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遠比劉巴想象還要糟糕許多。劉璋當日一時意氣。不但放走了劉備,而且還把法正和孟達及他們的部隊全借給了他。同時,又飛書命令白水關守兵全部聽候劉備的調遣。
總之,劉璋不是一般的大方,出人、出力還出地盤,一心指望着劉備能幫他敲掉張魯這個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
託劉大凱子的福,劉備輕輕鬆鬆的發了一筆不大不小的橫財。他的兩萬人馬暴增至了三萬。兵多將廣且糧草充足,事實上,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在蜀北橫着走了。
劉璋還在洋洋得意,對劉巴自誇道:“我用區區幾千人馬就驅使了劉備爲我衝鋒陷陣,這樣的話,不出三月就能兵不血刃的解決掉那批臭道士。子初(劉巴的字)以爲此計如何啊?”
可憐的劉巴風中凌亂了,無言以對,唯有一聲嘆息。
劉璋沒有鳥他,把精力全部放在了追查隱藏在暗處的內奸上。他把地圖交給了張鬆,讓他去核實一下,地圖上的字跡到底是誰滴。
張鬆惴惴不安的接過地圖一看,偷着樂了。嘿嘿,這份地圖並不是他獻上的那份原圖,而是劉備找人滕抄的副圖!
爲了不讓劉璋起疑心,張鬆賊喊捉賊。把有可能接觸到地圖上的軍情的重臣們的名字全部列成一份名單。當然,他張鬆乃是堂堂的益州別駕,自然是頭一份。所以,他裝模作樣的向劉璋遞交申請,要求第一個接受領導的審查。
一時間,從成都開始,迅速向各郡縣擴散,在益州全範圍內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清肅內奸運動。有不少官員假公濟私,惡意誹謗。也有不少人擦亮了眼睛,到處收集官員們的誅心言論,積極檢舉揭發,以圖升官發財。
劉璋終於找到了一點成就感,一律“稟公嚴辦”,樂此不疲。於是,一個“內奸”倒下了,十百個“內奸”被揪出來了。益州人人自危。
劉巴鬱悶透頂。爲了不被打入“內奸”隊伍,他很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好在,老天有眼,沒有讓劉巴最終發黴爛掉。雨季過後,劉璋總算識意到情況有些不對。事情沒有按照他想象的路線的呈良性發展。據可靠情報,劉備在葭萌一帶居然安營紮寨了!
開始的時候,劉備還時不時的派人送個信過來解釋一下,說是連日春雨,山陡路滑,無法行軍,只能就地駐紮。可是,雨季都過去大半個月了。空中天天掛着一個火紅的太陽。益州的農官們按常例開始向劉璋進諫,說天乾物燥,謹防森林火災之類的天災。劉備卻連個口信都沒有,還是盤在葭萌不肯動窩。他似乎忘記了此番入蜀的目的,整日裡不是訓練兵馬,就是和當地大戶聯絡感情。吼吼,軍民那個魚水一家親依呀喂。
眼皮子直跳的劉璋火急火燎的找來了劉巴:“子初,這是怎麼回事啊?”
劉巴望着他,苦笑:“主公,只怕劉備之志不在張魯。”
劉璋冷汗連連,無力的癱坐在胡牀上:“子初,我該怎麼辦?”
“主公也不必過於憂鬱。”劉巴嘆道,“劉備自詡至仁至義,一定不會無緣無故的掉轉槍頭攻打主公的。所以,爲今之計,主公一方面要檢點言行,不要落人口實,另一方面,主公可以在險要關口設下重兵。這樣,劉備既無法,也無力作亂。荊洲地少人稀。他現在還沒有能力長期兵分兩線。時日一長,必自敗。主公可徐徐圖之。再者,有劉備擋在北方,張魯也敢大張旗鼓的進犯。現在的情形雖然對主公不利,但還不至於情同水火,萬分危急。”
劉璋聽了,緊繃的神經總算鬆懈了下來,走到劉巴跟前,拍着他的肩膀柔聲說道:“多虧有卿爲我解憂。有卿在,我就可以安枕無憂了。”
劉巴連忙進諫:“主公,清查內奸已經近兩月了……”
這一次,劉璋沒有令他失望,難得的聰明一把。不等他把話講完,劉璋便擺手截住了話頭,懊惱的說道:“是我一時糊塗,中了劉備那廝的離間計。內奸一事,純屬子虛烏有。煩請子初爲我擬定一份告示,宣告各級官員。”
“喏。”劉巴有些動容。劉璋雖然是個大大的庸才,但是,他從來就是知錯就改,並且改錯的態度歷來端正。只是,他的腦子長期處於混沌狀態,難得的清醒一下,很難準確的辯認出何爲“對”,而何又爲“錯”。
次日,通告一出,如火如荼的肅查內奸一事總算落下了帷幕。就在人們撫額慶幸的時候,又有人舉報內奸了:廣漢太守張肅舉報他的親弟弟張鬆暗地裡勾結劉備,賣主求榮。並有張鬆寫給劉備的書信一封爲證。
劉璋窩了一肚子的火正沒處發呢。此時突然發現。原來他最信任的堂堂別駕大人才是那個內奸!當即,火山爆發了。
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任張鬆巧舌如簧也無濟於事。無須酷刑,他就供認不諱。爲了爭取寬大處理,他一股腦兒的把法正和孟達全招供出來了。
居然還有同黨。騙得自己好苦!劉璋一怒之下,下令公開斬殺張鬆全家。行刑之日,豔陽當照,成都城裡萬巷皆空。憤怒的人們把刑場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爛菜葉子、臭雞蛋……甚至於還有碎石子從四面八方象天女散花一樣招呼着張鬆和他的家人。
行刑之前,張肅着素衣素冠,提了好酒好菜,滿面戚容的來給弟弟送行。
張鬆痛苦不堪:“你我是一母所出的同胞手足,爲何要置我於死地?”
