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裡有十來個同齡的孩子。不出三天,寶寶就和他們打成了一片。看得出她很喜歡這種學習環境,每天散學回家後都要跑過來跟黃碩等人嘰嘰喳喳的說上一通學校的見聞。
林氏聽了,豔羨不已,回到小院後跟小弟長吁短嘆:“只可惜我沒有撞上一個開明的娘。”現在她總算是徹底甩下了思想包袱。諸葛家的女兒金貴着呢,待遇一點兒也不比兒子差。即使她這胎生的是女兒,也照樣是個寶貝疙瘩。
小弟一邊同她腹內的小寶寶做手指操,一邊不以爲然的笑道:“你別聽寶寶胡說。夫子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又說了幾件自己小時候上學的悲慘故事,嚇得林氏小臉發白。
轉眼寒冬又至。一日,寶寶散學後跟黃碩無意中聊到,學堂裡有兩個玩得好的同學因爲受了風寒請假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黃碩當天就給他們兄妹倆加了衣裳,把兩孩子整成了兩團棉球。這樣還覺得不夠,每天上學之前,她都要親自幫他們把火爐準備好。
沒想到,千防萬防,寶寶還是中標了。繼那兩個同學之後,她成了私塾裡第三個請病假的學生。
作爲現代人,黃碩很清楚,其實,小病是可以強身滴。一年到頭偶爾得場感冒也是對自己防疫系統的一次鍛鍊。所以,她很鎮定的帶着寶寶去了華佗的小院裡。
華佗看着難得犯懶的寶寶幸災樂禍的笑道:“哈哈,你也有落到我手裡的時候!”寶寶身體很好,一向不知藥爲何物。
寶寶眼皮也不擡一下,象只病貓一樣偎在黃碩懷裡。
黃碩笑了:“這丫頭總算是安靜了些。”
華佗臉上的笑意退了一半,放下手裡的罈罈罐罐,過來給她號脈。
看着華佗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黃碩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怎麼了?”
號了很長時間的脈後,華佗沒吭聲,先是細細的摸着寶寶的額頭探體溫,然後查看了她的眼瞼和舌根。
難道不是感冒?黃碩的心提了起來,再次問道:“先生,寶寶怎麼了?”
“有點麻煩。”華佗正色道,“不象是簡單的受了風寒。這樣吧,寶寶先在我這院裡住下來,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黃碩的頭“嗡”的炸開了,三魂七魄嚇飛了一半,下意識的摟緊了懷裡的孩子:“到底是什麼病?”
華佗一邊飛快的寫着藥方,一邊搖頭:“我也不敢肯定。不過,過了今晚就能確診了。大夫人,你先回去。但凡寶寶用過的東西都不能外傳,她的小院最好先封起來。”
這麼說是會惡性傳染了!黃碩看着昏昏欲睡的寶寶,心裡發酸,深吸一口氣,把腦海裡那點可憐的瘟疫知識過濾了一遍:豬流感?禽流感?口蹄疫?貌似這些病毒沒有和她一起穿越啊!
“先生,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不妨跟我說詳細點。總好過我一個人胡思亂想。”
華佗停下筆,眼光閃爍:“我懷疑寶寶是感染了虜疫。大夫人不妨去另外兩個犯病的學童家裡打聽一下,看看他們那裡是什麼樣的情況。”
“虜疫?”黃碩聽都沒聽說過,不知所云。
華佗點點頭:“這種病會惡性傳染,最早是從西域的戰虜中發現的,因此而得名。剛開始的時候,與風寒症狀相似,伴在時斷時續的低燒,但是不出七天,患者就會高燒不止,並且手、臂和臉上就會生出成片的紅色細疹。這些細疹會迅速變成水皰和膿皰,往往。這種病很少見,一旦染上難免會有性命之憂。我也只能盡力而爲。”
聽他這麼一說,黃碩總算明白了。這個所謂的虜疫就是現代的天花。在現代,這根本就不算是一個什麼疑難雜症,只要有疫苗,一般的小診所就能搞定。只可惜雷迅準備的那一箱子藥早就過了保質期,要不,她說不定能找出一點來。
現代人都是種過天花疫苗的,黃碩把寶寶平放在藥廬的臥榻上:“先生,既然是這樣,就由我留下來照顧寶寶吧。”
華佗怔了一下,旋即搖頭:“大夫人,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出了這種病疫,家裡還有很多事等着您去處理呢。家裡有老人和孩子,二夫人還懷着孩子……”
“那要是您被感染上了怎麼辦?”
