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安十二年年底的團拜會上。孫權和衆官談古論今,指點時事。很自然的就提起了老鄰居劉表。
衆人皆嘆劉表英雄遲暮,錯失了建立千秋功業的絕好機會。
孫權嘆道:“他這是典型的前怕虎,後怕狼,畏首畏尾。其實,許昌已經成了一座空城。這時,他只要兵分兩路,留下蔡瑁統領舟師守住荊洲,自己則率領荊洲主力精銳乘虛攻打許昌。說不定,此刻曹操已經成了他的階下囚。如果我也象劉表一樣擁有那麼多的精銳步兵和騎兵,早就乘虛殺入許昌了。”
坐在他下首的周瑜微微頜首:“不錯。荊洲舟師有十萬之衆,船多將廣,都督蔡瑁又擅長水戰。有他鎮守荊洲,我等一時也不敢貿然進兵。”
張昭生怕自家主公起了征伐之心,明着附和,實則勸諫:“主公,我們連年與山越作戰,所耗甚大。劉表的兵力不止雙倍於我們,如果冒然與之作戰,那麼必定要兩線作戰,只怕難免生亂。”
孫權喝得有點高。聞言仰天大笑:“哈哈哈,劉表早就徒有其表了。他那些破艦年久失修,能不能開出碼頭都成問題。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熊。而我們的戰艦已經有近三成換上了新裝備。真打起來,他那些破銅爛鐵哪擋得住啊。”
衆將聽了,個個興奮不已,議論紛紛。
“主公所言極是。我們的新艦能以一抵十,劉表必定不堪一擊。”
“打吧打吧。末將特想試試新艦的威力。”
“那火藥爆炸的聲音,聽着就讓人心血沸騰。”
……
最後,衆將齊聲進諫:“主公,打吧。”
張昭聞言,不語,把庫存的錢糧粗略的估算了一遍,暗歎,唉,主公年輕氣盛,剛剛略有贏餘就起了開疆闢壤之心。
他用一雙老眼瞅着對面的周瑜。可惜,周瑜好象沒看見一樣,只顧喝酒。看樣子,他是主戰的。
果然,孫權探身詢問周瑜:“公瑾,你說呢?”
周瑜眼底含笑,風清雲淡的拱手答道:“末將聽憑主公調遣。”
唔,那就是也同意攻打劉表啦。孫權一激動,呼的站了起來,振臂高呼:“十七年前,先父慘死在劉表那廝的手裡。今天,我欲爲父報仇雪恨。諸位願意與我同往嗎?”
衆人立馬起身。拱手喝道:“願意。”聲音如狼嚎似虎嘯,響徹大殿。
孫權很滿意,示意衆人坐下,又側過頭去問周瑜:“公瑾,你說說,我們從哪裡入手?”
“黃祖。”周瑜眼底露出一片狠絕,殺伐之氣盡現,“正所謂,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只要敲掉了劉表的這顆大門牙,則荊洲東南的門戶大開矣。”
孫權聞言,雙拳緊握,指尖泛白:“黃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殺了這老賊,血祭先父英靈。”當年,孫堅就是被黃祖手下的軍士射殺的。本來,孫策已經捉住了黃祖,不料,劉表提出以孫堅的屍首換取黃祖。孫策不得已,只得就犯。從此。黃祖便成了兩兄弟的心頭刺。
當天酒宴散後,孫權將周瑜和張昭留了下來,其餘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三人悶在孫權的書房裡一直密談至掌燈時刻,足足有三個時辰之久。
晚飯過後,大喬聽說張昭和周瑜已經離開了,這才帶了孫紹去書房求見孫權。
“什麼!大嫂要離開京城?”聽明白了大喬母子是來請辭的,孫權很是意外,“難道是權怠慢了大嫂嗎?權有什麼不是,大嫂只管訓斥就是。”
大喬連忙解釋:“不不不,叔叔待我和紹兒很好。只是,太夫人過世已經半年有餘了。如今喪事已過。我們孤兒寡母的留在府中,一來不方便,難免惹人閒話,二來叔叔公事繁忙,會拖累叔叔的。況且,我和紹兒已經過慣了清清淡淡的鄉野生活,對這繁華的大都市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孫權微笑着走到孫紹面前,蹲下來,撫摸着他的頭問道,“紹兒不喜歡跟叔父呆在一起嗎?”
孫紹很肯定的點頭:“紹兒喜歡跟叔父呆在一起。不過,紹兒更願意和娘在一起。”
孫權站了起來,衝大喬長揖,語氣十分誠懇:“大嫂,父親過世後,是大哥挑起了家中重任。長兄如父,大哥待權恩重如山。可惜,天嫉英才,大哥去世得早。權來不及好好報答他。此乃權之終生憾事。請大嫂成全權,把紹兒留下來,給權一個機會,替大哥好生撫養、教導紹兒。畢竟紹兒是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脈。”他的話很露白,要走可以,但必須把孫紹留下來。
大喬聽了,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慌忙緊緊摟住孫紹,碩大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奪眶而出:“不,紹兒是我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理由。你不能把我們母子分開。”
“叔父,紹兒不要和娘分開。”孫紹急得在大喬懷裡尖叫。
孫權站起身子,笑道:“那就請大嫂也留下來。長嫂如母,權一定會盡心盡力奉養大嫂。哪個敢亂嚼舌頭根子,權一定剜了他的舌頭去喂狗!”說罷,親熱的拉了孫紹的小胖手,“紹兒,替叔父求你母親留下來,好嗎?”
