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祉,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君後有點慌了。
鈺祉將劍抵在蜇潺的喉頸上說:“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鈺祉押着蜇潺一步一步的走進地獄巖,在地獄巖的大門打開時,他讓所有人在門外等候,只有他、蜇潺、君後、醜婆婆四人進入。
四人匆忙走向密室,魔君已經站在密室外等他們了。
醜婆婆跑到魔君身邊,跪倒在地,拉着魔君的衣服,乞求道:“請君上放了小瑤,她不能去取幽冥劍,她會死的,她不能死,她不能死的。”
魔君看着鈺祉,問:“你當真要與我作對?”
鈺祉說:“兒子只想保護兒子在意的人。”
“如果我不放呢?”魔君有些咄咄逼人。
鈺祉上前一步,剛想開口,就被君後叫住,君後走至他們父子倆中間,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她問魔君:“不能晚一點實施你的計劃嗎?”
“我已經等了幾百年了。”魔君看着鈺祉說。
君後雙手用力握着,他竟然在兒子面前毫無保留的說出自己的期待。
她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對對峙的父子說:“你們是不是應該聽聽小瑤的意見。”
“沒必要。”
“沒必要。”
父子倆異口同聲的拒絕道。
君後突然惱怒了,他的丈夫爲了一個女人,意志沉淪,捨棄魔界,以致她的養父含恨而終,如今他的兒子也是爲了一個女人,不惜父子反目,這是魔界的劫?難道魔界真的要毀在女人的手上?
“你們都夠了!”君後大怒,“這就是魔界的君王,兩代魔君爲了一個女人,父子反目?”
君後看着魔君說:“你是着了心魔,三百多年前如此,三百年後你依舊如此,如果魔界真因此覆滅了,你有何顏面去見父王?”
君後轉頭看着鈺祉:“我一直以爲你是最懂得衡量輕重的,可沒想到你爲了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理智,這個女人就那麼重要,重要到你不顧身份,不惜讓整個家族成爲一個笑話?”
鈺祉愧疚的喊了一聲母后,可君後並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你們君不君,臣不臣,父子不像父子,”君後看着魔君,問:“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
魔君看了君後一眼,問鈺祉:“你還要繼續下去?”
鈺祉對君後心有愧疚,心痛的說:“父王,殺了小瑤,你會後悔終身的。”
魔君看了一眼君後,她站的筆直,看不出一絲憂傷,即使自己的丈夫爲了別的女人做出荒唐的事,她依然高傲的仰着頭,在她心裡,似乎只有魔界纔是她唯一在乎的,魔君突然有些寒心。
“我已經後悔了幾百年,現在終於可以結束這種不安,我又怎麼會放棄。”
醜婆婆感受到了魔君的決絕,眼淚在眼眶打轉,她顫抖着聲音問魔君:“小瑤呢,你把小瑤藏在了什麼地方?”
魔君掃了她一眼,淡淡的說:“她已經進了地獄巖。”
醜婆婆癱坐在地上,鈺祉握着拳頭,君後無奈的閉上眼睛,就連冰冷的蜇潺都垂下了眼眸。
魔君環視一週,轉身向密室走去。
“祁旰。”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魔君身子一頓,祁旰是他的名字,自他登基後,已經幾百年沒有人叫過了。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醜婆婆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她的背突然就不駝了,她取下大大的兜帽,衆人第一次看清她的臉,半張臉都是燒傷的疤痕,可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卻很好看。
“花後不會原諒你的。”她的聲音也不再沙啞。
魔君皺着眉頭看着她,不是因爲她的變化,而是因爲“花後”這個詞。
君後看着醜婆婆,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走進醜婆婆,警覺的問:“你到底是誰?”
