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的春節過後。..諸葛亮和小弟收拾好行囊,準備回荊洲了。
離別那天,也許是知道老爸是遠行,寶寶突然撲過去,摟着諸葛亮的脖子,哭得聲嘶力竭,竟然帶着哭腔嚎出了第一聲“爹”。
諸葛亮從黃碩懷裡抱過才九個月大的女兒,眼角有些潤溼,親呢的在喉嚨裡說着:“乖,寶寶乖,爹爹有空就來看寶寶。”
寶寶似乎聽懂了,哭得更傷心了。
送行的人們見了,心裡都酸酸的。不少丫頭婆子偷偷的背過身去用袖子揩眼淚。
黃夫人看不下去了,對黃碩說:“不如你們孃兒倆再送送吧。”說罷吩咐了兩個腳力好的婆子跟上去好生伺候。
送了一程又一程,黃碩的心裡有如灌了鉛水,沉甸甸的。兩人默不作聲的並肩走着。寶寶哭着哭着,慢慢的趴在豬哥的肩上睡着了。
“把寶寶給我吧。”黃碩停了下來。就算送到天邊又如何,反正終有一別。
諸葛亮很是不捨,卻還是任黃碩從他懷裡抱走了寶寶。看着妻兒,他的心裡突然愧疚不已。握緊黃碩的手,諸葛亮在她耳畔堅定的輕聲說道:“娘子。此去最多五年,亮一定能成功。等爲夫功成身退,再陪娘子和寶寶遊遍我大漢的大好河山。”
“嗯。”黃碩鼻子一酸,眼淚唰的就下來了,想說上幾句吉利話,可是喉嚨好象被堵住了一般,竟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輕輕的拍了拍愛妻的手背,諸葛亮狠下心來,堅定的抽身走了,步子越跨越大。他不敢回頭,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逃。
這應該是他們倆的第一次別離。黃碩抱着寶寶站在山頂上,看着諸葛亮快步追上了小弟和崔州平,一行人漸行漸遠,直至化作幾個小黑點,消失在路的盡頭,融入了天地之間。
“姑奶奶,山上風大,省得凍着了姑娘,回去吧。”兩個婆子靠過來小聲的提醒着幾乎石化了的黃碩。
回過神來,黃碩惆悵得很,長嘆一聲,抱了寶寶回家。
兩個婆子怕她體力不支,想替她一把。
黃碩拒絕了。今天寶寶的表現讓她很意外。沒想到,這孩子是個早慧的。她不敢想象,如果到了自己也要外出的那一天,寶寶會哭成什麼樣子。
大家都猜想寶寶醒過來後。不見了豬哥奶爸,一定會哭得死去活來。沒想到,小傢伙是個人走茶涼的人物,能吃能睡,似乎把自家老爸扔到了山後邊,不記得了。
黃碩心裡總算好受多了,開始着手準備爲寶寶斷奶。
於是,在黃夫人的提議下,“口水果”被她乾孃陳菁接過去帶在了身邊。
黃碩乘機去各農莊巡視春耕春產。半個月後,田裡的事情告一段落後,她火急火燎的趕回了山裡,一路上都想象着寶寶一定是瘦成了猴精。哪知,一進門,老遠就能聽到寶寶“咯咯咯”的招牌笑聲。黃夫人和陳菁正帶着寶寶在內院的空地上玩呢。
三日不見,刮目相看。才半個月的工夫,小傢伙居然學會走路了!丫頭婆子們圍了一圈,各自拿着手帕或荷包展開十八般武藝逗着象矮鴨子一樣的寶寶走來走去。
寶寶好象長高了一些,精神頭十足,一雙和豬哥一模一樣的眼睛亮晶晶滴,踮着腳尖,一搖三晃。踉踉蹌蹌,卻每次都能在衆人的一片驚呼中準確無誤的抓到“獵物”。
黃碩含笑倚靠着院門,心裡又酸又喜。喜的是,女兒又長大了許多;酸的是,這傢伙居然一點兒也不想她這個娘。這十多天來,她可是想女兒都快想瘋了,貌似需要斷奶的是她黃碩纔對。
一個眼尖的婆子發現了黃碩,指着她這邊對寶寶說:“姑娘,你看那是誰?”