孫紹仰起肥嘟嘟的大餅臉,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大喬:“娘~”
大喬無語,唯有頜首同意。
“謝謝大嫂。”孫權大悅,“公瑾這次回京述職,把周夫人也帶回來了。如果權沒有記錯的話,大嫂與周夫人已經多年沒有見面。所以。權擅自作主,已經宣了周夫人明日進府,好讓大嫂姐妹能團聚。”
大喬的臉更白了,完全沒有一絲血色。
第二天一大早,小喬果然來見姐姐。可惜,大喬病了,臥牀不起。怕把病氣過給小喬,兩姐妹的中間拉了一道厚厚的紗簾。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還請姐姐放寬心,凡是往好處想。紹兒轉眼就會長大成*人的。”坐在臥榻前,小喬用手帕試着眼角。低頭垂淚。
仰面躺在臥榻上,大喬淡淡的說道:“知道妹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我是不祥之人,以後妹妹還是少來爲好,免得沾染了我身上的晦氣。我很好,妹妹還是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姐姐還是在責怪夫君嗎?”小喬猛的擡頭,直視大喬模糊的身影,竭力辯解,“那是姐夫的遺言,夫君只是一個臣子,他不能……” Wшw_ tt kan_ ¢○
“胡說什麼?”大喬厲聲喝住了她,劇烈的咳嗽起來。
小喬在紗簾的另一邊着了大急,向前探着身子,連聲呼喊:“姐姐,姐姐。”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終於,大喬止住了咳,有上氣沒下氣的輕輕吐出了這一句話。
“你!”小喬氣得渾身發抖,一咬牙,氣哼哼的轉身離去。
紗簾內,大喬淚流滿面,雙手使勁捂緊自己的嘴巴,渾身顫抖。蒼天啊,如果還有什麼苦難,那就請都降到她的頭上;如果真的要有人犧牲,那就讓她來犧牲吧。至少,喬家還有人會過得很幸福。
兩天後,小喬就跟着周瑾離開了京城。臨行前,她沒有去和大喬辭別。
周瑜回到柴桑後,立馬調集兵馬,日日督軍勤加操練。正月剛過,張昭親自督運來了糧草。同時也宣讀了孫權的命令,命令周瑜率部西征,攻打黃祖。作爲監軍,張昭隨軍出征
兵貴神速。次日周瑜便誓師開拔,以董襲和淩統爲先鋒。呂蒙爲大將,甘寧爲副將,率兩萬之衆,兵分兩路,水陸並進。
三日後,兵馬、糧草齊聚夏口。荊旗獵獵,征戰起。
周瑜一邊下令安營紮寨,一邊派人給對岸的黃祖送去戰書。
這些年來,江東和荊洲邊界小摩擦時有發生。因此,黃祖接到戰書時,用調侃的口吻念道:“先主祭日將至,今瑜率十萬江東健兒欲借將軍項上頭顱一用。上天有好生之德,三日爲期。望將軍明理,速速將頭顱裝函奉上。不若,三日之後,鐵蹄所至,殺無赦。”心中大驚,竟是周瑜親自率軍來了!傳言他十二歲就能領軍打仗,驍勇善戰,謀略、佈局更是無人能敵。江東的江山就是他與孫策聯手打下的。
“周瑜小兒,狂妄如廝!”爲了掩飾內心的恐懼,黃祖哈哈大笑,不屑的擲戰書於地,挑眉謂左右曰,“這世道真是變了,三歲奶娃竟癡心妄想取老夫碩上人頭。哈哈哈,好大的口氣。想當年,就是死鬼孫堅也不敢放此厥言。”
左右部屬哄的大笑,漫罵道:“周家小子,侵人太甚!”
“唔,毛都沒長齊呢,也敢領軍打仗!”
“給我三千精甲,踏平這丫!”
……
“老夫久未開刀殺人,正好手癢難耐。”黃祖拉下臉,雙眼似刀,指着送信的江東軍士說,“告訴周家娃娃,老夫就在此。他既要自尋死路,老夫姑且送他一程。”
“信已送到,某告退。還望將軍早些交待好後事。”軍士金剛怒目,拱手一揖,轉身氣宇軒昂的闊步離開。這傢伙是個很有眼力的,一直在旁邊冷眼瞅着,早就看出了黃祖的心裡虛着呢。況且,兩軍交接不斬來使,因此,料定他不敢動自己一手指頭,言語囂張之至,恨不得能直接氣死對面的那個老傢伙。
黃祖的鬍鬚氣得一抖一抖的,呼的起身下令:“備馬。一個小毛孩罷了,我倒也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於是,衆星拱月般,黃祖在衆部將的簇擁下來到沔河岸邊。舉目向江邊遠眺,黃祖倒吸一口涼氣,背上陣陣發麻。對方治軍嚴謹,來勢洶洶。彷彿是頃刻之間,對岸已經平地立起了一座高大的營寨。門樓上,一排排的戰旗迎風招展,中間的帥旗上寫着一個偌大的“周”字,殺氣騰騰。軍士們按部就班,井然有序。枯黃茂密的蘆葦蕩中,高高矮矮的戰艦羣若隱若現。