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牀,黃碩纔想起她還沒向陳管家提出辭工呢。昨天本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可是被小崔的悲情故事一攪和,竟然忘記提了。
那人真的是個沒良心的。知道她在這兒,竟然連個臉都不來露一下,半點情分都沒有。她越想越生氣,同時更加堅定了跟諸葛亮離婚的念頭。於是,一大早她就去找崔州平辭職。
崔州平不在。
陳管家一臉爲難的告訴她:“主人天朦朦亮就出遠門了。您的事,老奴實在做不了主。不如,請夫人耐心等待幾日,等主人回來了再說。也算是夫人賞了老奴一個臉面。”
這話說得可憐兮兮的。黃碩想:多住幾日就多住幾日吧。陳大叔一把年紀了,好歹也是個長輩,不好讓他這麼爲難。反正那個傢伙也不會來看自己一眼。所以,她只好暫時住了下來,繼續當好這個帳房先生。
陳管家等她一走,抹了把冷汗,立馬騎快馬去草廬送信。
原來,崔州平雖然是急急忙忙的連夜收拾好行裝,天一亮就出城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但是也還沒有忘掉老友的幸福。
他連夜給諸葛亮寫了一封長信。信中以自己的感情經歷爲鑑,苦口婆心的勸說老友男人要有大量。信中不止一次提到黃碩是個好女子,希望老友不要錯過,免得將來會後悔莫及。
臨出門前,崔州平鄭重交待陳管家這信得由他本人親自去送。還囑咐他無論如何都要把黃碩給穩住了,千萬不能把人弄丟了,如果有什麼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諸葛亮。
諸葛亮看了信之後,心潮澎湃。崔州平的信算是寫到他的心坎裡去了。這些天,他什麼事都做不了。從挑下蓋頭的第一眼,到她絕裂的最後一眼,那些往事總是在他的腦子裡反反覆覆的重現。他日日夜夜思念成狂,不能自拔。
夜裡躺在黃碩的臥榻上,抱着她用過的枕頭,諸葛亮彷彿聞到了她那淡淡的髮香。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現出黃碩笑呤呤的臉孔,甚至有時彷彿還聽到她在親切的呼喚“夫君”。這時,他會猛的睜開眼,一骨碌爬起來。可是,房間裡依舊是冷清清的,只有他一個人。接連着幾天這樣折騰下來,諸葛亮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心痛。原來,心痛到極致竟是不痛。
在反覆回憶過與黃碩相處的點點滴滴之後,諸葛亮清楚的知道自家娘子心裡是有他這個夫君的。每每想起自己當日撂下的那些猜疑的蠢話,他就後悔得要命。
很多次諸葛亮都想衝出去把人接回來。可是,他不敢去,他怕。不過已經不再是面子上過不去的問題了。而是以他對黃碩的瞭解,害怕她會一口拒絕的。真是那樣的話,他們之間就會連轉寰的餘地也沒有了。
看到拿着信幾乎石化了的諸葛亮,陳管家清咳了兩下嗓子:“先生,尊夫人今天早晨向在下提出了要辭工呢。”
“什麼!”諸葛亮明顯的被這個消息驚醒了,“她離開了?”
“哦,那倒還沒有。主人吩咐過無論如何都要留住尊夫人的。所以,在下婉言推說了這事要等主人回來之後才能定奪。好在尊夫人心地善良,並沒有再爲難在下。”
諸葛亮聽了,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拱手謝過陳管家。
陳管家任務完成了,想着家裡還有一大攤子事要處理,就急着走了。
“娘子你還是不肯原諒爲夫嗎?”諸葛亮苦着嘴,木木的跪坐在書房的琴臺前。半晌,他又彈起了黃碩當時彈過的那一小段琴曲。這些天,他老是一遍又一遍的反覆彈着這一小段,每彈一次,思念就加重一分,琴音也更悽婉一分。草廬裡的衆人聽得是小心肝顫顫,腸子糾結成了一團亂麻。但是,念在人家豬哥好歹也算是失戀了,一個個只好隱忍不發。
正巧,馬良過來看望他。馬良心情不錯。他以要發憤讀書爲名,藉口不能孝順雙親,早早的把那個小妾打發到馬母膝下去替自己盡孝了。而馬母被兒子這麼甜言蜜語的一鬨,早已雲裡霧裡的找不到北,竟然就此罷了。馬伕人投桃報李,立馬就把單方面的冷戰取消了,並且越發的溫柔體貼。他的這些日子過得有些飄,暈乎乎的。
聽着諸葛亮悽悽慘慘慼戚的琴聲,馬良這纔想起屋內的那位仁兄還依舊在水生火熱的地獄之中倍受相思之苦的煎熬呢。抹了一把臉,換上了苦瓜臉,他一邊走進去,一邊刻意苦拉叭唧的說:“兄長還沒把嫂夫人接回來嗎?俗話說,夫妻打架,牀頭打,牀尾合哇。兄長這又是何苦呢?”言下之意,象他這樣主動求和多好。現在馬伕人溫柔的都要化成水了,對他那更是一個千依百順。小日子過得甜甜的。雖然落了個“懼內”的名聲,可是實惠啊。
諸葛亮按住琴絃,搖頭苦笑:“哪有這麼容易!果然,唯有女子是得罪不起的呀。”
馬良摸了摸自己的那道白眉,眯笑着湊上來,八卦的問:“兄長去接過嫂夫人了?賠過禮啦?”嘿嘿,討到厲害娘子的可不止他馬季常一人呵。
“開什麼玩笑!我堂堂一介男兒,豈能向一名女子賠禮道歉!”諸葛亮死鴨子嘴硬,搖了搖頭,神形甚是不屑。
“兄長莫不是在坐等嫂夫人自己回來吧?”馬良心想,那註定是一個悲劇。
諸葛亮看着對面那張紅光發亮的臉,不服氣的吹噓道:“哼,那當然。她還就得乖乖的自己回來。”
馬良抱着微腆的肚子(這幾天油水足,有些發福了)訕笑:“呵呵,兄長果然馭妻有術,小弟佩服。”心裡卻是一萬個不相信。哼,真有這本事,還會在這兒把曲子彈得這麼悽苦嗎?你就吹吧。突然,他轉念一想,恍然大悟一般,用一種崇拜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諸葛亮來了。
諸葛亮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怎麼了?”
