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藍雅子與海藍

小瑤只覺得眼前的光突然變得刺眼,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她和藍雅子站在一個吊橋上,眼前是一個大瀑布前,瀑布的兩端垂着長長的藤蘿,藤蘿上開着五顏六色的小花,愈發顯得藤蘿青翠。一道彩虹從吊橋的一段延伸到另一端,小瑤伸出手,彩虹的顏色印到她的手上,小瑤印製不住的興奮,她抓到了彩虹。她想將這喜悅分享給藍雅子,轉頭卻看到藍雅子淡漠的目光,話到嘴邊,小瑤又咽了回去,還是好好欣賞這宛如仙境一般的景色吧。小瑤仰頭望去,看不到瀑布和藤蘿的源頭,低頭向下看,白茫茫一片,看不到盡頭。

小瑤不禁感慨,人在大自然面前竟是如此的渺小。

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在空中翱翔,有些小瑤甚至都沒見過。一隻拖着長長的尾翼,全身青綠色的鳥兒落在藍雅子手上,它竟然還沒他的拳頭大,長長的尾翼像極了孔雀的羽毛。小瑤驚奇的瞪大眼睛,她只看到鳥兒的嘴巴幾張幾合,瀑布的轟隆聲掩蓋住了鳥兒的鳴叫聲,藍雅子好似聽懂了一般,微微點頭,鳥兒展翅飛走了。

“你能聽懂它講話?”小瑤不可置信的問。

藍雅子並未理會她,提步離去。

小瑤一邊跟着他,一邊觀賞四周,這裡的天好像更藍,山好像更青,樹木也比她見到過的更青翠更挺拔,小瑤想着,人爲的構建雖然精緻,可棱角太分明就有些太過僵硬,而經過時間沉澱出的景物,卻能和大自然融爲一體,而且還有它自己獨特的美麗。原來最美的工匠師是大自然。

小瑤不停的問東問西,藍雅子卻好似沒聽到一般。漸漸的他們走到了居民區,這裡的建築也是各具特色,有大樹上的樹屋,有水上面的水榭,靠山的地方還有山洞,這裡的人見到藍雅子,都會恭敬的叫聲“族長”,可看到小瑤時,卻一臉震驚,彷彿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人一般,走了一段距離,小瑤好奇的回頭,看到他們聚在一起,目光盯着她,情緒激動的討論着什麼。

藍雅子並不理會小瑤的疑問,任由她跟着。藍雅子回到他的住處,這是小瑤覺得最正常的住所,一座竹屋,竹屋前是潺潺的流水,竹屋後是蒼翠的竹林。小瑤以爲是一個簡單的小院子,進了裡面才發現別有洞天,竹屋好像連通着另外一個世界,這裡有很多個小院子,像一個迷宮一般,每個院子都別有特色,小瑤緊跟着藍雅子的腳步,她看到有個院子門口開滿了迎春花,有個院子裡盛開着荷花,有個院子裡種滿了菊花,還有個院子竟然覆蓋着積雪,小瑤隱隱問道一股梅香。

這裡竟然能同時存在四季的東西,小瑤再也淡定不了了,她忽略了那些看到她的人的驚詫的表情,她小跑到藍雅子身邊,問:“你們是如何讓四季的景色同時存在的,這根本就不可能的!”

藍雅子置若罔聞,小瑤知道他不會回答她,她邊走邊看,這時她才發現,這裡的人見到她的一瞬間,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只有眼睛在跟着小瑤的身影轉動,他們的表情都極度相似,他們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更有甚者甚至打碎了杯盞,而藍雅子卻異常淡定,好像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小瑤猜測道,難道我是第一個來靈界的外人?那也沒必要這幅表情吧,好像看到了鬼一樣?突然,小瑤撞到一個堅實的胸膛上,她一擡頭,看到藍雅子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小瑤這才發現,她已經隨他進了一個房間。

“我要去換衣服,你也要跟着嗎?”藍雅子問。

小瑤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藍雅子轉身進了臥室,臥室和客廳被水藍色的紗幔和珠簾隔着,透過紗幔可以看到一架大屏風,左手邊的花廳也是一樣的佈局,只是少了一架屏風。屋內的陳設都很精緻,大到桌椅小到喝水用的茶杯,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小瑤想起來,別人叫他“族長”,想來他應該是靈界最高的領導者了吧,可是,這一族之長的房間也太女孩子氣了吧!

