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夢中的婚禮

“走吧。”蜇潺率先進山,小瑤隨即跟在他後面。

這座山雖然處於背陰處,可山上的樹木長得卻異常茂盛,因長期沒有人跡,山中沒有小路,走在春季時,地上青草茵茵,一副萬物初醒的萌動樣子,到夏季時,繁花盛開,有一種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應接不暇,各種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花競相開放,蜇潺與小瑤徒步穿行在花海中,竟然渺小到看不出他們的所在,尤其是那清幽的花香,沁人心脾。

蜇潺編了一個花環送給小瑤,或許是第一次送人東西,蜇潺遞給小瑤的時候,逃也似的離開了,看着慘不忍睹的花環,小瑤搖了搖頭,他能想到送人東西,已經不錯了,他那雙手恐怕是第一次接觸劍以外的東西。小瑤跟在蜇潺身後,幾經裝飾,原本慘不忍睹的花環變成了一個精緻的手工品,小瑤戴在頭上,跑到蜇潺身邊,問:“好看嗎?”

蜇潺看了她一眼,不等他開口評論,小瑤就先跑開了,她可不指望這個冷酷到不近人情的人能講出什麼讚美的話。

穿過花海,兩人來到一片花林,有妖嬈的桃花,火紅的木棉,潔白的杏花,還有小瑤最喜歡的合歡花,只是無論什麼品種,樹上都只有盛開的花朵,卻不見一片碧綠的葉子,即使從小與花爲伴的小瑤,也驚歎不已。然而小瑤卻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衣裙,仿若一個精靈在花樹間飛舞,看着小瑤從一棵花樹跑到另一棵花樹下,蜇潺不禁減慢了腳步,紛紛揚揚的花瓣從樹上飄落,落在小瑤的頭上、衣衫上,還有小瑤明朗的笑聲,蜇潺有幾分微醉。

“這裡太美了!”小瑤輕嗅着食指上的花環戒指,對蜇潺說:“你以後如果有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帶她到這裡來,即使不能長久的生活在這裡,來看一看這裡的風景也是一種享受!”

小瑤看着滿樹的亮麗,有些遺憾的說:“可惜,我喜歡的人不能陪我來這裡欣賞美景。”

天色漸晚,兩人吃了一點自帶的乾糧,小瑤躺在一顆杏樹下睡着了,白色的杏花飄落在她身上,小瑤不自覺的蜷縮着身子,蜇潺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小瑤身上。

剛想起身離開時,卻被小瑤握住了手,臉上還帶着微笑,一時,蜇潺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想抽出手,又怕吵醒她,許久,直到聽到小瑤均勻的呼吸聲,蜇潺小心翼翼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剛一動,小瑤再次握住他的手,比剛纔我的還要緊,蜇潺皺了皺眉,卻聽小瑤迷迷糊糊的說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宇凡。”

蜇潺的手僵住,看着小瑤微皺的眉頭,蜇潺依着樹在她身邊坐下,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小瑤睡的正熟,被人推醒,睜開眼睛看到蜇潺。

小瑤伸了伸懶腰,陽光透過縫隙,在她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又要趕路了。”小瑤清醒過來說。

蜇潺說:“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小瑤問:“見誰?還有人知道我們來這裡嗎?”

“見了你就知道了。”蜇潺依舊是一副冷酷的表情。

小瑤對着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慢悠悠的跟在身後。

光影婆娑間,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花樹下,小瑤不僅加快了腳步,走到蜇潺身邊時,她疑惑的看着蜇潺,蜇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轉過身去。

小瑤緊張的走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后,察覺到了動靜,那個熟悉的身影轉過身來,是她朝思暮想的薛宇凡。

小瑤有些緊張,“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薛宇凡說:“你爲我做那麼危險的事情,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來。”

“你不是說要分開嗎?你不是悄悄離開了嗎?你沒有給我留下一絲訊息,就銷聲匿跡,你既然走的如此決絕,爲什麼又要來找我?你以爲你是誰?你想離開就離開,想出現就出現!我不要見你,你走,你走啊!”多日來的委屈噴薄而發,小瑤一邊說一邊推他。

薛宇凡被他推得直往後退,在小瑤說完自己的委屈後,薛宇凡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小瑤掙扎着想推開他,薛宇凡緊緊的抱着,好像他一鬆開,小瑤就會不見一般。