張肅黯然:“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一家作死,難道還要拉上我的一家嗎?”
張鬆的妻子被綁成糉子狀,跪在一旁,聞言,瞪眼怒斥:“明明是一窩蛇鼠,還要自稱君子。我呸!”
周圍的人們聽了鬨堂大笑。人羣裡有人笑道:“張家人一個個五短身材、賊眉鼠眼,不是鼠輩,是什麼?”
張肅羞愧的無地自容,扯着衣袖掩面倉皇鼠竄。
張鬆全家伏誅的消息傳到葭萌,劉備當着法正等人的面掉下了傷心的眼淚:“是我連累了永年(張鬆的字)啊。”又握着法正和孟達的手說,“備已經對不起永年,不能再對不起孝直和子敬。成都你們是回不去了。不如就留在葭萌。”
“喏。我等將誓死追隨主公。”法正和孟達含淚答應了。
孟達又拱手說道:“屬下懇請主公賜下一個新字。”
劉備愕然:“爲什麼?”
“屬下的字與主公叔父相重,是爲大不敬也。”孟達說的挺溜的。龐統聽了,全身的寒毛倒立,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字乃是男子及冠之時家中長輩所賜,怎麼能因爲這樣一粒芝麻大的原因說改就改呢?
劉備的眼底閃過一線亮點,沉思片刻,笑道:“我觀卿擔得起一個‘度’,不如就改成子度吧。”
孟達狂喜,連忙拜倒在地:“謝主公。”
劉備笑呵呵的把他扶了起來。
法正第一時間向孟達表示了熱烈的祝福。
好個一家親!龐統有點呆不下去了,硬着頭皮也向孟達拱手道賀。
這時,關興捧着一匝封着火油的密信進來了。龐統藉機率先向劉備告辭離開。
法正等人也隨後離開了主帳。回到自己的營帳內。孟達撫額連聲說了好幾句“好險”,又對法正笑道:“多虧孝直兄有先見之明,讓我把家眷早早的轉移了。要不……唉,永年一家死的真慘。”
法正悠哉樂哉的端起茶碗,吹開湯麪上浮着茶葉,小啜了一口,笑道:“子度,知道主公爲什麼要賜你一個‘度’字嗎?”
“請孝直兄多多賜教。”孟達眼波流轉,笑靨如花。
法正翻眼瞅着他,戲謔的說道:“其中玄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唯兄自度之。”把一個“度”字咬得重重的。
“唔,達就是一介武夫,實在是‘度’不出其中的滋味。以後唯孝直兄馬首是瞻。我們兄弟二人,有兄長‘度’就行了。”孟達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臉瞭然。
法正捧着茶碗哈哈大笑。
而龐統還沒有回到自己的營帳,就被關興又請回了主帳。
劉備坐在一大堆信件前,遞給他一封錦書:“你先看看,再說說你的看法。”
這是趙雲寫的一份報告。龐統剛看了個開頭,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張魯算計諸葛亮家人的事,前天他就從自己的貼身侍衛龐五那裡知道了。他一目十行的瀏覽了一遍。大致情況和龐五得到的密信基本上沒有出入。只是,趙雲寫的更詳細。他花了一些筆墨來形容諸葛夫人的氣度和狠絕。呵呵,沒想到,諸葛亮娶了這樣一房潑辣的媳婦。龐統打心裡有點羨慕這位老同學。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把錦書交還給劉備,龐統緩緩說道:“如此一來,只怕張魯短期內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了。”
“還有呢?”劉備點點頭。這一點,他也看出來了。找龐統來,並不是問這個的。他只是想問一些有關荊洲黃家的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家族,居然能培養出這樣的一個女兒?可惜,黃承彥歸隱多年,他一直無緣相見。
龐統摸着鼻子訕笑:“諸葛亮的夫人好生厲害。這些世家貴女果然是惹不得的。”
劉備背上莫明其妙的陣陣發涼,眼神怪怪的瞅了一眼龐統:“沒事了,你退下吧。”他意識到了,估計從龐統的嘴裡也問不出個名堂來。
哇呀呀,這一更寫得某峰腸子打結。蜀漢裡面幾個某峰不喜歡的人全湊成堆了。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