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天氣漸寒,這天一大早的,草木上結了一層白霜,魯定風晃盪着走進母親的院子。院內,弦兒端着盆子出門,看到魯定風。她嚇得差點兒驚叫了一聲。
“是弦兒啊。”魯定風吊爾郎當地勾着她的下巴,“小丫頭越來越有女人味了,調教得真不錯。”
魯定風的話裡明顯藏着話,可惜弦兒不算太聰明,又或者她對某痞子的免疫力不高。還以爲這痞子少爺只是普通的調戲她。她還害羞地撇過臉,那欲拒還羞的模樣兒果真是一久經調教的。
魯定風暗暗翻了個白眼,欺近她耳邊,小聲說道,“丫頭,自己小心點,我媳婦可不是好欺負的。”
弦兒身子一顫,一張臉嚇得煞白,“少,少爺,您的話什麼意思,奴婢沒聽明白。”
魯定風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明白最好,要是明白就大大的不好了。”話也點完了,他放開弦兒走進屋裡。他母親葉靈鳳剛梳洗完畢,正坐在桌邊喝粥,她身邊依舊放着火盆,爲盆邊還烤了幾個紅薯。葉靈鳳看到兒子,直接翻了幾個白眼,全當是打招呼。
“你那衣服怎麼穿的,大冷天的,釦子也不繫上。我都懶得說你。”
“那就別說了。”魯定風很自覺地在桌邊坐了下來,他拿碗盛了粥自己喝了起來。
看他那模樣,葉靈鳳氣不打一處來,她吼道,“誰讓你喝的!”
魯定風全不當回事,平靜地吹着粥,回道,“放這兒,還不許喝了。”
“你也好意思。”葉靈鳳放下碗就開始數落,“讓你幫着福兒點,我還特地讓她給你送飯。你到好,又跟她吵起來了吧。就你這德性,福兒一輩子都不會看上你。”
“隨她便了,嫁都嫁了。娘,您就別瞎操心了,您關心她就直接告訴她怎麼對付二嬸好了,別七想心思八想招的,把她引到我這兒,我就算真想幫她,她也不會承我的恩。何必呢?”魯定風無奈吹着粥,悠閒喝着。
“行了吧。”葉靈鳳橫着他,”我就不明白,外面那些女人你到哄得好,自己的媳婦,多花點心思會累死你嗎?”
“呃,您說對了。”魯定風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她那種女人,對她好,她只會得寸進尺,不累死纔怪。”
葉靈鳳看他那德性,氣得直想拍他,可惜遠了點,她只得拍着桌子,訓斥道,“一邊去,別在我眼前晃,看着我心煩。”
“有什麼好煩的。我長這麼帥,又沒給你丟臉。”魯定風死皮賴臉的,又拔弄裡火盆裡的紅薯來,“娘,我就沒見過您這樣的,居然還有了兒媳忘了兒。”
“怎麼,不行啊。看着你就有氣,也難怪福兒不喜歡你,小子啊。”葉靈風轉怒爲笑,一改戰術開始利誘,“你哪天有本事讓你媳婦兒喜歡上你,我肯定能記得你這兒子。”
“唉。”魯定風伸長脖子湊上前,小聲問道,“娘,您老實說,那個官福兒是不是你的私生女啊?你對她也太好了吧。”
“是啊,我對她肯定比新生女兒還好,你給我小心點伺候,要是她受一點兒欺負,我跟你沒完!”