“是我不對,是我不對。”薛宇凡說:“當我知道自己的壽命所剩無幾時,我害怕,我害怕你會爲我的離開而傷心難過,所以我選擇離開。我怕你找到我時,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對你不放手,所以我悄悄的離開。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麼過的嗎?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恨上天對我的不公,讓我遇到了你,卻又結束我的生命。小瑤,我想你,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小瑤拍打着他的後背,生氣的說:“你們討厭你們的自以爲是,你知道你的離開對我的傷害有多深嗎?當我知道你們都是爲我好時,我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我不喜歡這樣,我討厭你們所謂的爲我好!”

眼淚奪眶而出,薛宇凡任由她打着,“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自以爲是的做決定了,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

連日來的委屈化作眼淚流了出來,心情也就不再那麼壓抑了,小瑤的情緒慢慢平復,薛宇凡溫柔的爲她擦掉腮邊的眼淚。

小瑤有些羞赫的問:“我這樣,是不是很醜?”

薛宇凡一如既往的溫柔:“不醜,你永遠都是最美的。”

“油嘴滑舌!”小瑤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的都是真的,”薛宇凡握着小瑤的手,“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美的。”

小瑤紅了臉。

“你們好了沒有?我們已經耽誤了兩天了,現在要趕路了。”蜇潺催促道。

小瑤這纔想起蜇潺就在旁邊,那剛纔的失態,蜇潺肯定都看到了,小瑤的臉更紅了,“丟死人了,剛纔蜇潺肯定都看到了。”

薛宇凡調笑道:“現在才知道,是不是已經晚了。”

小瑤掙開自己的手,不滿的看着他,薛宇凡自然的牽過小瑤的手,跟在蜇潺後面走着。

有了薛宇凡的陪伴,小瑤心情大好,趕路也不覺得辛苦了,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欣賞着這不屬於三界的美景。

當重逢的喜悅過去後,小瑤問:“你是提前來等我的嗎?還有,你是怎麼知道我要來鳳凰山的?”

薛宇凡說:“是魔君告訴我的,並讓我提前來這裡等你。”

“魔君告訴你的?”這讓小瑤震驚不已。

“是啊,剛開始我還有些猶豫,後來他說出了你來鳳凰山的目的,我不能讓你隻身犯險,不管真假,我都要來的,還好,他沒騙我。”

小瑤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你和魔君見面了?”

“對啊。”薛宇凡回答的很自然。

“你們在哪裡見的面?”

“在我現在的家。”薛宇凡說,“等事情處理完了,我帶你去。”

小瑤如墜冰窟,魔君怎麼可能去凡間見他?就算魔君屈尊去見了他,鈺祉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鈺祉知道他在哪裡,她確信鈺祉一定有派人保護他。如果鈺祉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和蜇潺來到鳳凰山。

小瑤落後薛宇凡幾步,看着那個熟悉的背影,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假的!

察覺到小瑤的異常,薛宇凡走到他身邊,關切的問:“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小瑤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說:“沒事。”

薛宇凡握着小瑤的手,手很冷,他緊張的問:“手怎麼這麼涼?哪裡不舒服嗎?”

小瑤抽出自己的手,故意放到臉上,說:“還好啊,我沒有不舒服。”

薛宇凡如釋重負,“那就好,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小瑤木納的點了點頭。

薛宇凡握着她的手繼續向前走,他一路走,一路讚賞着這裡的風景如何如何好,只是,在小瑤聽來卻是如此的刺耳,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她想當面拆穿他。只是,他們一路走上來,別說人,連動物都沒有見過,那這個人是什麼來歷?他怎麼會知道她和薛宇凡的事?他假扮他又有什麼目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前面的蜇潺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以蜇潺的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薛宇凡是假的?可如果蜇潺是假的?他人在哪裡?他又遭遇了什麼?

