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擡進來吧……”
“姑娘……”
“他現在傷成這樣,估計就是想幹壞事也沒力氣,再說,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孩子怎麼了?看起來最人畜無害的東西才最危險。
“三郎,你會保護我們的吧?”洛雯兒問。
三郎看看她,再看看婉瑩,目光一定:“會!”
即便在這種時候,洛雯兒也是神經靈敏,她敏銳的發現,這二人似乎有什麼不同,再一看……嘴脣怎麼都破了?臉上的牙印是怎麼回事?還有婉瑩的衣襟……三郎的衣襟……
三郎毫無愧色,倒是婉瑩,急忙別過了身子。
一條信息蹦了出來……三郎被婉瑩收服了!
一時間,心情大好,語氣也隨着歡快:“快把他擡進來吧。不過爲了防患於未然,還是先把他捆起來。也不要捆太緊,他還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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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她把人擡進去了?”
千羽墨拍案而起,臉色驟變。
“主子,小聲點,別生氣,別生氣……”胡綸壓低了嗓子,不斷往門口瞟。
自從十三公主進宮,只一心要跟主子“成就好事”,他還從來沒見過這般大膽的女子,結果主子也被嚇到了,成了一隻生病的小白兔。現在他成了主子的“隨侍”,各色食物都得他先吃,生怕被下了藥。
他只覺得這事應該由郎灝來完成纔是正道,因爲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而自己若當真“中招”,要怎麼排解“火氣”呢?
所以他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主子中氣十足,否則倒黴的只有自己。
千羽墨亦是意識到自己太過沖動,可是雲彩,那人明顯身份複雜,你怎麼可以讓他接近?你現在還懷着身孕……
一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要怒吼。
他的雲彩,他的雲彩……這種時候,他怎麼可以不在她的身邊?
她好容易得來的孩子……
他也曾詫異,後來問過谷冬,方知,那補湯,她已經停了許久了。
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竟是驚恐,抓來秦太醫,要他立即把那禍根處理掉。可是秦太醫說,瓜熟蒂落,若是強行摘除,怕更是會傷筋動骨。
他開始擔心,後悔那夜的瘋狂。
然而又有一絲喜悅……孩子,他與她的孩子。他多想陪在她身邊,他可以撫着她圓滾滾的肚子,教孩子叫“爹”、“娘”,聽孩子在裡面說什麼。他們一起等待孩子出生,看着他長大……
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雲彩的身子……
可是,十三公主虎視眈眈,他必須“忘情棄愛”,否則只能置雲彩於險地。即便如此,也未必能保她安全,他只能派出密訓的護衛,看着她,守着她,卻不想,總會有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
跪地的二人對視一眼,埋頭道:“當時,有人襲擊我們的藏身之處,我們以爲有人要加害尚儀,與之搏鬥,卻不料,是敵人的調兵之計。那個人藉機藏進院子。我們本不欲打擾尚儀,亦是因爲,王上不想讓尚儀知道我們的存在。可是不放心,便潛進了院子。豈料忽然電光一閃……”
“她看見你們了?”千羽墨緊張的抓緊了扶手。
二人再相視一眼,垂頭:“是。屬下無能,那幾個敵人武功也實在高強,屬下耗費了內力,無法隱身……”
完了,依雲彩的心思,定是以爲他們是要加害那人,別說要把那人丟出去,如今,該是會把人嚴密保護起來吧。
他沉默良久:“那幾人是什麼人?”
目光看着地面:“看功夫身法,當是雪陵人。”
“雪陵人?”千羽墨眯了眸。
是了,雪陵內亂。據說南宮苑當年並沒有死,而是被人秘密保護起來,如今亦是在那羣人的動作下,打算重歸王位。
南宮綰當然不能甘心,一面宣稱復辟者是冒名頂替,居心不良,而自己纔是真正的南宮苑,一面大力打擊並剿殺南宮苑的舊部與暗藏勢力。
軒轅世家便是其中之一,那麼這個受傷的人極有可能是……
殿中恢復安靜,只銀蒜輕響。
“郎灝……”
“主子,可使不得啊!”胡綸急忙跪地:“主子若是把郎灝派出去,主子這邊怎麼辦?”