醜婆婆看魔君的眼睛裡,只有恨,“你害了花後,現在又殺了她的女兒,你害人害己,這就是你的報應。”
君後認出了醜婆婆,“瑾兒。你是瑾兒。”
魔君記得瑾兒,她是花後的隨從,名爲隨從,花後待她卻如姐妹一般。自花後出事後,她就再沒出現過。
“你剛剛說什麼?”瑾兒剛纔的話就像一道驚雷一般,魔君現在都還是懵的。
瑾兒撕去臉上的面具,那道燒傷竟然是假的,她憤恨的說:“小瑤是你和花後的女兒,你親手殺了你自己的親生女兒。”
“你胡說,”魔君向後退了幾步,“思涵有孕我會不知。”
瑾兒說:“她有意欺瞞,你又怎會知道。”
“不可能,思涵不會騙我的。”魔君依舊堅持。
瑾兒一步步逼近,“你可知道花後爲了你,受了多少苦,爲了生下小瑤,聽了多少人的冷言冷語,原本,她只要低頭認錯,可以繼續在花廳做她的花後,但她堅持生下小瑤,只因爲她是你的女兒,她寧願受盡極刑,也護着我帶着小瑤離開,而今她生死未卜,可你,卻將她最珍愛的女兒親手殺死。”
魔君一遍遍的重複着不可能,一步步的向後退去。
瑾兒繼續說:“如果小瑤不是花後的女兒,我們怎麼可能在下了禁制的魔界養殖花草?如果小瑤不是花後的女兒,我何苦變裝換名待在仇人的身邊?
是你害了花後!是你殺了小瑤。”
瑾兒歇斯底里的喊叫讓君後也爲之一驚,他們竟然有了孩子?
魔君爲之一振,他猛然擡起頭,他衣袖一揮,巖鏡出現,巖鏡裡的畫面是小瑤正在奮力抵抗地獄巖的炎熱,舉步維艱的向前走,漫天的火光將小瑤照的通紅,她步履維艱的向裡走去。
當瑾兒看到這個畫面時,她想進去,可地獄巖的門剛打開,她就被迎面而來的熱氣衝了回來,看着燙傷的手臂,她抓住魔君的胳膊,說:“她還活着,快去救小瑤,你快去救她,否則即使你救出花後,花後也不會原諒你的。”
魔君靜靜的看着小瑤,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去。”鈺祉剛想進去就被君後拉住。
君後說:“你若出事,魔界勢必大亂。”
鈺祉焦急的說:“可我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君後看着鈺祉,問:“你早就知道小瑤的身份了,所以你不讓我去調查她!”
鈺祉愧疚的看着君後,他看到她受傷的眼神,“對不起,母后。”他終究沒能保護她。
君後瞭然於胸,她壓下心底的悲傷,用一抹微笑代替,她看着巖鏡中的小瑤,她竟然是她的女兒,是她和自己丈夫的女兒!
地獄巖的大門打開,魔君轉身的一瞬間,看到君後呆滯的眼神,他未做停留,大步走進去。
他用內力抵擋着地獄巖的炙熱,快步向小瑤走去,當他追上小瑤時,兩人已至地獄崖,耳邊是咕嚕咕嚕的氣泡爆裂的聲音,小瑤艱難的向下看了一眼,翻滾着的岩漿讓人望而卻步,這就是她生命的終結地,小瑤又開啓了她自我安慰的模式,與其在這裡被烈焰炙烤,還不如跳下去結束這份痛苦,只要跳下去,她就解脫了,只要看到她灰飛煙滅,魔君就會放棄,鈺祉就不必面對暴亂,婆婆就會甦醒,薛宇凡能安穩的度過一生,想到這裡,她閉着眼睛向前伸出腳。
就在她要掉下去時,一股力量將她拉回,她睜開眼睛,竟然是魔君。
小瑤問:“怎麼,君上不放心,親自來監看了。”
魔君靜靜的看着她,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是他和花後的女兒,她的身體裡流淌着的是他們的鮮血,她一直在自己身邊,可他卻沒有盡到一點父親的責任,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如今,這至親的骨肉卻被自己親手送到死亡邊緣。
小瑤從他的眼中看到自責、看到猶豫、看到傷心,小瑤莫名其妙,魔君良心發現不讓她送死了?還是鈺祉施壓,讓他爲難了?她不希望鈺祉現在知道。
“你想念你的父母嗎?”就在小瑤胡思亂想的時候,魔君突然問。
雖然不在意,可這仍是小瑤心底的痛,“不想,從他們拋棄我的那天起,我就沒有父母了。”
魔君的心一抽,就像被劍刺穿一般,“他們沒有拋棄你,他們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沒有父母會忍心拋棄自己的孩子。”
“沒有父母會忍心拋棄自己的孩子。”小瑤喃喃的重複了一遍,說:“可他們的確拋棄了我,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將我拋棄。”
“你恨他們嗎?如果他們來找你,你會原諒他們嗎?”
