”舒秋兒捂着自己的頭:“我只知道他奪走了一切我關心的人,讓我寧願選擇死都不願意選擇面對他。”
寧願選擇死?韓臣風驚訝,連面對死的覺悟都有,卻沒有面對那個人的勇氣,那麼,那個人會多麼的恐怖?“你剛纔說,他奪走了一切你關心的人?”
“記不起來了,”舒秋兒捂着發痛的腦袋:“只記得那個男人拿着滿是血的劍站在我的面前,而他身邊殺掉的三個人是我關心、也關心我的人,當時可能是因爲歉疚,選擇了自盡,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到現在還活着,我都懷疑,我是不是精神錯亂了。”
“你不是記不起他們了麼,怎麼知道他們是你關心的人?”韓臣風狐疑。
“同一個組織裡的人告訴我的,師兄告訴我,我接了五個任務,其中的兩個我知道是什麼,另外三個卻完全沒有印象。”舒秋兒苦笑:“師兄還說,是因爲我心慈手軟,才害死了他們,也害了自己。”
“心慈手軟?”自己倒是沒看出這一點來,不過,她的手段確實和她的表情不相稱就對了,“沼澤林那邊,你爲什麼自己去當人質,也要讓我去救小蕾?不會是一直等機會逃跑的吧?”
抓着韓臣風手的手指一用力,在韓臣風手心上留下一個印記:“這個問題要問你自己。”
“問我?”韓臣風狐疑:‘“問我什麼?”
“就算我說讓你別去,你也還是會去的,不是麼?”舒秋兒回答:“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去,比起一個來歷不明認識又沒多久的人,我也會選擇去救那個與自己相交多年,對自己一片真心的人。”
她的弦外之音是說,她很清楚她自己的分量微不足道,就算不願意也是那樣的結果,所以纔沒有自取其辱而慷慨赴義麼?
“確實,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暫時把你交給那羣人,去救小蕾。”韓臣風想起當時的猶豫不決,就算是猶豫不決,自己也還是會選擇去救小蕾吧。
抓着韓臣風左手的手輕輕的放開,舒秋兒看着前方,以前,好像也是有這麼一幕的,必須用自己去換誰,然後那個人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交出自己,去救另外一個人,是誰來着,舒秋兒皺了皺眉頭,隨即又笑了笑,是誰都沒關係,重要的是結果,結果就是,自己是可以被反覆的犧牲的,而自己則必須從這份犧牲裡努力的活下去,然後保住自己的小命。
“如果今天被抓走的是你,需要用小蕾做交換,你覺得,我會怎麼做?”韓臣風心血來潮的問道。
“這個假設是不可能實現的,除了垂柳,不會有人覺得我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就算真的有那麼一天,你還是會選擇救張蕾。”只有垂柳,不會拿自己做交易,只有他,覺得自己是最重要的。
“爲什麼?!!爲什麼你會那麼篤定我就不可能覺得你比任何人重要?”韓臣風不高興的問道,雖然確實是不可能比任何人都重要,看她說的那麼篤定,那麼堅決,完全把自己屏蔽在外,韓臣風還是忍不住問道。
“原因,你不是應該最清楚麼?”舒秋兒淡淡的提醒:“你自己都不知道悔恨到什麼地步了,當初沒有保護你最喜歡的姐姐,如果現在有能力保護張蕾還沒能保住她,你估計會悔恨的直接抹脖子吧。”
當初的自己一樣,抹脖子……
若是不知道一個人的過去,似乎還能完全平靜的利用,可是,知道了些許的舒秋兒的過去,韓臣風變得更加不願意利用她了。心裡思量着有什麼別的方法把離落送走,又不利用到舒秋兒,可是,不管怎麼想,都需要一個替身引開大當家的視線。
視線落在舒秋兒的身上,韓臣風不由得輕輕收緊了手臂,這個女人,第一眼看上去,對誰都沒有任何的感情,偏偏爲了兩個小孩子自動現身,又跟自己回到了強盜窩,爲了所謂的互相利用,就幫自己做事,白天能笑容燦爛的去吸引夏猛的注意,晚上卻寧願睡在內室裡面的地上,如果這些,自己還能理解,那麼,救小蕾的事情,就真的理解不了了,有幾個人願意犧牲自己,主動去換取別人的性命呢,何況,還是不相干的人。而她給的答案,卻有些刺痛韓臣風的神經,她早就知道,自己會讓她去當人質,料定了結果,所以沒有讓自己開口,自己主動走了過去。
爲她這份讓人心痛的先見之明,韓臣風覺得揪心極了。
看似是一種明智,可是,這種行爲,怎麼想,都不由得讓人覺得有些慚愧與心痛,這樣的覺悟,並非自願,而是習慣與瞭然。竟然要習慣這種事情,韓臣風覺得可恥,而自己也讓她做了這樣的事情,更可恥。
“馬上就要到山上了,”舒秋兒慢慢的開口:“你們的計劃,是從山上的時候就開始執行,還是回山之後纔開始?”