華佗笑道:“我會小心的。再說,你又不會開方子治病,留下來也沒用啊。”
想想也是,黃碩便把寶寶託付給了他,自己急匆匆的去佈置消毒事宜。
一時間,草廬內雞飛狗跳。黃碩把所有的丫頭婆子全部緊急召集到了一起,把她們分成了兩大組,一組負責徹底的大掃除,另一組則將寶寶院子裡的衣物、被褥之類的東西盡數用開水煮上一刻鐘。
林氏被她派專人看護了起來,不許出她的小院一步。而喬兒也被拉去藥廬隔離觀察。
小弟過來打探情況,黃碩悄悄的把他拉到了一邊,告訴了他實情。
於是,小弟自告奮勇和龍六分別去另外兩個學童家裡打聽消息。
黃夫人派了人過來詢問,黃碩故意風清雲淡的說:“沒什麼,快過年了,家裡是該徹底清掃一下了。”
黃夫人信以爲真,便沒有再問,只是惦記着喬兒兩兄妹怎麼還沒有下學。
黃碩心裡泛苦,卻什麼也不能說,只能裝成沒事人兒一樣。
很快,小弟和龍六臉色很難看的回來了:那兩名學童高燒不已,家裡已經在準備後事了。
黃碩強打着精神把家裡的事情給江嫂交待了一番,兩條腿象是踩在棉花上一樣,高一腳低一腳的,總算飄回了藥廬。
華佗拗不過她,只好同意讓她留下來照顧寶寶,自己搬出去照顧喬兒。
這天夜裡,寶寶果然時續時斷的開始發燒說胡說。黃碩守在她的榻前,除了抹眼淚,真的什麼也做不了。
到了第二天,黃老爹夫婦終於都知道了。得知寶寶是女扮男裝去上學才沾的病,黃老爹衝着知情不報的黃夫人頭次氣得發了飆,一連砸了整套茶碗。
黃夫人哭成了淚人,捶着胸口追悔莫及。
黃老爹生過氣後,眯着眼睛想了許久,突然撩了袍子,急衝衝的往外趕。
黃夫人一把拉住他,滿懷希望的問道:“老爺,你有辦法啦?”
“以前聽龐德公說過這類的病症……”不等他把話說完,黃夫人立馬伸着脖子嚷着“替老爺備馬”。救人如救火,龐德公還在白鹿山深處窩着呢。
只不過一線希望罷了。黃老爹不忍把話點穿,嘆了一口氣,火急火撩的走了。
華佗翻遍了他所有的醫學寶典,還是對天花束手無策。眼看着寶寶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他把頭髮抓成了雞窩也無濟於事。最讓人惶恐的是,喬兒身上也開始出現天花的初期症狀。華佗便把兩個孩子移到了一間房內。
黃碩幾乎要崩潰了,不眠不休的守在兩個孩子跟前,人憔悴了一大圈。
草廬的上空瀰漫着沉重的悲哀。
小弟無可奈何的站在屋外,跟黃碩隔窗商量:“大嫂,是不是派人去請大哥回來一趟?”
黃碩木木的搖搖頭:“還是不要。這病會惡性傳染的。”豬哥既沒有打過疫苗,又不是醫生。請他回來做什麼?還是不要讓他分心好了。
小弟忍着悲意勸道:“大嫂,你先出來吧。毛頭很想你呢。”
黃碩捂着臉慟哭。她好恨,恨自己爲什麼不去學醫。這樣的話,孩子們就不會吃這種苦了。
這時,龍六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小聲跟他稟報道:“二老爺,外面來了個坤道,自稱能救得了孩子們。”
小弟皺起眉頭,雙拳緊握:“又是臭道士!走,看看去。”心想,她要是敢來乘火打劫,非親手宰了不可。
兩人急步往外走。不想,那個坤道正笑盈盈的站在大門前望着他們倆。這是一名大約二十出頭、相貌平平的年輕瘦高個道姑,身上穿着黑白雙色的八卦道袍,一縷青絲用碧玉釵高高的綰在頭頂,手裡提着一根翠玉柄銀絲拂塵。
小弟剜了龍六一眼。意思是:還嫌不夠亂嗎?這麼輕易的就把人帶出了竹陣。
龍六驚呆了,拼命的搖頭:“我沒有!”
她居然能破解大哥的竹陣!小弟的心裡燃起了一絲希望,慌忙跑過去跟那名坤道行禮:“不知仙姑尊姓大名,有何指教?”
坤道執掌行了一禮,從袍袖裡掏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小木匣:“貧道青雲,尊駕不妨將此物轉呈給令嫂,她自有主張。”
又是一個青雲真人!小弟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接過木匣:“煩勞真人先去客廳用茶。”說罷衝呆若木雞的龍六使了個眼色。
不想,青雲甩了一下拂塵,轉眼之間人已經到了竹林深處。小弟愕然,眨了一下眼睛,人早已無影無蹤!耳畔還響着她的絲絲淡笑。
龍六手裡的長劍“當”掉到了地上,結結巴巴的問道:“二老爺,這是鬼還是是人?”
小弟打了個冷戰,低下頭來細看手裡的小木匣。樣式很簡單,但份量輕得驚人,根本就不象是用木頭做的!他試圖打開它,卻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手。
龍六撿起劍,小聲提醒着:“二老爺,她不是說要交給大夫人嗎?”
小弟有些猶豫:“要是個陷井怎麼辦?”
龍六怔住了。
小弟把木匣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遭,最終下定了決心:“死馬權當活馬醫了。姑且信她一次。”
兩人當即疾跑到了藥廬。
黃碩接過小木匣一看,心血沸騰了。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匣子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但是,她可以肯定,這一定是一種高分子合成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