小瑤走到門口,這是一個很乾淨的小院子,沒有過多的花卉,院子的一角種着一片紫茉莉,正值白天,這些紫茉莉卻開的正旺,紫色的喇叭狀的花朵,正努力的盛開。

紫茉莉不是晚上纔開的嗎?小瑤搖了搖頭,這裡的所見已經顛覆了小瑤對四季的認知。

小瑤回到房間,坐在正中的軟榻上,等着藍雅子。

門外時不時的有人經過,而且總是有意無意的向院內張望,雖然他們裝作若無其事,可小瑤還是能看出他們臉上的驚異。

半晌,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給小瑤上茶,卻總是偷偷的看她。她倒完水想走,小瑤留住她,她緊張的低着頭。

小瑤慢慢悠悠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隨意的問道:“你叫什麼?”

“我叫清水。”

“你們這裡從沒外人來過嗎?”

“有,但是,幾百年來,也只有幾個。”

“那你們看到他們,也是這樣驚異的表情嗎?”

清水擡頭,仔細的盯着小瑤的臉,好像要確認這個人是真是假。

小瑤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問你話呢,你總盯着我幹什麼?”

“你剛來,就傳的沸沸揚揚的,當然要好好看看了。”一個四十多歲左右的婦人走了進來,她身後跟着兩個丫鬟,和別人一樣,也是一臉震驚的看着小瑤。

那婦人衣着樸素,她的高貴和優雅是與生俱來的,看着她,讓人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小瑤不講話,那婦人打量了小瑤一番,問清水:“族長呢?”

清水瞥了一眼藍雅子的臥室,說:“族長進去換衣服了,應該快出來了。”

清水的話剛說完,藍雅子就走了出來,他換了一件青色的長衫,他看也未看小瑤一眼,對着婦人喊了一聲“娘”。

小瑤並不吃驚,因爲她也是這麼想的,小瑤悄悄起身。

藍雅子的母親叫玉姮。

“你怎麼帶外人進來了?”玉姮坐在小瑤坐過的榻上。

小瑤自覺的站在藍雅子身旁,他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藍雅子不說話,只是看着玉姮。

玉姮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罷了,原本以爲你放下了,卻不想,你還是沉溺在過去。”她看了小瑤一眼,喃喃的說:“你們是很像,可你畢竟不是她。”她知道小瑤是如何進來的,沒有靈界人的准許,沒有人能進來。這句話,也是對藍雅子的一個提醒。

她說完,帶着一聲嘆息離開了。

“看來,你把我帶進來,好像並不是很明智的事。”小瑤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裡的人好像很排斥外面的人。”

藍雅子不理會小瑤,也不管她,轉身要走。小瑤一邊抱怨一邊慌忙的跟上。

走至門口,藍雅子突然停住腳步,他頭也不回的說:“如果你不想被圍觀,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

小瑤眉頭一皺,想回嘴,可一想到他們看她的樣子,就好像她是一隻猴子,在被人觀賞,這種感覺很不好。

藍雅子見小瑤未還嘴,就離開了。

小瑤對着藍雅子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回頭看到正盯着她看的清水。

兩人目光相碰,清水低下頭,端着托盤想離開,小瑤攔住她的去路。

清水以爲小瑤有事要說,她很乖巧的站在一邊,等着小瑤開口。

小瑤坐在榻上,對清水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邊的位子,示意她過去坐,清水搖了搖頭。

“靈界沒有夜晚嗎,我記得我來的時候,太陽都快要下山了。”小瑤看了看明亮的外面,總得找個話題說些什麼。

“靈界從不破壞大自然的規律,晝夜分明是和外界一樣的,”清水一臉誠懇的說,“現在就是夜晚。”

小瑤走到門口,確信她沒有眼花,她指着外面說:“現在是夜晚?是你眼神不好,還是我眼神不好?”