小瑤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說:“我不恨他們,”魔君嘴角上揚,“沒有愛,何來恨?我不想見他們,也不想他們來找我,更不會原諒他們。”
“你的母親是愛你的,她拋棄你也是爲了保全你。”
母親二字徹底激怒了小瑤,她幾乎是咆哮着打斷魔君的話,“不管她因爲什麼,從她拋棄我的那一刻起,她就不配做母親。”
“小瑤,”魔君大叫了一聲,他看到小瑤發紅的眼眶,“你不可以這麼說她,你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你也不知道她爲你放棄了什麼。”
小瑤冷笑,“君上怎麼知道她的無奈?我原不原諒他們,跟我恨不恨他們,跟你有關係嗎?”
魔君看着小瑤,這是她救出花後唯一的機會,而且依小瑤目前的狀況來看,她有可能活着取出幽冥劍,只要她取出幽冥劍,救出花後,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聚了。解救親生母親與水火之中,不就是她作爲子女應該做的嗎?
他完全已經沉陷在解救花後的漩渦中,完全沒考慮到,如果小瑤抵擋不了地獄巖巖漿的炙熱,他就會失去他和花後唯一的孩子。
魔君整理好情緒,說“我只是來看看你。”
小瑤嘲笑到:“看我如何死去!”
“你不會死的,你一定會活着出來的。”魔君眼中充滿企盼。
她不可能活着出來的,更不會取出幽冥劍,她要讓這一切都結束,她要讓魔界不再起風浪,讓鈺祉安安穩穩的做魔君。
魔君向前一步,緩緩伸出手,“小瑤,讓我抱你一下好嗎,就讓我抱一下。”
小瑤笑着一步步向後退去,她怎麼可能讓自己去送死的人抱。
魔君爲巖鏡設了禁止,巖鏡外的人能看到他們,但聽不到他們講話,而他們即看不巖鏡外面的人也聽不到他們講的話,衆人只看到小瑤一會喜一會悲,而魔君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他們完全猜不出魔君與她講了什麼。就如同現在,他們只看到小瑤含着笑一步步的向後退,也能看出魔君向她伸出的手,卻不知道他們這麼做的結果是什麼。
瑾兒緊張地捂着嘴巴向巖鏡走去,她想提醒小瑤後面危險,她伸手抓住小瑤,將她拉近懷裡。
“小瑤,跟君上回來,跟君上回來。”
只在一步,下面就是萬劫不復,小瑤果斷的止住腳步,魔君以爲她準備接受他的擁抱,瑾兒以爲她即將跟魔君回來。
“別忘記了你的承諾。”小瑤伸開雙臂,向後仰去,魔君奮力向前,卻只扯下她的一片衣角。
魔君看着小瑤一點點墜落,看着她的衣衫漸漸被烈焰灼燒。小瑤就像一片落葉一般,被烈火燃燒,她掉落的瞬間,象徵性的給自己設了一層保護膜,當保護膜觸及岩漿時,瞬間破裂,小瑤掉進岩漿,竟沒有濺起半點漣漪。
“不—”瑾兒想衝進去,被蜇潺死死的抱住,魔君的臉和手被烈火灼傷,血肉模糊,他魂不守舍的走出地獄巖,任憑瑾兒的捶打唾罵,他都一動不動,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巖鏡,一切如故,地獄巖內沒有任何異動,彷彿小瑤未曾進入過一般,一切就這麼結束了嗎?小瑤就真的連第一層考驗都經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