的確,郎灝是所有人中武功和內力最好的一個,由他去保護洛雯兒,主子絕對放心,可是主子這邊怎麼辦?十三公主也太可怕了,問題是,他纔是替主子擋刀的人啊。
千羽墨默然許久,望向窗外。
入夏,柳絲漫垂,薰風徐徐。
聽說雲彩種了許多花,風一吹,滿院飄香。
他盯着彷彿靜止在宮牆上的一縷雲……雲彩,我倒希望他是那個人,至少,他不會有害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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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乾淨而鬆軟的牀上,牀簾是湖藍色的輕紗,不名貴,但是看起來很舒服。
屋子不大,乾淨整潔,除了必備的桌椅,沒有其餘飾物,只桌上擺了個白釉瓷瓶,插着一支玫瑰。
雖則一支,但是風姿綽約,遠勝萬紫千紅。
不知不覺,就想起昨夜他攀上窗臺,不期然的看到浴桶中站起個女子……肌膚如玉,秀髮如雲,渾身帶着水光,在燭光下粼粼閃閃,彷彿蒙着一層霧氣。
她擡了手,去拿屏風上的浴衣……他看到她微隆的小腹,即便如此,身形依舊曼妙,透着說不出的韻致。
其實這一切,皆是隔着屏風所見,卻不知道爲何,竟是感覺這般清晰。
門聲一響,他旋即看向門口,轉瞬眸子一黯……
然而急忙要起身,又倒了回去,方纔看到,自己竟是被綁了牀上,只不過綁法有些特別……將他的四肢都拴在牀柱上,其間又留出兩尺左右的繩子,使得他不至於那麼難受,相對來講還活動自如,難怪他剛纔沒有察覺。
進來的姑娘抱着臂,走到牀邊,居高臨下的看他。
然而美麗的大眼忽的一瞪,卻轉瞬恢復正常。
她往後擺了擺頭,於是又一男子出現,居高臨下的看他。
這小夥子生得真漂亮,濃眉大眼,那眸子就跟美酒似的,與這姑娘站一塊,當真般配。
小夥子指一擡,便扣住他的脈門,於是一股尚不算十分精純但是也很強悍的真氣在他身體巡了一週。
他暗地想笑,自他昨天跌倒在窗下,就閉了所有功法,是根本探查不出來的。
小夥子果真搖搖頭。
姑娘眯了眸子,煞有介事道:“若無半點本事,人家追殺他幹什麼?”
他暗自點頭,有道理!
只不過他們並沒有就這個道理深入研究下去,或者是不知該怎麼研究,只是大眼瞪大眼,而且沒一會……
“你幹什麼?”姑娘推開小夥子,擦擦臉上的口水,滿面羞惱。
的確,剛剛那小夥子抓住姑娘又張了嘴是要幹什麼?
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姑娘,你瞪得對,我的確是多餘了,可是我這樣……我也沒法迴避啊。
“三郎哥哥……”
門聲一響,又進來個小姑娘。
這小姑娘長得又鮮又嫩,就像春天開在草原上的小雛菊。
先頭那位……暫且叫她“大姑娘”吧,立刻把惡狠狠的目光對準小夥子。
“掌櫃的說,讓我來看看昨晚那人醒了沒有……”
小姑娘,是看“我”,你看那小夥子幹什麼?
“咦,三郎哥哥,你的嘴脣怎麼破了?疼不疼,梅兒給你吹吹……”
大姑娘立即眼一瞪,隔開二人,想想似是有什麼不對,噔噔噔走到門口,卻也不離開,只回了頭,瞪小夥子。
小夥子慢吞吞的往門口走。
“誒,三郎哥哥,三郎哥哥,你等等我啊……”
誒,不是來看我的嗎?這會怎麼全走了?
少年看着門口,想到這三人的奧妙,不覺露出微笑。
重新倒回牀上,方覺右背疼痛。
昨天那記流星錘真狠,若不是他奮力躍出一步,怕真要直接給它穿個大窟窿。
試探着動了動,發現骨頭完好,而這份包紮工夫也是不錯。
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個出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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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洛雯兒進了廂房,立到牀邊,才明白梅兒爲何會詭笑着說不清楚,只催她自己過來看看。
這個少年,看起來有十五六歲,身量不高,體態瘦弱,這都不算什麼。
膚色平平臉型平平眉毛平平嘴巴平平這也不算什麼,關鍵是那眼睛……是怎麼回事?
昨天他昏迷不醒的時候,看着也是兩道不長不短的線,就是睫毛短小稀疏了點,可是這會睜開……
就好像是誰掐住了兩側眼角進行了緊密的縫合,只留了個洞,大約連擴大的瞳孔都無法容納,結果看去,就是兩個眼兒在對着她。
她駭得後退一步,捂住肚子……寶寶,別怕!
又生出無盡後悔……看了這樣的臉,不知道對寶寶的容貌有沒有影響。
可惡的梅兒,竟然還在身後偷笑。
其實她並不想以貌取人,關鍵是非常時期……
她倒退一步,別過頭,深深的吐了口氣,穩定了下情緒:“你是誰?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