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諸葛亮鬍子拉渣的頂着兩個黑眼圈回來了。黃碩心疼不已。按下滿腹的牢騷,扶他去內室休息補覺。
看着黃碩緊張的小樣兒,諸葛亮反過來寬她的心:“娘子不用擔心,爲夫只須喝碗熱湯,再美美的睡上一覺就好了。”
“行,我這就去給你煮湯。夫君先歇着。”黃碩親自爲他鋪好被褥,把人按在臥榻上坐下來。
這時,門外傳來了寶寶的聲音:“爹,娘,女兒可以進來嗎?”
黃碩隨口說道:“進來吧。”
諸葛亮笑眯眯的看向門口。
只見寶寶小心翼翼的用大紅漆盤端了一海碗熱氣騰騰的吃食進來,甜甜的笑道:“爹,女兒給您做了一道肉湯,您嚐嚐。”
諸葛亮不禁眉開眼笑,興致高昂的接過湯碗,閉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香,真的很香。”這才睜開眼睛,拿起木調羹,一邊吹着熱氣,一邊小口喝湯。
看他美成那樣,黃碩心情大好。誇了寶寶兩句,示意她退下。
要是擱在往日,得了老爹這樣高的評價,寶寶早就尾巴翹到天上去了。但今天她卻福身行禮,拿着托盤嫺靜的退了出去。
諸葛亮愕然的從湯碗裡擡起頭,看着女兒遠去的身影,很是誇張的壓着嗓子問道:“娘子,這還是我們寶寶嗎?”
“怎麼,夫君覺得這樣不好嗎?”黃碩挨着他坐下來,嘆道,“寶寶也會長大的嘛。”隨即將自己教女一事講了出來。
諸葛亮已經喝完了湯,把碗隨手放在榻前的案頭上,咂巴着嘴巴從心裡笑了出來:“原來如此。其實,那日之事,爲夫也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聊聊。只是,唉,女兒嘛,遲早是要嫁人的。等嫁了人,就是別家的媳婦了……女孩子家的,也只有在家當女兒的時候才能過點舒坦的日子。有了這樣的心思,爲夫就沒法說她點什麼了。不過,娘子教得真好。所以說,這女兒還真得由娘來教。”
聽他也提到了一個“嫁”字,黃碩立馬緊張了起來,抓着他的手問道:“難道夫君已經給寶寶找到婆家了?”
很久沒有看到自家娘子象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咋呼了,諸葛亮輕拍她的手,忍俊不禁:“不是說了家裡的婚嫁都由娘子說了算嗎?爲夫又怎麼會越殂代皰。”
“夫君心裡真的沒有合適的人選嗎?”黃碩的心思有點活了。她想說明豬哥。讓寶寶自己挑夫婿。
諸葛亮伸了個懶腰,兩眼精光閃閃:“娘子,寶寶還小,你平常多留意點,自然就能爲她尋得一門好親事。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倆不也是過得很好嗎?”
“切!”這人都快成精了。黃碩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我們倆哪有什麼媒妁之言。”
諸葛亮咧嘴呵呵一笑,就勢倒頭睡覺。這些天,他真的是累壞了。
三日後,四大城門上都貼了新鮮出爐的徵兵令。以蜀郡爲試點,新的徵兵法即刻實施。頓時,成都城裡沸沸揚揚的,徵兵令成了最熱門的話題,無人不曉,無人不談。
當天,在晚飯後的例行茶話會上,小弟鄭重宣佈,他已經報名入伍了。
顯然他們兩夫妻已經商量過了。林氏聽了,連眉毛都沒挑一下。
倒是黃碩大驚失色,嗑嗑巴巴的問道:“小弟。你真的是想好了?”
小弟笑了笑,默認了。
按照新的徵兵令,凡年滿二十三歲、不足六十五歲的男丁,只要能走能跳,都要報名入伍。徵兵令一出,小弟才知道這些天自家大哥壓根不是出什麼差。這道法令應該就是大哥他們搗鼓出來的。這種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着諸葛府呢。所以,小弟主動的去里正那裡登記報了名。
黃碩也是剛剛聽說了徵兵令,不禁衝諸葛亮橫眉哼哼。又看着一溜兒坐在下首的大小正太們,她嗡聲嗡氣的說道:“這地方沒法呆了。喬兒,你們收拾一下,明天你們兄弟幾個統統跟我回荊洲去。”
諸葛喬他們立馬可憐兮兮的看向諸葛亮。
諸葛亮放下手中的茶碗,瞪了她一眼:“胡鬧。”
黃碩梗着脖子抱怨:“所有的青壯年男丁都要應徵入伍。各家各戶連個做事的壯年男勞動力都不給留。這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話語一出,諸葛喬“滋”的吸氣。除了年齡最小的諸葛鈺不知所云之外,其他小鬼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用看天外來客一樣的眼神望着黃碩。
小弟連忙對着孩子們使了個眼色,帶頭起身退場。
很快,林氏和孩子們一道離開了。
飯廳裡空蕩的,就只剩下了他們夫婦二人。
諸葛亮尷尬的輕咳一聲,搖扇輕笑:“娘子,你‘穿’過來也有些年頭了,怎麼對我們這個時代的律法還是什麼都不懂!”