“呵,明白了。兄長原來果真是個偉男子,功夫了得。怪不得嫂夫人離不開兄長呢!”馬良摸着下巴,連連點頭,把那“功夫”二字咬得重重的。
看到他那種邪乎的眼神,諸葛亮也明白過來了,臉上微紅,心裡暗罵:好小子,居然敢戲弄我。神形甚是尷尬。
不料,馬良看到他這副純情童子雞的憨模樣,又想起往日來這裡的情形,驚訝的嚷了出來:“不會吧?你們成親這麼久了,居然還沒有同房!”不由仰天哀嘆,“唉,人家姑娘不跑纔怪呢。”他的眼神裡頓時全是憐憫。可憐的諸葛老兄啊,竟會得了這樣的隱疾。難怪洞房之夜能心甘情願的被趕出來。
諸葛亮的臉紅得跟塊紅布一樣,渾身打顫,指着他,憤怒的硬是蹦不出一個字來。
“你是不懂,還是不行啊?”馬良儘量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小心的問着。心想,這位仁兄生父早亡,十七歲上連叔父也過世了。這種事也沒人提示提示,又一門心思的全放在了讀書上,說不定是真讀呆了呢。
再也受不了了,諸葛亮隨手抓過一卷竹簡亂扔過去,喝道:“滾!”超鬱悶,這都交了些什麼損友啊。
馬良抱頭鼠竄。不虧是當死黨的,他一邊逃還一邊嘴裡飛快的叮囑着:“若是病了,就得看郎中,這種事耽誤不得的。要是不懂,可以去翻嫂夫人的嫁妝箱子,那裡面有圖……哎喲。”
諸葛亮雙手並用,連扔了好幾卷,終於砸中了他,心裡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不過,馬良提到的那嫁妝箱子裡的圖倒是令他心動。那到底是張什麼圖呢?能讓這個傢伙這樣念念不忘。
雖然成親當日,黃碩啥嫁妝也沒有帶,但是,回門的時候,黃夫人可是打發了滿滿一箱子的東西。諸葛亮猜想這什麼圖說不定就在那裡面。
心裡就象有幾隻兔子在撓一樣,怪癢癢的。諸葛亮忍不住偷偷的溜進了黃碩的房間裡打開了那口碩大的箱子。沒想到上面緊緊的壓了一層華美的上等綢緞外,下面的竟全是白花花的銀子。少說也有上千兩。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諸葛亮更加覺得愧對岳父岳母了,同時,也越發的被黃碩打動、折服。娘子視金錢爲糞土,她的心裡真的只有他諸葛亮啊。
稍稍翻了翻,果然,他看到了箱子底顯眼的壓有一角灰白色綢緞手帕,特別的怪異。難道這就是那張圖?諸葛亮小心的抽了出來,展開,是塊繡帕,一尺見方,才掃了一眼,臉上立馬跟火燒着了一般。呃,原來那小子說得就是這個啊……
第二天上學前,諸葛小弟嚮往常一樣來黃碩房裡向大哥辭行(自從黃碩離家出走後,諸葛亮就搬到她房裡去住了)。一向早起的大哥居然還沒起牀。
諸葛亮向裡側臥着,有氣沒力的跟他說:“小弟,爲兄病得厲害,怕把病氣過給你。這幾日你去跟幼常(馬謖字幼常)擠一擠吧。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馬謖是馬良的最小的弟弟,和小弟是同學,比小弟年長一歲,關係很鐵的。因爲求學的原因,馬謖一直住他四哥馬良的小家裡。
小弟一聽,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儘管他也很惱大哥氣跑了嫂子,可是,畢竟血濃於水,終究是大哥親些。見自家大哥削瘦的厲害,如今更是病得一臥不起,他哽咽的說道:“大哥,小弟這就去找大嫂好好說說。好歹是夫妻,她不應該這麼對待大哥。”說完,掩面淚奔。
等身後沒了聲息,諸葛亮轉過身來,清瘦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絲微笑。呵呵,娘子從來都不是一個心狠的人啊。
虐了近一星期,這一段總算要了結了。某峰謝謝親們的不離不棄。嘿嘿,打滾求票討賞要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