小瑤越想越怕,她只能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她要想辦法查出蜇潺的下落,還要想辦法離開。

晚上,小瑤無論如何都不能像往常一樣,枕着他的雙腿入睡,她坐在他身邊,迷迷糊糊的竟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睡夢中她看到了鈺祉的身影。

“趕快醒醒,不要沉溺在你的夢裡,薛宇凡是假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小瑤不知道此時的鈺祉是不是真的,“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鈺祉說:“等你醒過來後你自然會相信我,小瑤,你要儘快從你的夢裡走出去,你如果沉溺其中,你會被這個夢困一輩子的。”

“可我不知道該如何走出去?”

“殺了他們,你的夢就會破碎,你就會醒過來。我不能在你的夢裡待太久,你要記住,只有殺了他們,你纔可以走出去,要殺了他們。”

小瑤打了一個激靈,薛宇凡被驚醒,他關切的問:“怎麼了?”

小瑤耳邊依然想着鈺祉的話,“殺了他們”,那是薛宇凡的臉,她怎麼下得了手。

看着小瑤呆滯的眼神,薛宇凡有點着急了,“小瑤,你別嚇我,你怎麼了?”

小瑤回過神來,“沒事,就是做了一個夢。”

“被嚇到了?”

“嗯。”

薛宇凡抱住她,安慰道:“沒事了,只是一個夢而已,我在你身邊,不用怕。”

小瑤擡起頭,正對上他溫柔的眼神,薛宇凡寵溺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他擡起頭看向天空,滿是繁星像綢緞上的寶石,散發着點點光芒。

薛宇凡感慨道:“真想和你永遠生活在這裡。”

小瑤看着飄忽不定的極光,她真的想和薛宇凡分享這美麗的時光,只是,恐怕她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吧。

小瑤突然做了一個決定,她看着薛宇凡說:“我們成親吧。”

“什麼?”

“你娶我好不好,好不好?我要做你的新娘。”

薛宇凡明顯有些錯愕,但瞬間就欣喜的接受了。

小瑤幻化出一座木屋,用鮮花裝飾的喜氣盈盈,他們按照凡人的習俗,小瑤穿上大紅色的嫁衣,坐在銅鏡前畫眉梳妝,金色的朱釵插在兩鬢間,在燭光間熠熠生輝。

薛宇凡推門而入,玉冠束髮,穿上大紅色的喜袍更顯得他神采奕奕,他對着小瑤輕笑,那春風般的溫暖吹進了小瑤的心裡。

薛宇凡走到她面前,喜帕遮住她的視線,薛宇凡牽着她的手走進正廳。

婚禮由蜇潺主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當兩人對着彼此彎腰行禮時,小瑤從喜帕的間隙看到了薛宇凡,她終於成了他的新娘,她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心願。

“禮成。”

小瑤靠在薛宇凡的肩上,兩人安靜的坐在廊下,今晚的夜很靜,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小瑤看着滿天繁星,說:“我終於做了你的新娘。”

薛宇凡說:“從今天起我們就是要相守一生的人了。”

天空中出現了極光,幽幽的光芒在天空中閃爍,薛宇凡興致勃勃的看着,小瑤看着他的側臉。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殺了他,儘快從你的夢境中走出來,你已經耽誤了很多天了。”

鈺祉的話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小瑤回過神來,眼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流了出來。

“你怎麼哭了?”薛宇凡有些手足無措。

小瑤任由眼淚流着,說:“我是太開心了。抱着我,好嗎?”

薛宇凡笑着將小瑤擁進懷裡,小瑤留着眼淚抱着他,手中卻悄悄的幻化出了一把匕首,她很貪戀這種幸福,可是她也知道,這是假的,抱着她的薛宇凡,並不是她愛的薛宇凡,她很清醒,清醒到她知道她要爲薛宇凡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

想到薛宇凡與薛夫人,她留着眼淚將匕首刺進了薛宇凡的心臟,薛宇凡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小瑤無聲的哭泣,她眼睜睜的看着薛宇凡在她眼前慢慢的化作片片花瓣,漸漸的消失在眼前,她伸出手,想最後一次摸一摸他的臉,他的臉那麼真實,可她卻永遠也觸摸不到。

當假的薛宇凡消失後,小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她的心好痛,像被人撕裂了一般,她捂着心口躺在地上,放聲大哭,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消失,木屋消失,花樹消失,她所在的地方慢慢扭曲,大地開裂,她掉落到一片黑暗裡,風在耳邊呼嘯,可她卻感覺不到冷,心臟的疼痛讓她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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