“難道我說錯了嗎?”黃碩不解的問道。
“錯了,而且錯得離譜。”諸葛亮白了她一眼,“在娘子的心裡,爲夫就是那種不顧民衆死活的殘暴之人嗎?”
黃碩沒吱聲,可臉上的神情分明象在說:是的,就是萬惡的封建統治階級。
諸葛亮很是無奈,搖着扇子輕言細語的解釋道:“其實,我們這次出臺的徵兵令只不過是在大漢律法的基礎上稍微做了一些修改。按照大漢律法。凡大漢子民,除了律法中明確規定可以免除更役的官爵之家的子弟、士子或是身體殘疾、行動不便的平民,所有二十三到六十五歲的男丁都必須服役。而新徵兵令裡,卻無論平民與否,凡是在年限內的都必須服役;另外,大法律法規定,服役者只要按向官府交納一定的銀錢,就可以免於服役。現在,新徵兵令裡明確的廢除了這一條規定。而且,無論是大漢律令還是新徵兵令,都不會讓所有的適齡男丁都是同時服役的。我們只是讓他們在指定的時限內去里正那裡登記造冊,然後再按照需要輪流服役。新徵兵令有規定,每年適齡男丁都只要分批入營集訓十天。而且士兵們每次服役的時間也只有一年,並且,服役期間免除其它徭役。娘子,你還覺得這樣的法令殘暴嗎?”
聽他這麼一解釋,黃碩明白了,貌似相比於之前的大漢律法,新徵兵令強調的是全民平等、人人都要服役。而且服兵役期間能免除其它雜役,對於一般的平頭百姓而言,甚至是更實惠。它直接衝擊的只是大戶人家和有錢人的利益。怪不得小弟爲了力挺自家老哥,二話不說就報了名呢。
黃碩的聲音不由軟了下來:“夫君,難道真的要非打仗不可嗎?”
諸葛亮長嘆:“剛剛接到天子詔書。曹操又進爵了,被封爲魏王。如果我們不再加緊點,只怕他再無爵可進,唯有登基稱帝了。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大漢四百年的基業毀在我們這一代人手裡嗎?”
又扯到大漢四百年的基業上來了。黃碩不勝其煩,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不和夫君說這個了。我想下個月回一趟荊洲。出來這麼久了,爹孃的年紀大了,我放心不下。”
“所以呢?”諸葛亮挑眉問道。
黃碩拉過他的手笑靨如花:“夫君也知道爹孃對這幾個孫子寶貝得很,所以,我想讓孩子們跟我一起回去。”
哼,說了半天。還是想帶着孩子們逃兵役。諸葛亮撇撇嘴:“喬兒年歲最大,今年也不過虛歲十四,離服役尚且還需九年呢。娘子這是着的哪門子急!況且一去一回,山長水遠,孩子們未必吃得消。娘子不是最講民主嗎?不妨先去問問孩子們自己的意願,看他們是不是自願跟你回荊洲。”
沒想到豬哥這次這麼好商量,黃碩喜出望外,“叭”的給了他一記響吻,小跑着去孩子們跟前遊說。嘿嘿,不就是幾個小正太嗎?小菜一碟啦。
諸葛亮望着她興沖沖的背影,不禁搖頭晃腦的苦笑:也難怪益州的大戶和夷民們不服管教!娘子嫁給自己已經十餘年了,自己跟她聊得最多的也是大漢。然而只怕在她的心裡,大漢還只是一個歷史名詞,對大漢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認同感!唉,路漫漫何其修遠兮!
出乎意料的是,孩子們沒有一個願意跟黃碩回荊洲的。尤其是諸葛喬同志,生怕黃碩會逼他回荊洲,索性玩起了躲貓貓。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小傢伙看到她就象老鼠撞上貓一樣,恨不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自己這叫什麼人品!黃碩氣得牙根癢癢,卻又無可奈何,只好跑到諸葛亮的書房裡,坐在他旁邊耷拉着腦袋,不聲不響的生悶氣。
一回兩回的,諸葛亮還是忍住沒理她。可是,眼見着她象是在几案前生了根一樣,蘑菇上了,諸葛亮終於被她寒磣的眼神瞅得背上發麻,受不了了。當着黃碩的面,他主動把孩子們全招了過來做思想總動員。
最後,寶寶和毛頭扛不住父母的雙重壓力,英勇的站出來勉強願意回草廬。尤其是毛頭小童鞋,說“願意”的時候,委屈的都快要哭了。
黃碩扔給他一雙“樟腦丸”,暗自冷哼:也不想想自己纔多大!還沒馬腿高呢,就想着去騎馬打仗啦!
喬兒和諸葛銘立馬一左一右的勸慰着他:“沒事沒事,不就是回趟阿婆家嘛……”
黃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氣呼呼的扔下一句話甩袖離開:“我自己一個人回去,懶得帶你們。”
她剛出門,屋子裡就傳來孩子們壓抑着的歡呼聲。黃碩莫名的有了想揍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