清水沒有一絲異樣,“那你有看到太陽嗎?”

小瑤走到廊下,仰頭望向天空,明亮的天空中真的沒有太陽,反而隱隱約約的有一個月亮的輪廓。難道我的眼睛真的出了問題?小瑤揉了揉眼睛再看,確信那真的是月亮,明亮的光芒將月亮隱藏。

“你沒有看錯,那是月亮。”清水抱着托盤解釋說:“現在像白天,是因爲族裡有人要成親了,族長和長老們爲了方便族人操辦婚事,他們施法讓黑夜長亮一天,方便族人們準備,等一切準備好了,就恢復正常了。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花鳥蟲魚的休息,對它們而言,現在依舊是夜晚。”

“你們的族長那麼厲害?”

“當然了,族長可是我們這裡靈力最高的人。”

“靈力?”是他們修煉的法術嗎?

“這裡明天有人成親?”

清水嘟着嘴,我不剛剛說過嗎。

小瑤拿過清水手中的托盤放到一邊,拉着清水的手說:“那他們一定會佈置婚禮現場,帶我去看看,一定很好玩。”

“不行。”清水抽回自己的手,拿回她的托盤,“族長讓你待在這裡。”

“我就悄悄的看一下,就回來。”小瑤再次握住清水的手。

清水的頭搖的像撥浪鼓。

小瑤突然有些想念青靈和紫靈,清水太呆了,小瑤正色道:“清水姑娘,我雖然不是你們這裡的人,可也是跟你們族長進來的,從我踏進靈界,那些人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我不知道你們靈界的待客之道,可你們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你現在又不讓我出門,外面比白天都亮,你總不會讓我在這裡睡覺吧?”小瑤瞥了一眼這個秀氣的房間,嘟囔道:“一族之長的房間,跟女孩子的閨房一樣。”

清水有些不高興, “這個房間是族長的婚房,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姑娘的喜好設計的,當然像女孩子的閨房了。”

“那我更不能在這裡了,讓你們未來的族長夫人知道,有別的女孩子在她的婚房睡覺,那還得了,帶我出去。”小瑤去拉清水,清水反拽住她,猶猶豫豫地問:“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你不知道,爲什麼跟我們族長回來?”

“我先聲明,不是我跟你們族長回來的,而是……”不過他好像也沒強迫我跟他來,我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小瑤只記得最後一抹夕陽。“而是我一不小心,然後你們族長也一個不小心,我就進來了。”雖然理由有些牽強,可她確實沒想跟他進來過。

族長會不小心?就算族長不小心,可如果族長不想帶她進來,即使她抱住族長,她也不可能跟進來的啊?難道她真的不知道海藍姑娘的事,可族長既然帶她進來,又怎麼會不跟她說呢?

清水一會皺眉,一會搖頭的,小瑤看着清水,這丫頭想什麼呢,表情這麼豐富!小瑤在她眼牽晃了晃手,問:“想好了嗎?”

清水懷疑的看着小瑤,忽而搖了搖頭,說:“算了,我還是不說了。”

小瑤拉住要離開的清水,說:“你們靈界的人都是這樣嗎?說話只說一半,做事沒頭沒尾。看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們族長莫名其妙的把我帶來,現在他瀟灑的離開,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而你說話,卻只說開頭沒有結尾,你是要讓我猜結局嗎?那對不起,浪費了你的故事,我對你們的故事有興趣,可我沒興致猜。”小瑤突然變了臉,大聲說:“帶我去找藍雅子,我倒要問問他,把我帶進來,又把我丟這裡不管,是什麼意思。如果不給我一個說法,我會鬧得這裡不得安寧。”我不惹事,但是最好事也別惹我!

清水被嚇的一個激靈,她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族長,族長去忙別的事了。”清水顫顫巍巍的說。“你跟海藍姑娘一點都不一樣。”

“海藍?”小瑤突然記得,藍雅子第一次見她時叫過這個名字,當時只顧生氣,並沒想他叫的是不是她。“海藍是誰?”