“唉。”魯定風從火盆裡拿出兩個烤好的紅薯揣上,“得,我看熱鬧去了。”說完,搖了搖頭溜了。
看着兒子的背影,葉靈鳳眼角漸漸掛上哀思,她活不了多久了,這個兒子面上看起來,雖然嬉皮笑臉的,可是她知道,這孩子替她承受太多了。當初她苦難之時,若沒這個兒子幫她撐過來,她只怕早冤死在流言蜚語中。如今她時日不多了,她只希望她兒子,能有個能懂他,會疼他的人,陪他一生。
這些魯定風或許是知道的,他能猜到。可是他從來不提,更別說,他和官雲裳的婚事,本就是他精泡製的騙局。騙得母親安心,騙得家人放心,初衷心甚多,結局如何,卻只有天知道。
且說官雲裳,這天一早,天還沒亮,霜還被化。她正在夢裡尋找着文允述的身影。突然就被人吵醒了。大英子和鳩兒兩丫頭沒大沒小的,一大清早就站在院裡喊她起來做事。官雲裳打着哈欠爬下牀,她很配合。只是如果丫頭們細心的話,她們會發現,今天的官雲裳和以往不同。
昨天的時候,她的眼神還是迷茫着不知怎麼辦的感覺。可今天,她兩眼炯炯有神,沉着地應對着一切。好戲開場,官雲裳撐了撐胳膊,笑着說道,“走吧。”
看到她的笑臉,兩個丫頭僵了一下,他們相視着暗想,這女人怎麼了,怎麼還笑得出來,該不是被整傻了吧。
“怎麼了?怎麼還不走?”官雲裳出聲提醒,兩丫頭這纔回過神來,領着她去了黑油油的舊院子。這會兒天色還早,霧濛濛的天還沒全亮,油黑的院子已經忙碌起來。洗衣服的,洗碗的,人們忙得沒空看熱鬧,官雲裳環視了一週,問道,“二嬸沒來?”
鳩兒嘴快,回道,“還沒起。”
大英子踩了她一腳,掩飾着說道,“胡說,二奶奶有事忙,讓我們照看着。”
“哦,二嬸嬸還真忙。”
大英子狗腿地得意着,她半仰着脖子,讀詩般搖頭晃腦地念道,“那當然了,二奶奶管着一個宅子的事,當然兢兢業業,日理萬機了。”
“嗯嗯。成語念得不錯,今天干嘛?”官雲裳搓着手,在院裡閒逛起來,剛好看到油黑黑的廚房,她說道,“好像沒碗,對了,去廚房看看。”
院子最裡面,就是魯家著名的廚房重地,官雲裳有感於魯家難吃的飯菜,她早想知道魯家大廚長着什麼摳門的模樣,她想着,也就行動了。她也不管兩個丫頭在那兒聚着頭算計着什麼。直接丟下兩人向那滿是油煙的廚房走去。
這會兒廚房正準備着早飯,裡面的人忙得熱火朝天,大英子兩人正想讓官雲裳洗衣服,一看,她人都跑了,於是忙跟進廚房。官雲裳已站在大廚身邊,她仔細看他做菜。其實這大廚的刀功極好,這樣的手藝應該不至於做出很難吃的菜色。
她正疑惑着,就聽到大英子吼了一句,“老王,你加那麼多油幹什麼?二奶奶說了,一個月一斤油,不許多用,你一次加那麼多,準備以後用水炒菜啊……”
官雲裳沒聽清她接下來嘮叨什麼,她腦中烏鴉叫般,呱呱地迴盪着一句,一個月一斤油。魯宅少說也有三十來號人,一個月才一斤油,這二嬸摳得,直接別用油算了。
那大廚也抱怨,“那麼點,鍋都沾不到油。怎麼炒菜,全糊在鍋上了。”
大英子囂張地叫器着,“我管你怎麼炒,我告訴你,要不是老太太非要留着你們這批老人,二奶奶早把你們趕走了,還一個月一兩銀子工錢,你以爲你們是誰啊。”
大廚被她吼得不敢說話,官雲裳笑着說了句,“大廚,我到有個辦法,用毛筆蘸油刷刷鍋底,也就不怕沾鍋了,要是油還不夠用,以後菜就別炒了,全跟豬食似的煮着吃。還有哦,這樣的豬食最好全送給忠心的大英子丫頭,而且一定要當面看她吃完,吃不下,用棒鎚塞,不然不能表達大英子的忠心。”
“對對,我對二奶奶最忠心了。”大英子一時沒聽出官雲裳話裡的意思,還當是官雲裳在誇她。
官雲裳笑着接了句,“是啊,你是該吃豬食了。”
“噗——”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連鳩兒也跟着笑了起來。
大英子這才恍然明白,她瞪着官雲裳,眼裡直噴出火來,“少奶奶,您可真會說話,你老說什麼豬食,要不,你現在就去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