“秋兒……”韓臣風慢慢的開口。
聽到這個稱呼,舒秋兒一怔,“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叫我綠波。”
“綠波已經死了,就在我們回來的路上,我們遇伏擊,綠波因爲不會武功,而我和手下則被數量衆多的敵人絆住,都受了傷,綠波則在逃脫時被對方殺了,而你,是我在山下新搶回來的女人,舒秋兒。”韓臣風慢慢的回答,“所以,你現在要恢復你自己的本性,不用再演那些完全不適合你的戲碼。”
舒秋兒一怔,“那夏猛那邊,之前的計劃,不都白費了?”
“怎麼會白費,如果我沒猜錯,這次來殺我們的人就是他安排的,他想殺了我,把你搶走,若是讓他知道,綠波死在他的人手下,他自己什麼心情,他自己最清楚不過了。”而沒有保護好綠波的自己絲毫沒有悔意,還另外帶回一個女人寵着,若是惹惱了夏猛,他一定會再次來襲擊自己,而那就是自己的機會了。
“我知道了,”舒秋兒點點頭,遮住大半張臉的頭髮被挽起,用髮簪固定住,美豔的容顏,毫無遮掩的呈現出來,微微轉身,看向韓臣風:“這樣,可以了嗎?”
“……”看着轉過來的那張臉,韓臣風一僵,輕聲嘀咕,“好看的太不靠譜了吧?”
“怎麼了?”半天沒看到韓臣風反應,舒秋兒狐疑,這張臉,他應該早就看過了,現在怎麼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沒什麼,”韓臣風輕輕的開口:“我在想,這張臉,是不是也是面具……說不定再泡個溫泉,又可以脫落下來了。”
舒秋兒無語的收回視線,“我第一次聽說,面具的傷疤也能和人一樣,擦了藥就能癒合……”
“別不信,”韓臣風忽然開口:“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見過?”舒秋兒意外,話說,面具不都是做好的現成的東西麼,又不和人的皮膚似地,劃傷了還可以重新長好。
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舒秋兒,韓臣風忽然一笑,“答應不出賣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那你還是自己留着那個秘密好了。”舒秋兒一點都不領情。
韓臣風的笑容僵在臉上:“你怎麼一點情調都不懂?這個時候,就算你保守不住秘密,你也該答應,然後聽聽我的秘密是什麼啊,你怎麼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你不是說了,知道的越多命越短,”舒秋兒拿韓臣風反覆強調過的話回敬給韓臣風。
這麼說,還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韓臣風無語:“快點答應,答應了我就告訴你。”
“你想說就說,不說我也不勉強,”舒秋兒還是不下保證。
“你怎麼那麼倔?”韓臣風無語,氣的往前一探頭,咬了一口舒秋兒的耳垂,“上山之後,我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