“海藍是族長的未婚妻。”

小瑤冷哼一聲,有未婚妻,還敢帶陌生女子進來,看來,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他們原本是一對佳人,可惜,天不作美,他們還未成親,海藍姑娘就過世了。”清水無限痛惜。

“啊?”故事轉變的太快,小瑤有些懵,她和藍雅子僅有的幾次見面出現在她的腦海中,藍雅子話不多,可每次看她的眼神都無限溫柔,但是溫柔中又帶着莫名的哀傷,那哀傷像水一般能將她吞沒,小瑤問清水:“和我有關係嗎?”

清水答道:“本來沒關係,可,可你和海藍姑娘長的太像了。”

“有多像?”

“很像很像!”清水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們長的有七八分相像。”

小瑤唏噓不已,她從沒聽醜婆婆說過她有親人,就算有,也不會和這個傳說中的民族有關係,“我發誓,我和那個海藍姑娘,一點關係沒有。”

“我們知道你和海藍姑娘沒有關係,海藍姑娘沒有兄弟姐妹,而我們一直相信,大自然中不可能有兩個相同的人存在,何況你們一點親緣關係都沒有。”清水繼續說,“所以,當你出現在族人的面前時,我們纔會那麼震驚!”

如果因爲我和他的未婚妻長得像,他看我的眼神,包括他異常的舉動,倒是都能解釋得通了!

小瑤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世上真的會有那麼相像的人?海藍是怎樣一個人?她又是怎麼過世的?”

清水說:“海藍姑娘精通醫術,爲人隨和,待人又親近,我們的族人都很喜歡她,也很尊敬她。她和族長是一起長大的,長大後,自然要成親了,原本六年前他們就該成親了,族裡已經爲他們籌備婚禮了,族長也按照海藍姑娘的喜好佈置婚房。

可就在成親前,靈界突然發生了一場瘟疫,感染上的精靈會靈力耗盡枯竭而死,族長和長老們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能阻止瘟疫的蔓延。

最後還是姑娘研製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我們的族人才沒在那場瘟疫中滅族。

族人們是得救了,可是姑娘卻染上了惡疾,儘管族人們想盡了辦法,一年後她還是走了。

族長料理好姑娘的身後世後,把自己在玉香園關了三個月,等他再出來時,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再談笑風生,除了處理族中的一些事物,他都待在這個婚房中,幾乎不和任何人來往。

我們都知道,族長是因爲海藍姑娘的離開而傷心,可我們卻都沒有辦法。

直到一個多月前,族長突然離開這裡。他還突然關心起族人的婚禮,我們都以爲族長想開了,畢竟七年過去了,我們都爲族長感到開心,然後你就突然出現了,還和海藍姑娘長的那麼像。現在,族人都不知道是什麼反應呢?”

小瑤腦中此刻都是藍雅子溫柔又哀傷的眼神,人們常說時間能遺忘一切,可有些東西,縱使天荒地老,只要一絲風,他就能在記憶中紛飛。七年,都不能將一個人遺忘,那要怎樣的感情才能如此?

他把我當成了海藍!小瑤輕嘆一聲,問:“你們族長呢,他去幹什麼了?”

“族長去看婚禮的佈置情況,七年來,這可是族長第一次參加別人的婚禮。”

“帶我去看。”既然來了靈界,又碰巧趕上這麼喜慶熱鬧的事,她自然不能錯過,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藍雅子參加婚禮的反應,她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把海藍忘記。

清水說:“現在沒什麼好看的,他們都在佈置婚禮現場,明天吧,明天我帶你去看,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其實是她自己想去看,畢竟這是海藍去世後,藍雅子第一次參加的婚禮,族人們可都把這場婚禮當成了盛典。

“你總不會讓我睡在這裡吧。”知道這是藍雅子的婚房,小瑤坐在這裡都覺得彆扭。

“這裡肯定不行。”清水想了想,說:“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睡我的房間。”

“不介意,不介意。”

清水笑嘻嘻的領着小瑤去了她的房間。當她躺下,房間慢慢變黑了,跟夜晚一樣,小瑤對這個神秘的民族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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