寶寶扭過胖乎乎的小身子看過來,怔了一下,旋即揮舞着雙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黃碩慌忙飛奔過去,剛近身,寶寶便撲了過來,一頭扎進她的懷裡,口齒不清的哭喊着:“娘,娘。”
這是寶寶第一次叫她“娘”。黃碩的心都要融化了,抱起寶寶,一邊猛親着她的臉,一邊碎碎的“心肝”、“寶貝”之類的亂喊一氣。
“行了,也不怕酸了牙。”黃夫人和陳菁走上來笑着打趣這母女倆,兩人的眼角都是溼溼的。
不料,寶寶趴在黃碩的懷裡,兩隻小手緊緊的抓着她的衣襟,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淚如雨下,哭得險些喘不過氣來。
黃夫人着了大急,變着法兒在一旁哄着,一會兒說:“乖,娘回來了呢。”一會兒又說:“阿婆帶寶寶去看大馬哦。”
陳菁的臉都變綠了。拿了絹花、手帕之類的逗着寶寶:“不哭哦,乾孃給寶寶戴花花。”
黃碩又愧疚又難過,跟寶寶臉貼着臉,柔聲說道:“寶寶不哭,對不起,下次娘一定不會一聲不吭的就離開寶寶。”
讓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寶寶的哭聲立馬打住了。小傢伙親呢的抱着黃碩的脖子,一抽一抽的不作聲了,長睫毛上掛着淚珠兒,象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裡是滿滿的兩包淚水。
“原來在這裡等着你母親呢,小人精!”黃夫人放下心來,開懷大笑。
陳菁臉上又有了血色,拍着胸口說:“過河拆橋的小東西,嚇死我了。”
寶寶嬌氣的扭過身去,伏在黃碩的肩膀上,拿屁股對着衆人,神形甚是不屑。哼,說我壞話,不鳥你們。
晚上,在臥榻邊,就着昏暗的油燈,黃碩給諸葛亮寫了分別後的第一封信,告訴他寶寶學會了走路。並且會喊“娘”了。身旁,寶寶攤開手腳,擺了一個小小的“大”字,睡得香噴噴滴。
二十來天后,諸葛亮接到了這封溫馨甜蜜的信。沐浴在午後和煦的陽光裡,看着信,他的嘴角不知不覺的向上拉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先生,劉備他們三個人又來了。”門口,青松操着小公雞調稟報道。又是一年孟春,一晃兩年過去了,青松已經齊諸葛亮的肩膀高了。正處於變聲期。因爲這種極不穩定的聲音,他沒少被秋姑取笑。只是,現在的青松自稱是“男子漢大丈夫”,似乎不再屑於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衆人很久沒有聽到過兩人的口角了。
良久,諸葛亮的眼睛才從信上挪開:“就說我在午睡。”說完,他小心的把寫信的錦帛疊好,放入懷中貼胸收好。
青松怔了一下,臉上很迷茫。
這是劉備帶着關羽和張飛第三次光顧草廬了。第一次,先生和舅爺出去迎接崔相公了,沒碰着;第二次,先生陪夫人一行人去了益州,劉備三人又撲了個空。今天,這三人終於轉運了,先生正好在家。青松都替他們感到高興,已經把人全帶進了草廬。可是,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呢?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不該把人帶進來?
諸葛亮敲了他一扇子,心情很好的笑道:“就照這意思說。說完後,你也去小睡一下。”他知道青松一向都有睡午覺的習慣的。
青松摸着頭飛快的跑開了。
“什麼?他在睡覺!”張飛聽了青松的話後,額上青筋暴起,一雙牛眼瞪得象銅鈴般大,“大哥,我們走。這廝的譜也擺得太大了。”第一次撲了空,他還覺得這丫很有意思;第二次又沒見着,他就窩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纔忍住了沒發。今天,他們弟兄三個天還沒亮就出來趕路,到現在爲止,連口熱水都不曾喝過。巴巴的一次又一次的過來,好不容易碰到正主兒在家,卻被晾在外頭。原因是那丫在睡午覺!弟兄三個加起來超過一百三十歲了,守在外面等一個三十歲都不到的毛頭小子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窩裡睡大覺,還連口茶水都沒混上。這是什麼世道!這丫的書怕都是從裡讀進去的!
紅臉的關公變成了黑臉的包公,雙脣緊抿,象座冰山一樣堵在院門口。周邊的氣溫急驟下降……
青松見了,不免心驚肉跳的。他麻着膽子,擺出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拱手扔下一句“請自便。”,便縮回了自己的小屋,奉命“小睡”去了。
劉備心裡也很惱火,可是這臥龍他非請回去不可。徐庶走了。撂下的大堆事情全要由他親自去打理。這幾個月來,他宛若生活在地獄裡,被亂如麻的大小事情壓得喘不過氣來。劉備很清楚,如果還不能把臥龍先生請回去,那麼,新野的軍政很快就要癱瘓了。
“嘿嘿,既然已經來了,先生又在家,那麼就等一等吧。”劉備堆了一臉的微笑,席地而坐,閉上眼睛,脾氣超好的享用起太陽浴來。心裡卻是波涌洶涌,暗道:最好是個有真材實料的。否則,就憑你丫這個傲慢勁兒,今天我們兄弟三個非拆了你的破房子不可。
老大都說等了,張飛和關羽也沒轍了,只好熄了火,各自找了個地,或站或蹲的候着。
隱身在暗處的江大牛把這三人的一舉一動跟諸葛亮作了詳細彙報。
諸葛亮頜首微笑:“知道了,兩個時辰之後再來喚醒我。”說完,放心的去臥房睡大覺去了。就算他從來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今天也非要美美的睡上一覺不可。這倒不是他拿喬,而是,這是一種態度,希望劉備慢慢的能領悟過來:他諸葛亮不是徐庶。雖然他以後也可以稱劉備爲“主公”,但那也就只是一個稱謂而已。雙方都要在心裡明白,彼此實質上是聯盟關係,是平等的。換句話說,諸葛亮希望劉備明白,他效忠的不是劉備,而是他身後大漢。所以,爲了大漢的江山,劉備這個大漢皇叔爲他諸葛亮這個大漢的未來中興大臣守守門是完全應該滴,也是合情合理滴。
於是,諸葛亮脫了外袍,正兒八經的躺在臥榻上開始午休。也許是剛剛讀了黃碩的信的原因,迷迷糊糊的,他夢到了寶寶那個小胖墩。小傢伙“咯咯咯”的笑着衝他飛跑過來,嬌憨的喊着:“爹爹……”。而她的身後,黃碩衣帶飄飄,臨風玉立,笑容可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太陽漸漸偏西。草廬裡安詳寧靜,好象所有人都在午休。劉備臉頰被曬得微紅,額頭上泌出了一層細細的油汗。
張飛氣呼呼的蹲在竹蔭裡,眼神在劉備和大門之間頻繁的打着轉,幾次欲言又止。
貌似春天的陽光太和煦了,整整近兩個時辰過去了,大門口矗立的那座叫關羽的冰山不但沒有被曬化,反而冰層加厚了不少。
突然,裡面人影晃動,張飛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很快,青松睡眼朦朧的出來了:“先生醒來了,請劉皇叔到書房一敘。”
劉備喜上眉梢,睜開雙眼,笑道:“勞煩小哥前頭帶路。”
關羽和張飛聞言都跟了過去。
不料,青松手臂一擡,擋住了他們倆:“先生只請了劉皇叔一人。”
關羽的臉一下子幾乎變成了他那赤兔馬兒的臉;張飛金剛怒目,咧開嘴,欲破口大罵。
劉備連忙衝二人使了個眼色,不慍不火的吩咐道:“兩位賢弟暫且請在門外等一等,我去去就來。”強按住滿腔的怒火,他笑眯眯的跟着青松走了。
張飛衝着裡面啐了一口,掉頭回到原地依舊蹲了下來。
關羽則又變成了千年的冰山。
劉備跟在青松的後面登堂入室,筆直的跪坐在客位上,用兩眼餘光粗粗打量着草廬:寬敞明亮,乾淨清爽,簡樸大方的擺設中透着儒雅不俗。
“劉皇叔,久等了。”一個清亮的男聲從門外傳了過來。
劉備微怔,聞聲望去,眼前一亮:一個有如神仙般的青年男子笑呤呤的出現在門口。縱使他是一個年近半百的老男人,此刻也不禁迷了眼,心跳加快,臉泛紅潮,心中暗贊:果真名不虛傳,好一個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臥龍啊。
轉眼之間,諸葛亮已經站在了劉備的對面。他很滿意劉備這種震憾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翹,執扇拱手道:“在下諸葛亮見過皇叔。”
劉備恍過神來,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有些狼狽的還禮:“先生多禮了。”
嘿嘿,豬哥和阿斗他爹終於見面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